衣冠塚距騎樓,最多不過二十餘丈,轉眼就到,陸正平流目四下一望,不禁倒退三步,隻見騎樓廢墟的邊兒上,赫然插著一朵“鐵蓮花”,鐵蓮花的附近有一灘鮮血。


    抬頭向上觀看,追風劍客謝雪峰、施雪玉、陸梅吟、枯.藤叟宋平以及白發嫗,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騎樓廢墟的左麵是大雄寶殿,右麵是一大片連綿不斷的殘垣破屋,前麵是一座建築高大宏偉的配殿,後麵則是一個廣場,陸正平前後左右的凝神搜視,結果卻始終找不到半個人影,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陸正平呆呆地立在那兒,正感迷惑不解,忽見腳前不遠處棄置一物,正是追風劍客謝雪峰的寶貝玉匣,玉匣上麵還有一縷青絲,當下俯身撿起來,本想打開玉匣,看看裏麵究竟裝些什麽珍貴東西,但轉念一想,未得主人許可,怎可這樣造次,隻好作罷。


    此刻,他茫然地盯著麵前的鐵蓮花,麵色沉重,心中透寒,覺得在這極短時間之內,一定發生了極嚴重的事故。


    很顯然,在陸正平前去拜墓當中,鐵蓮花的主人曾經出現此地,而且即使無人當場亡命,也必定有人傷在鐵蓮花下,那一灘血就是最好的證明。


    以眼前的種種跡象看來,鐵蓮花的主人此來似乎誌在試探群豪動態,並無決戰之心,可能是行藏敗露,被謝雪峰夫婦發現,懾於無敵老人的威名,不敢戀戰,故而抖手打出一枚鐵蓮花,便匆匆而去,而謝雪峰等人卻不甘就此罷手,瞬即尾隨追去,由於情勢緊急,是以未將玉匣與青絲帶走。


    如此推想,自然合情合理,陸正平喃喃自語道:


    “此乃無敵老人的衣冠塚,老魔的膽子也真太大了,竟敢來此行凶,此番武當上清觀之會,為的就是對付他和人魔老賊,何妨就此追趕一程,先把他殺掉,如能幸而成功,單單剩下毒郎君父子,事情就好辦多了。”


    心轉意決,方待飛身而去,身後忽然傳來了無敵老人的聲音,道:


    “陸少俠,你施姑姑他們到哪裏去了,你在那裏發什麽愣?”


    陸正平轉身大聲說道:


    “您老人家快來看這個,鐵蓮花的主人曾經在此出沒。”


    無敵老人聞言愣了一愣,雙臂一探,飛奔而至,一望地上鐵蓮花,已知是怎麽回事,氣忿忿的說道:


    “好啊!此人的膽子簡直越來越大,居然敢在此挑釁,我老人家如若再和他狹路相逢,縱然拚著乃師攝魂女妖重履江湖,危害武林之險,也要把他打個半死!”


    九華掌門人陸正平聞言下中下懷,爽聲說道:


    “如此甚善,那咱們就追下去把他幹掉算啦!”


    心急師門血仇,話完就要轉身追趕。


    無敵老人略一沉吟,伸手攔阻,正色說道:


    “且慢,鐵蓮花的主人內外功夫都有極深的造詣,尤其手中一支‘骷髏劍’,就連我老人家也有三分戒懼之心,實在不可等閑視之,他如無意一決死生,追也無益,徒然浪費大好時光,為今之計,你還是徑赴武當上清觀迎接天下英雄為要!”


    說話中,拾起蓮花,納入神中,目注夜空,若有所思。


    陸正平聽他提起“骷髏劍”,猛然憶起迷魂塔下之事,為施雪玉等人捏了一把汗,道:


    “無敵老人,老魔手中骷髏劍,陰風愴愴,的確淩厲無比,在下差點亡命劍下,施姑姑和家姐他們窮追不舍,恐怕要吃虧,咱們快去接應……”


    無敵老人從從容容的道:


    “不必,你施姑姑和追風劍客,雖非此人敵手,但聯手應戰自保,理當綽綽有餘,你無須牽掛,再說,我老人家正想在他身上訪乃師動靜,你去之後,自會四處追尋。”


    陸正平聽得有理,立刻說道:


    “好吧,晚輩遵命!”


    將玉匣和青絲遞給無敵老人,又道:


    “這兩件東西,是追風劍客謝大俠的,請你老人家轉交給他好啦。”


    無敵老伸手接過,目注青絲玉匣,慨然長歎一聲,欲語未語。


    陸正平睹狀一怔,道:


    “老前輩,就在下所知,施姑姑和謝大俠之間的誤會似乎很深,皆因家姐梅吟而起,深盼您老人家能伺機勸解一下,使他們夫妻能重拾舊歡。”


    無敵老人的麵色忽然一變,憂心忡忡的說道:


    “他們之間的愛恨不但牽連頗廣,而且已久達十七八年之久,彼此多年隔絕,恨意彌深,一切皆因令姐而起,卻無法因令姐而解,尤其夫妻間事,最是諱莫如深,外人實無插言餘地,過去,我老人家曾勸解過幾次,奈何毫無作用,隻好作罷,看來隻好讓時間來慢慢的衝淡他們感情和心理上的屏障一途。”


    陸正平細細一想,覺得夫妻分隔十幾年,積怨自然深不可測,絕非外人三言兩語所能化解,當下沉重的歎息一聲,道:


    “既然這樣,在下現在就告辭啦,但望你老人家和我何叔叔,能早臨武當上清觀,及時興師紫金穀,仇人一日不死,在下一日難安,並且,遇到家姐她們時,務請轉告晚輩去處,如果可能,最好隨後追去,也好增加一份力量。”


    無敵老人聞言,一一應許,陸正平深揖一禮,依依不舍的離開衣冠塚,直向武當上清觀飛馳而去。


    一路無話。


    旬日之後的申牌時分,巍峨雄偉的武當山已遙遙在望。


    九華掌門人陸正平,加意的整整衣冠,懷著一顆沉重而興奮的心,踏著殘陽的餘輝,進入武當山區。


    旭日西墜,晚霞飛紅,血紅的彩霞,染紅了半邊天,五色繽紛,燦爛奪目,似乎正象征著陸正平的綿繡前程。


    時間,正如陸正平飛快的步履,很快地向後推了半個時辰。


    天,漸漸的黑了,日落霞斂,夜幕低垂,空際,偶而會飛過一兩隻烏鴉,發出刺耳的哀鳴。


    陸正平已深入山區十餘裏,山路崎嶇,愈行愈艱,走著走著,忽然發覺自己迷失路途,心說:


    “素聞武當上清觀,地處天險絕地,四處地勢險峻,又經曆代掌門人苦心經營,布下重重邊陣,除非有人引領,根本無法深入腹地,以眼前的情形看來,我很可能已誤入迷陣,可惱當初為何不曾探問無塵道長如何登山。”


    既而一想,覺得無塵道長也未免太粗心,為何不派專人引領。


    但事情既然到此地步,急也無用,隻好大踏步的在亂石叢中放步疾行。


    倏地,嗖!遠處有一條黑影,一閃而逝。


    陸正平以為是武當派引路之人,放聲說道:


    “那是誰?在下要去武當上清觀,敢問如何行走?”


    餘音繞耳未盡,呼地一聲,在麵前丈許冒出一個蒙麵人頭來。


    陸正平一看,心頭打顫,道:


    “啊,是你,旬日前在衣冠塚丟下一朵鐵蓮花,人影不見,今天忽又現身武當山,你好快的動作!”


    鐵蓮花的主人見是陸正平,也自微微一驚,道:


    “小子的動作也不慢,你又何嚐不是遠從衣冠塚而來,彼此彼此!”


    忽的挺身疾進三大步,枯黑幹瘦的手掌淩空一抓,隨時準備出手殺人。


    陸正平生性倔強,怎肯示弱,大步疾上五步,和蒙麵人對麵而立,伸手握住身後鐵琵琶,心想:


    “他既知我從衣冠塚來,無敵老人和群豪集議之事,想必已知一二,此來武當山絕非無因……”


    心想至此,鐵蓮花的主人沉聲說道:


    “小子,你來此何為?”


    陸正平傲然言道:


    “見真人不說假話,在下去上清觀,和天下英雄聚會,準備埋葬你和人魔老賊父子,你在此何為?”


    “嘿嘿!好說好說,老夫在此給天下英雄送終。”


    伸手向左前方一指,又陰森森的說道:


    “不信?你看那是什麽?”


    陸正平順著他的手勢向前望去,不禁大吃一驚,隻見亂草叢中,橫七豎八地倒著二十餘人,每人的頭頂都印著一個蓮花血印,頭骨碎裂,腦漿橫溢,死狀極慘,不忍卒睹。其中僧、道、俗都有,老、幼、男、女俱全,卻都是些陌生的麵孔,不知究竟是哪路人物。


    “小子,這些人你大概不認識吧,老夫給你介紹,左麵一人來自塞北,塞北雙雄死後,由此人入主塞北一派,人稱‘塞北遊龍’,右麵三人,兩男一女,是鐵掌何修老兒苦苦的從西域北天山請來助拳的‘天山一隱’兄弟,也有的是曾經吃過鐵蓮花的苦頭,或敗在紫金穀主父子掌下,蓄意尋仇,前來湊熱鬧……”


    陸正平聽至此,忍不住心頭之火陡升三千丈,心忖:


    “天哪!何叔叔不辭千辛萬苦,請來幾位前輩高人,全被殺害無餘……”


    想至悲憤之處,驀然放聲一吼,群山回鳴,咬牙切齒的說道:


    “老賊,你好狠的心,咱們今天不死不散。”


    雙臂一抖,風聲如濤,連人帶掌,拚命撲擊,手下毫不留情。


    黑衣蒙麵人嘿嘿的冷笑一聲,立時反手還擊,同樣也是雙掌齊揮,口中說道:


    “小子想死很容易,老夫大慈大悲……”


    “住口,咱們之間仇牽恨連,如山似海,沒有什麽好談的,拚吧!”


    “遊龍戲鳳”、“夜觀星鬥”、“笑指山水”,一口氣連攻三掌。


    鐵蓮花的主人交手數合,已知遇上強敵,忙運足功勁,全力迎戰。


    二人打得好快,打得好狠,但見兔起鶻落,合合分分,十幾丈方圓之內,全在勁風籠罩之下,亂石叢中塵土飛揚,石粉蔽天,本來是筆直尖長的怪石,此刻已變得光禿禿的,左前方最前麵的幾具死屍,也滾出七八尺遠,瞬息之間,二人已對拆五十個回合。


    二人越打越起勁,越打越慘烈,百招已過,依然勝負難分。


    九華掌門人陸正平信心已立,精神百倍,以命相搏,下定非死必勝之心。


    鐵蓮花的主人心情卻漸感沉重,覺得遇上對頭,猛然搶攻三掌,暴退五步。


    陸正平一愣,道:


    “怎麽?你不敢打?”


    蒙麵黑衣大漢笑一聲,道:


    “久聞迷魂塔上的絕技蓋世無奇,果然名不虛傳,你小子長得瀟灑,生性風流,得到那女娃兒的垂青,真是豔福不淺,當真學到絕世武功……”


    陸正平聽得不耐,勃然大怒道:


    “你知道厲害就好,還不快快俯首伏誅,如再口出不遜之言,小心陸正平剝你的皮!”


    “小子先別得意,就算你的武功再進三分,也還差一大截,老夫現身江湖,就從來也沒有一個人能在老夫劍下逃生!”


    刷!空際掠過一抹白茫茫的陰寒之氣,鐵蓮花的主人已將骷髏劍握在手中。


    呼!陸正平動作不慢,也將鐵琵琶緊握手中,沉聲喝道:


    “怎麽樣,你是不是想嚐嚐鐵琵琶的味道?”


    “好極好極,老夫今天倒要看看迷魂塔上的絕技有何詭異之處?”


    處字落地,劍已出手,骷髏劍上冒出數股寒芒,以迅逾疾電之勢分心就刺。


    一劍攻出,身劍已合而為一,又緊接著猛攻五劍,動作之快,招式之狠,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陰愴愴的劍氣吞吐呼嘯,敢情駭人聽聞。


    陸正平動作略緩,先機失盡,但覺骷髏劍上的陰寒之氣越來越淩厲,透體生寒,鐵琵琶左掃右劈,根本無濟於事,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嘿嘿,小子,這一下你總該服氣了吧?紫金穀外不死,迷魂塔下不亡,你也許是命中注定要埋骨武當山,你師父九華一叟處心積慮的要和老夫作對,結果傾派滅亡,無一幸免,林鬆濤詭計多端,雖有巧妙安排,留下你小子一人,卻依然難逃老夫掌握,嘿嘿!嘿嘿嘿!”


    說完,是一陣陰森森的得意狂笑,同時,右手劍攻勢綿綿不絕,左手探懷摸出一朵鐵蓮花。


    陸正平聞耳此言,心內大驚,恨聲說道:


    “老魔好廣的見識,對在下的身世來曆倒很清楚!”


    “客氣客氣,老夫弄不清你的底細,還走什麽江湖?”


    “是英雄就把那塊遮羞巾拿下,何故藏頭遮臉……”


    “嘿嘿,小子,你是死到臨頭,即使見一見老夫麵目,也是白費,不如死後去問問閻王爺吧!他一定會仔仔細細的告訴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我要問你,我要你親口說,我更要你的命!”


    他情知處境艱難,生死一發,決心在死亡中爭生存,挫敗中爭勝利,話落招式勢如電奔,一支鐵琵琶被他掄得虎虎生風,強勁絕倫的勁風以排山倒海之勢攻出,左掌招出如梭,掌掌不離鐵蓮花主人的致命要害之處。


    置之死地而後生,此言不謬,陸正平拚命反攻二十招,骷髏劍氣頓斂,體內陰寒大減,已挽回頹敗之勢。


    “赫!看不透你小子還真有兩下子,失敬得很啊!”


    嗖!左手一揚,一朵鐵蓮花破風電射而出,打的是陸正平的“天靈”穴。


    二人相距甚近,蒙麵人出手又快,一眨眼已近在眼前,危如燃眉,陸正平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暗暗喊了一聲:


    “糟了!”


    好!陸正平真不愧為一代掌門人的身份,在這般危險關頭,仍自鎮靜導常,霍然,身形一滑,橫移半步,旋身揚臂,鐵琵琶掃出去。


    劈!鐵蓮花和鐵琵琶相撞,交鳴之聲劃破長空。


    陸正平右劈酸麻,虎口上鮮血涔涔,一支鐵琵琶已被鐵蓮花撞壞,琴弦震成數段,琴身扭曲歪斜,形狀大異。


    鐵蓮花更慘,紅花綠葉已不知去向,花蕊被劈入石上,嵌入三寸多深。


    這一切,隻不過是瞬間之事,鐵蓮花的主人看得一呆,乍然虎吼一聲,道:


    “好小子,看劍!”一振手中骷髏劍,以雷霆萬鈞之勢壓迫過去。


    陸正平驚魂未定,又兵臨城下,不由心生寒意,呆了一呆。


    這一呆不要緊,骷髏劍勢如破竹,劍氣飛騰,不出五招,已完全困在骷髏劍下,生死俄頃,危在旦夕。


    霍然,陸正平昂首一嘯,豪情陡生,運足功力十二成,放下自身安危不顧,衝著鐵蓮花主人的致命之處猛攻五招。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黑衣蒙麵人不退,陸正平固然必死,他自己也休想活命。


    陸正平舍死求生,以命相搏,果然嚇退鐵蓮花的主人,但聞他恨聲一嘯,喝道:


    “看不透你小子倒是一條硬朗的,漢子,居然施得出這等殺手絕招!”左掌護胸,骷髏橫掃,猛地暴退五大步。


    陸正平死裏逃生,不敢懈怠,接踵追上,猛攻一十二招。


    鐵蓮花主人心火大發,喝道:


    “陸正平,老夫跑了四五十年的江湖,就不曾見過像你這樣倔強冥頑的人,我就不信你是鐵打銅鑄的,今天縱然拚著血流五步,也必把你送上西天,不然,還有什麽臉再主宰天下武林!”


    拚命之心一生,攻勢陡然加快,不顧一切的分襲陸正平全身要害。


    二人一樣的心思,決心要製對方死命,情勢越戰越險,隨時隨地都可能有人喪命亡魂。


    這時,二人連前帶後已惡戰二百餘合,論功力,陸正平此刻確不在鐵蓮花主人之下,講經驗技巧,卻不免相形見拙,尤其一支骷髏劍,陰寒無比,占盡優勢,陸正平漸感不支,敗象畢露。


    再戰三十合,陸正平已是喘氣如牛,汗水濕透了所有的衣衫,活像是一隻落湯雞,臉色蒼白,真力潰散,攻勢逐漸遲鈍緩慢,威力頓減。


    不過,他矢誌報仇雪恨,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仍然拚命撲擊,鬥誌高昂。


    猛可間,骷髏劍和鐵琵琵相撞,人掌相接,撲個滿懷,一聲極端刺耳的異響過後,空際衝霄起一縷白霧,骷髏劍上骨粉橫飛,鐵琵琶被劈落一塊,人也驟然分了開來,閃身暴退。


    一撞之下,二人都用盡平生之力,陸正平的右手虎裂開一道血縫,左臂衣袖齊肩震斷,衣裳不整,頭上儒巾早已飛到半空之中,一連退了十幾步,終於支持不住,一屁服坐倒在地上。


    鐵蓮花的主人略占上風,衣袖同樣齊肩震斷,連退四五步,也支持不住,一屁服坐倒在地上。


    好!二人都不愧為是一條硬朗的英雄漢子,也不知是誰先誰後,忽的挺身站起,歪歪斜斜地撲上去。


    這一場惡戰,打得太慘、太狠,也太險惡了,彼此都立下不死不散之心。


    鐵蓮花的主人,猛攻十幾劍,挑破陸正平的一片衣襟,劃下一道血口。


    陸正平出手夠狠,用力極重,鐵琵琶劈麵連攻數招,震斷他的一片蒙麵巾,嘴角淌下一條血線。


    可惜,僅僅看到一張略帶陰笑的嘴,耳目麵貌依然難辨。


    這時,二人都已力盡精疲,雖然,鐵蓮花的主人比陸正平略強半分,但要想殺人也必須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惡戰仍在繼續中,隻是二人的動作都變得格外緩慢、遲鈍,威勢大減,看來二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拚到最後一口氣,絕難善罷甘休。


    倏然,鐵蓮花的主人似乎按耐不住了,陡地運足所有的功力,縱身躍起,以泰山壓頂之勢淩空撲去。


    陸正平看得一驚,對方居高臨下,情勢危急,也忙將殘餘真力叫足,縱身迎戰。


    此舉成敗,關係著二人的生死存亡,隻要人掌一接,就可立判生死,二人都施出渾身解數,向敵人最危險的致命要害攻擊。


    蓬!兩條人影淩空相撞,陸正平淩空翻了兩翻,倒退三四丈,摔落實地,被亂石撞得遍體鱗傷,全身上下遍是鮮紅血跡。


    好!九華掌門人畢竟是與眾不同,傷勢雖然如此沉重,仍被他咬牙站了起來,定目向前一望,卻不見鐵蓮花的主人蹤影,心想這老東西一定也傷得不輕,可能倒地未起,當下踉踉蹌蹌的走了過去。


    豈知,前行七八丈,人影全無,隻見三十丈以外,有一條黑影一晃而逝。


    陸正平呆了一呆,心道:


    “怪!明明他略占上風,再纏鬥下去,喪命亡魂定是我,怎麽竟無功而退,這真是天下大奇事……”


    正感固惑不解,嗖!嗖!的兩聲,亂石叢中飛來兩條人影。


    陸正平一看,認得是少林掌門人明性大師和師弟明理,身後尚有十幾人,想係門下高手無疑。


    少林明性見是陸正平,立刻上前行禮,說道:


    “啊,是陸少俠,幸會幸會!”


    一眼見他狼狽不堪,又道:


    “可是,小英雄怎會落得這般模樣……”


    陸正平立刻說道:


    “別提啦,兄弟走至此處,和鐵蓮花的主人狹路相逢,惡戰三百回合,落得這般悲慘下場,看來無敵老人之言不虛,前途實是險阻重重,鐵蓮花的主人武功已如此高強,他師父攝魂女那還了得!”


    一席話說完,覺得血氣不舒,忙運氣調息一陣。


    功力稍複後,少林明性正色說道:


    “陸少俠,不是老衲有意奉承,普天之下能夠和老賊分庭抗禮的,應以你為第一人,試想貴派昔日傾全力相抗,結果全數亡命鐵蓮花下,小英雄獨力爭戰,幸而保得一命,已屬難能可貴,快別自噓自歎吧!要是換了別人,很可能不出三招,就會送了性命!”


    陸正平苦笑了一下,道:


    “大師說得是,此人的武功的確深奧無比,講內功掌力,在下自認可以和他一爭長短,但他那一支骷髏劍實在厲害,如非得力於手中鐵琵琶,也許早已魂遊西天了。”


    明理大師眸光滴溜溜的一轉,這時說道:


    “鐵蓮花的主人哪裏去了,小英雄可曾看到他的廬山真麵目。”


    “早走了,我想很可能是眼見貴派人馬浩蕩而來,久戰力疲之下,怕有閃失,故而撤身自退。”微微一頓之後又道:


    “在下費盡心機,僅僅震斷他的一片蒙麵巾,看到半張臉,此人的真麵目來曆仍然是一個謎。”


    少林掌門人明性大師忽的一縱身,登上了一塊四五丈高的巨石,細一眺望後說道:


    “四野寂寂,聲息全無,老賊可能早已遠去,事到如今,不如及早趕至武當上清觀再作計較,萬一人魔父子適時在此出現,可是大為麻煩之事,不知陸少俠高見如何?”


    九華掌門人陸正平想了想,道:


    “使得使得,不過,此地地勢複雜萬分,道路崎嶇交錯,寸步難艱,似已進入迷陣之中,能否到達上清觀,恐怕大有問題。”


    明性大師點頭說道:


    “嗯!此地確已進武當迷陣之中,想不到卻被老賊利用此陣來誘殺群豪,實在令人痛心,老衲往昔曾來上清觀數次,對此路徑頗熟,適才因見此地有人搏鬥,是以前來察看究竟,現在且先退出此陣,讓老衲引領就是。”


    大紅滾金袈裟微微一抖,人已飛起,當下轉身疾奔。


    一行十幾人,其行如飛,退出迷陣,直奔武當上清觀。


    少林明性駕輕就熟,不虞迷失,何消半個時辰,武當上清觀已近在眼前。


    雪白的圍牆,高有兩丈,依山傍水,景色宜人,蒼鬆翠


    柏深處,矗立著一座宏偉壯觀的巨大觀門,橫匾上寫著:


    “上清觀”三個鬥大的金字。


    可是,誰也想不到,整個上清觀卻是一片沉寂,觀門也緊緊的閉著,如同死去一般。


    少林明性大師看得一呆,道:


    “群豪約定聚會之日就是今天,上清觀內怎麽會這樣沉寂?難道已遭鐵蓮花主人和人魔老賊的毒手?”


    九華掌門人陸正平沉吟一下,道:


    “大師不必過慮,事情也許沒有那麽嚴重,咱們上前察看一下就知究竟。”


    身形一長,去勢如風,和少林明性大師等,齊步來到觀門之下。


    陸正平正待上前叩門,忽聞一聲“無量佛”,劃破長空,觀門之上瀉下一條灰色人影。


    少林明性一見是武當無慧道長,忙合掌為禮,宣了一聲“阿彌陀佛”。


    武當無慧道長連忙還禮說道:


    “明性大師,貧道掌門師兄已經候駕多時,快請進,快請進!”淒愁凝重的臉上,泛起一縷慘淡的笑意。


    咿呀一聲,無慧道長一揮手,早有門下弟子打開觀門。


    少林明性正欲舉步入內,無慧道長一瞥陸正平,對明性大師說道:


    “這位小英雄可是大名鼎鼎的九華掌門人陸正平小英雄?”


    陸正平不等明性開口,便謙虛的說道:


    “不敢,小可正是陸正平!”


    “陸正平”三字一出,無慧道長滿臉驚喜,愁雲一掃而光,喜不自勝的說道:


    “不知小英雄駕到,有失遠迎,抱歉抱歉,尚盼多多擔待才是!”


    神色恭謹,詞懇意摯,仰慕之情流露無遺,畢恭畢敬的揖了一禮,又道:


    “此處危機四伏,群豪正感束手無策,已經苦等多時,小英雄快請進,快請進。”


    陸正平道:


    “道長不可多禮,在下愧不敢當!”


    一瞥少林明性、明理、武當無慧,四人齊肩並步而行。


    一行十餘人進得觀門,早有武當門人又將觀門關上。


    陸正平邊走邊說道:


    “無慧道長,貴派觀門緊閉,不知所為何事,是否老魔曾肆虐上清觀?”


    無慧道長馬上一本正經的說道:


    “群豪齊集武當之事,可能已走漏消息,鐵蓮花的主人和人魔父子,近日常在敝觀四周出沒,捕殺前來赴會之人,不少英雄豪傑都喪生在他們魔掌之下,隻有少數幾人幸而到達上清觀,敝派派至各處迎接天下英雄的弟子,也遭了魔頭毒手,武當上清觀戰雲密布,危機重重,人人朝不保夕,不得已,貧道掌門師兄下令閉觀自守,待機而動。”


    陸正平原以為隻有蒙麵大漢一人在此為非作歹,想不到毒郎神君父子亦聞風而來,心中也自暗暗一驚,變得沉重起來,道:


    “令師兄現在何處?群豪一共來了多少?”


    “貧道師兄正和群豪在‘集議堂’共商接應天下英雄,與對付魔頭們的大計,現在小英雄和少林明性大師聯袂而至,足抵雄兵三千,危機稍解,自保應已無問題。”


    臉色一整,繼續說道:


    “目前青城派掌門人通玄羽士馬宏達,鐵掌何修大俠,都已先後來到,大家都一直在企盼陸少俠早日來到,咱們快去吧,免得群豪懸念!”


    繞過幾排殿院樓閣,眼前是一座五間大的大廳,磚紅瓦綠,畫棟雕梁,廳內吊著四盞琉璃燈,滿室生輝。


    武當無慧道長緊走幾步,上前推開廳門,爽聲說道:


    “啟稟掌門師兄,九華掌門人陸少俠到了!”


    餘音尚未落地,廳內起了一陣騷動,武當無塵、無為,青城通玄羽士馬宏達與鐵掌何修,爭先恐後的迎了出來。


    大家的臉上都泛著欣然狂喜之色,你一言,我一語,如大旱逢雨,如久別重逢,對陸正平的來到,表示出十二萬分的歡迎與欣慰,心頭的恐怖陰影早已飛到九重天外。


    在亂糟糟的歡迎熱浪下,大家相攜進入“集議堂”,依次坐下。


    早有武當門人,分別給陸正平、少林明性、明理等獻上香茗。


    少林明性、九華陸正平品了兩口香茗,青城馬宏達道:


    “陸兄神功蓋世,義薄雲天,兄弟等已企盼多時,隻要陸兄安然到來,一切仍大有可為,但不知無敵老人現在何處?小英雄對應敵大計又有什麽安排?”


    陸正平很謙虛的道:


    “馬道兄過獎啦!在下愧不敢當,無敵老人目下仍在繼續探察敵方動態,一旦有了確切的消息後,自會兼程趕來,在他老人家未到之前,一切言之尚早,現在當務之急,自然是接應四方與會豪傑,並且加緊修練玄功,在下從迷魂塔內攜出一本奇書,上麵記載著一個玄奧無比的劍陣,名曰:‘七星劍陣’,想來隻要能把此陣修練純熟,興師義舉,就已立於不敗之地。”


    群豪聞言皆有喜色,陸正平叫了一聲:


    “何叔叔。”走過去和鐵掌何修互相傾訴別後諸般經過來。


    武當掌門人無塵道長,目注師弟無慧,道:


    “師弟,你還是繼續坐鎮觀門,小心監視,如有各派英雄前來赴會,應派人引領,若是毒郎君父子,或鐵蓮花的主人侵入本觀,應即來此稟報九華掌門人知道。”


    無慧聞言連說三聲是,衝著陸正平等人行了一禮,轉身自去。


    陸正平這時已將和鐵掌何修分手,西走祁連山,二上迷魂塔,得“玄天真經”,返回衣冠塚拜墓,遇謝雪峰夫婦,認梅吟姐姐,以及此來武當山,惡戰蒙麵人的種種過節說完,最後說道:


    “何叔叔,據無敵老人說,你們兩位訪察半年多,已知鐵蓮花的主人原是攝魂女妖的親傳弟子,不知還有什麽新的發現沒有?”


    鐵掌何修道:


    “無敵老人所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事實上毒郎君父子早在一年多以前,甚至更早一些,便和鐵蓮花的主人聯合起來一意欲主宰天下武林,隻是彼等行蹤詭秘,不為外人所知罷了,愚叔和無敵老人分開後,又得知一些線索,你的殺父仇人姓孫單名一個奇字。”


    “孫奇”二字一出口,大家都感茫然,相顧無言。


    陸正平道:


    “孫奇是誰?侄兒怎麽從來也沒有聽家師提起過這麽一個人,他為什麽要陷害家父?”


    鐵掌何修沉重的歎息一聲,道:


    “愚叔跑了半輩子的江湖,自認識人滿天下,但對孫奇其人,卻是茫無所知,至於陷害你父的因由,貪戀你母美色當然是最為顯而易見的一點,另外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愚叔就不得而知了。”


    眸光從群豪臉上掃過,鄭重其事的說道:


    “諸位可有人知孫奇的來龍去脈?”


    大家聞言默然,搖頭不語,少林明性大師遲疑片刻,才說道:


    “何大俠久走江湖,譽滿天下,尚不知此人路數,老衲等越發茫然無知,倒是敢請說說人魔孫奇究竟用的什麽方法,不但學得劍聖陸大俠的舉止言行,而且相貌打扮也是一模一樣,把天下英雄騙了十幾年,一直都以為陸守智棄善為惡,以致不知滋生多少是非,據說連何大俠自己也被他騙子一次。”


    鐵掌何修聞言慨然歎道:


    “說來慚愧,我何修和陸大哥有著八拜金蘭之交,也上了大當,直至身係囹圄,始知受騙,老賊的手法的確高明,如非事先知曉,簡直真假難分,到目前為止,老夫仍不知他用的是何伎倆。”


    陸正平恨恨的清嘯一聲,道:


    “不管他用的是什麽方法,隻要他一旦犯在我手裏,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縱然連剝三層人皮,也要看看他的本來麵目。”


    略一沉忖,又道:


    “何叔叔,聽無敵老人說你曾四處奔走呼號,邀約四方豪傑助拳,但不知究竟請到幾位?侄兒在武當山下曾眼見……”


    鐵掌何修不等他說完,便接著道:


    “孫奇與人魔勾結,事非尋常,愚叔深知單憑你我叔侄定然無濟於事,曾專程跑了一趟西域,拜訪往年老友‘天山一隱’兄妹三人,歸途上又遇‘塞北遊龍’慨然應允相助,想來也該是到達的時候了……”


    陸正平聽至此,心中一酸,戚然言道:


    “何叔叔,別等啦,這幾位英雄朋友早已死在鐵蓮花下……”


    話還沒有說完,鐵掌何修臉色已變成慘白的顏色,身形搖擺不定,熱淚滾滾如流,眼看就要昏眩倒地。


    陸正平一愣,忙上前扶住,道:


    “何叔叔,事情既已發生,傷心又有何用,應以天下武林為重,多多保重才是。”


    鐵掌何修靜立片刻,激動悲憤的情緒慢慢平靜一些,沉聲說道:


    “老賊好毒的心腸,我鐵掌何修但有三寸氣在,就不容他逍遙法外!”


    “是的,何叔叔,咱們應該化悲憤為力量,為死難的幾位英雄朋友複仇。”


    話剛說完,門外響起一陣步履之聲,推門走進一個中年道士來,向無塵道長行禮說道:


    “啟稟掌門師尊,有兩位女俠要見九華掌門人陸少俠。”


    無塵道長扭頭一瞥陸正平,九華掌門人徑自對來人說道:


    “你所說的兩位女俠打扮相貌如何?”


    “二人一老一少,一個身穿黑衣,一個全身青緞勁裝,滿臉是血,麵目難辨。”


    陸正平一聞言,大吃一驚,已料定來人是誰,忙起身說道:


    “她們現在哪裏,快帶我去!”


    “弟弟,弟弟,姐姐和施姑姑來了!”


    餘音嫋嫋,施雪玉和陸梅吟已並肩奪門而入。


    來人雖是施、陸二人,麵目已非,二人的衣裳都零亂不堪,有幾處刀傷劍痕,全身上下,血跡斑斑,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而且精神萎靡,有氣無力,顯然曾經過了一場慘烈的搏鬥。


    這情形,看在陸正平的眼中,心內大傷,熱淚如湧,快步迎了上去。


    群豪見陸正平如此,知必係有大來頭之人,相繼迎至門口。


    少林明性大師道:


    “這兩位女英雄是……”


    陸正平見問將二人來曆簡單的說了一遍。


    眾人聽說施雪玉曾和無敵老人相處多年,油然而生出敬慕之心。


    但,既而一想,施雪玉必是身負絕學之人,怎會落得這般模樣,皆大為困惑起來。


    陸正平適時說道:


    “施姑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莫非在途中遇上了人魔毒郎君父子?”


    施雪玉喟歎一聲,點頭說道:


    “在衣冠塚發現鐵蓮花主人的魔蹤,苦追未遇,返回原地時,始知你遠走武當,奉無敵老人之命,接踵而來,不料,在武當山下和毒郎君父子相逢,一場惡戰,落得這般下場……”


    陸正平聽得一呆,道:


    “施姑姑,你老人家久居衣冠塚內,和無敵老,人朝夕相處,怎會……”


    “孩子,你哪裏會知道,老身遁跡之心一生,多年來甚少潛研武學,尤其對手又是天下第一凶人,能夠逃得活命,已感心滿意足。”


    群豪聞言,心頭俱都一沉,陸正平說道:


    “追風劍客謝大俠沒有隨來,那個玉匣和青絲無敵老人也不知交給他沒有?”


    施雪玉苦笑一下,道:


    “交給他了,他接過玉匣之後便揚長而去,恨意綿綿,看來此事將來說不定會落得個什麽樣的收場。”


    一則傷勢沉重,二則心內悲苦,說話之後,忽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忙伸手扶在陸正平的肩上。


    陸正平蹙眉一想,扭頭對武當無塵道:


    “道長,貴處可有清靜的上房?”


    武當道長立即答道:


    “有有,陸少俠的意思……”


    “家姐和施姑姑傷勢不輕,亟待梳洗調息一下,敢請派人引領如何?”


    無塵點頭稱是,揮手招來一個小道士,麵告一切。


    陸正平望著施雪玉和陸梅吟,道:


    “施姑姑,隨晚輩去調理一下可好?其餘一概等你老人家的功力複元後再說吧!”


    施雪玉自知傷勢沉重,逞強無益,當即頷首稱善。


    陸梅吟自然不會再存異議,起身扶著施雪玉,向外走去。


    陸正平走出大廳後,轉身說道:


    “諸位請在此稍待,在下去去就來。”


    一行三人,緊跟在小道士的身後,來至一間僻靜清幽的靜室。


    陸正平把二人送進去,告知小道士準備飲食梳洗之物,便告辭返回“集議堂”。


    少林掌門人明性首先說道:


    “適才老衲等曾細商片刻,覺得在無敵老人未到之前,似宜盡速將‘七星劍陣’修演純熟,不知陸少俠意下如何?”


    陸正平想了想,說道:


    “此計甚善,確應如此。”


    青城馬宏達起身說道:


    “咱們說做就做,敢請陸兄作主,挑選七人,即刻進行演練吧。”


    陸正平環目一望,見少林明性、明理,武當無塵、無為,青城馬宏達,鐵掌何修,包括自己在內,一共才有七人,當下說道:


    “在場總共才七人,根本無須挑選,就咱們七人……”


    無塵道長接道:


    “貧道以為不可,想陸少俠受無敵老人之托,統理全局,事繁任重,不宜兼修‘七星劍陣’,一旦興師之時,還要你來號令群豪,身在陣中,如何調兵遣將……”


    道長所言固是,奈何目下人手不足……


    青城馬宏達走過來說道:


    “不礙事,不礙事,咱們不妨先參悟一下七星劍陣的圖案經文,等施女俠功力複元後再進行演練。”


    陸正平聞言正中下懷,道


    “馬道兄高見,陸正平遵命就是。”


    當下伸手入懷,取出“玄天真經”,翻出“七星劍陣”,放在八仙桌上。


    “玄天真經”素有天下第一奇書之稱,群豪見此,心頭驟然一震,一齊圍了過去,凝神觀看。


    陸正平在祁連山中,潛神觀看,對書中圖文耳目能詳,早已悟透玄機三四,當即走過去,逐字逐圖的詳加詮解。


    適在此時,大廳內出現一人,正是早先領來施雪玉陸梅吟的中年道士,道:


    “掌門師兄,峨嵋派的掌門人神尼妙常,欲來相助,無慧師兄因鑒於峨嵋派和咱們武當派素來不甚和睦,未敢放她入觀,特遣弟子前來請掌門師尊定奪。”


    武當無塵道長沉吟一下,道:


    “武當峨嵋兩派的嫌隙,情節細微,不足為道,無礙攜手大計,倒是神尼妙常風聞曾和人魔勾勾搭搭,不甚清白,此番出現上清觀,難保不是另有企圖,說不定是人魔授意……”


    少林明性低沉的應了一聲佛號,接道:


    “道長之言極是,妙常老尼確和人魔孫奇有染,此處斷斷容她不得……”


    一瞥陸正平,忽又轉口說道:


    “不過,何處何從,還請陸少俠作個主張吧!老衲不敢借箸代籌!”


    陸正平想了想,正待出言,鐵掌何修揚目橫掃一周,肅容滿麵的說道:


    “據老夫所知,神尼妙常和人魔孫奇,一度過從甚密,固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但早在人魔害死陸大俠,入主紫金穀後,便斷絕往來,事實上神尼妙常恨人魔孫奇之深,比任何人尤為強烈,多年來一直閉門苦修,企圖報仇雪恨,此來應是滿懷赤誠,諒無任何陰謀,賢侄不如請她進來吧。”


    陸正平曾在衣冠塚外和她打過一架,知她對人魔父子的確懷恨在心,亦有同感,道:


    “好吧,侄兒遵命請她進來就是,但不知還有什麽高見?”


    此時,大家對陸正平敬畏有加,縱然心裏不願,也不敢說出來,一致滿口讚成。


    武當掌門人無塵道長略一遲疑,對中年道士道:


    “九華陸少俠既然如此吩咐,你就快去請她進來吧。”


    中年道士聽畢一諾,領命自去。


    不大功夫,神尼妙常已出現在“集議堂”的門口。


    大家起身相迎,神尼妙常微微施禮說道:


    “各位久違,貧尼聞聽群豪齊集上清觀,特來赴義,不知可肯容納。”


    眸光橫掃一周,當她看到陸正平時,不禁一呆,欲言又止,滿臉驚憤之色。


    鐵掌何修連忙說道:


    “神尼說哪裏話,除妖去害人人有責,目下正感人手不足,想請還請不到,豈有不願之理,歡迎之至,歡迎之至!”


    神尼妙常釋然一笑,滿麵感激,青城掌門人通玄羽士馬宏達說道:


    “道友來得正好,群豪修演‘七星劍陣’尚缺一人,敢請陸少俠作主,請峨嵋掌門人入陣演練可好?”


    陸正平望了神尼妙常一眼,道:


    “好極好極!”


    神尼妙常耳聞目見,心中大感詫異,對鐵掌何修道:


    “何大俠,江湖上盛傳著一位年青少俠曾進得迷魂塔,學得絕技,受無敵老人之命,主持此次興師大局,難道就是他?”


    “阿彌陀佛”,少林明性大師搶先說道:


    “道友所料不差,統理全局的正是這位九華掌門人。”


    神尼妙常聞言一愣,行禮正色道:


    “貧尼粗心失察,不知少俠是九華高人,失敬失敬,過往開罪之處,還望見諒才好。”


    陸正平立刻說道:


    “哪裏哪裏,前輩太客氣了,其實過往之事,在下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能全怪前輩。”


    武當無塵急於練“七星劍陣”,目注二人,正要出言,陸正平又道:


    “令徒霜兒姑娘曾負重創,在下把她救至迷魂塔下的百花叢中,後來當在下走出迷魂塔時,竟不知去向,是否前輩……”


    神尼妙常接道:


    “少俠勿須過慮,是貧尼救走的!”


    “霜兒姑娘傷勢不輕,目下是否複元如初?”


    “托天之福,已經完全康複。”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要是令徒有個三長兩短,老衲實感惶愧莫名。”


    神尼妙常知徒兒傷重垂危,全係少林一派所為,連忙笑道:


    “過去的已成過去,況劣徒安然無恙,大師別再介意才好。”


    陸正平尋思一下,不見霜兒隨來,道:


    “令徒沒有來?”


    “沒有沒有,霜兒功力淺薄,恐有不便,是以未帶她同來。”


    陸正平聽畢,悵然若失,神尼妙常卻麵有喜色,鐵掌何修說道:


    “目下情勢緊急,分秒必爭,現在什麽也別談,及早演練‘七星劍陣’要緊!”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感覺相同,鐵掌何修話一出口,群豪便團團的圍在八仙桌四周,參研玄天真經上的圖案經文。


    陸正平就所知,認真的反複講解詮釋。


    群豪聚精會神,全心全意的傾聽參悟。


    如此,大家在武學奧府中浸淫一個多時辰,七人俱都登堂入室,得知“七星劍陣”的奧妙十之二三。


    陸正平這時說道:


    “玄天真經上的經文圖案,十分精深玄奧,應立刻開始演練‘七星劍陣’,按圖進展,逐字詮解,這樣手腦並用,身體力行,或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諸位高見以為可行得?”


    群豪聞言,覺得有理,異口同聲的說道“高見高見!”


    於是,在九華掌門人陸正平的指導下,少林明性、明理,武當無塵、無為,青城馬宏達,峨嵋神尼妙常,鐵掌何修等七人,從廳內兵器架上取下一支寶劍,擺開陣勢,進行演練。


    陸正平手拿玄天真經,一麵細觀圖文,一麵用手指揮,神情肅穆,八麵威風,儼然武林領袖,江湖雄主,群豪一個個對他畢恭畢敬,言聽計從,與早先的群起而攻的仇視態度比起來,成為強烈的對比。


    在場之人,都是望重一方的人物,不僅悟性極高,而且在內外功夫上都有極深的造詣,苦演一個時辰,已可擺成粗淺的劍陣,發揮聯合的威力,隻是尚不能運用自如,攻守如一,發揮最大功效。


    就在大家沉醉於絕世武學中時,陸正平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


    “陸相公,陸相公……”


    陸正平抬頭一看,不知何時,霜兒姑娘已俏生生的立在房門口,含情脈脈的望著他,粉頸低垂,麵泛桃紅,一副嬌羞竊喜的樣子,風韻萬千,人見人憐。


    “啊,是你,剛才還和你師父談起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在下一點也不知道。”


    語音略帶顫抖,內心甚是驚喜激動,說完,急匆匆的走過去。


    霜兒姑娘深情的一瞥,道:


    “人家已經來了很久啦!因見你們練得起勁,未敢驚動。”


    忽見師父神尼妙常寒著臉走過來,臉色一變,忙住口不語。


    等師父來至切近時,趕忙深施一禮,道:


    “師父,請恕徒兒……”


    言未盡,神尼妙常寒著臉說道:


    “霜兒,為師的一再交代你,要你徑返峨嵋山,怎麽又尾隨來至上清觀,我看你是越來越不聽話了,竟敢公然違抗師父的令諭,可知咱們峨嵋派一向門規森嚴……”


    霜兒姑娘聽到這裏,滿麵愁容,硬著頭皮說道:


    “師父,徒兒知道,不過,此來上清觀,並非有意違犯您老人家的命令,實因怕師父力單勢薄,吃老賊暗虧,如能助你老人家一臂之力,亦感心安許多……”


    “住口,你再胡言亂語,休怪為師的不念情,要當眾懲處,師父不準你來,並非單單為了怕你吃虧受苦,而是另有苦衷,你怎麽這樣冥頑固執……”


    越說越氣,忽的飛起一掌,真向霜兒姑娘的麵頰打去。


    陸正平一驚,忙伸手一攔,道:


    “前輩請息怒,令徒此來雖係違命行事,但卻純出一片感恩圖報之心,其情可恕,萬望看在天下英雄的情麵上,饒她這一遭吧!”


    神尼妙常想了想,道:


    “看在陸少俠的情麵上,姑且放過,現在,你趕快給我離此徑赴峨嵋山,一切等為師的回去之後再說。”


    霜兒姑娘聞言一呆,愴楚欲泣,目注陸正平,投來乞憐求援的一瞥。


    陸正平對她愛意彌堅,早有挽留之心,當下一本正經的說道:


    “既來之,則安之,霜兒姑娘武功雖淺,依然大有用處,不如留在此地,共商義舉為佳,此去紫金穀,任重道遠,多一人多一分力量……”


    神尼妙常鄭重的說道:


    “少俠有所不知,劣徒功力淺薄,怕拖累群賢,固是原因之一,但主要的還是因為……”


    不知為何,說至此,突然停住,滿臉情愁怨恨,似是有著一肚子的難言苦衷。


    陸正平一楞,追問道:


    “因為什麽?”


    神尼妙常長歎一聲,道:


    “哎,此事說來心酸,請恕貧尼不便直言,反正霜兒無論如何不可留在此地,否則,將會鑄成終身大錯!”


    陸正平一怔,諱莫如深,霜兒姑娘不忍拂逆師父慈命,含淚說道:


    “師父,孩兒罪該萬死,惹你老人家生氣,遵命徑返峨嵋就是。”


    一瞥陸正平,淚珠已經落了下來,黯然的向外走去。


    神尼妙常忽覺心中一酸,把頭歪過一邊,暗抹了一把眼淚。


    陸正平忽然說道:


    “霜兒姑娘,慢走一步。”


    霜兒聞言止步轉身,黯然的望著陸正平,道:


    “相公有話快請明言,小妹師命在身,不可久留……”


    陸正平不等她說完,扭頭對神尼妙常說道:


    “不是在下有意厚顏乞命,事實上目下鐵蓮花的主人和人魔父子,都潛伏在上清觀四周,濫殺與會英雄,令師徒能夠幸而安然來到此地,已屬萬幸,讓霜兒姑娘隻身離去,實在萬分危險,事到如今,不管怎麽說,都應該留在上清觀內,區區之意,尚盼前輩三思。”


    鐵掌何修也走過來說道:


    “情勢確是如此,老夫遠從塞北西域請來的幾位英雄,都被鐵蓮花的主人殺死在武當山上。東海一派的施雪玉,功力之高,罕有其匹,當年和少林、峨嵋兩派高手決戰衣冠塚前,技壓群豪,結果仍非孫奇對手,在來此途中被打得遍體鱗傷,論功力,令徒比施雪玉,天山一隱,塞北遊龍等差得太遠,斷斷不可冒此危險,拿性命當兒戲。”


    神尼妙常聽二人如此一說,隻好收回成命,道:


    “霜兒,回來吧!快過來謝謝何大俠和陸少俠。”


    霜兒聞言大喜過望,香風一掠,已至陸正平身邊,謝過師父與鐵掌何修,甜蜜蜜的對陸正平道:


    “陸相公,謝謝你。”


    “哪裏,些微小事,姑娘何必言謝,倒是在迷魂塔附近時,在下未能善盡守護之責,實感萬分抱歉。”


    霜兒深情地望著他,話未出口,武當無塵道長說道:


    “七星劍陣雖已入門,但距應敵上陣,還相去極遠,不如就此再認真演練一遍,大家便回房安歇,明日再作計較。”


    群豪聽畢,齊聲稱善,忽見武當無慧道長氣急敗壞的飛奔而來。


    大家都是久走江湖的人,一見此狀,已知事有不妙,武當掌門人急忙迎上去說道:


    “師弟,究竟發生何事?快說!”


    無慧道長奔至切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毒郎君來啦!毒郎君來啦!一出手便連傷本觀弟子四人……。”


    “毒郎君”三字,如毒蛇猛獸,大家都駭了一大跳,齊聲說道:


    “毒郎君來幹什麽?乃父人魔孫奇和鐵蓮花的主人可曾隨來?”


    “人魔孫奇等未曾隨來,隻有他獨自一人,據他自己說


    是要來此見無敵老人,或者是負責統帥群豪的人!”


    大家聽得一呆,莫名所以,陸正平道:


    “毒郎君在哪裏?有什麽事?”


    “貧道因恐中他毒計,未敢開觀放他進來,不料,他卻爬上觀門,和本觀弟子惡戰起來,說不定馬上就會衝來此地,貧道覺得此事非比尋常,特親來稟報,請小英雄速作處斷。”


    九華掌門人陸正平思索一下,忽然一聲清嘯劃破長空,朗朗的說道:


    “好,在下知道啦!諸位請在此少待,讓陸正平把他打發走……”


    忽聞霜兒姑娘的聲音,驚惶萬狀的說道:


    “陸相公,毒郎君已經來啦!”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定目處,隻見毒郎君狼行虎步,神色飛揚,英雄氅直地飛在身後,手中握著一把二尺多長的寶劍,放步飛奔而來。


    身後,另有十幾個武當弟子,拚命疾追,吼喝之聲不絕於耳。


    “站住!”陸正平暴喝一聲,雙臂一抖,箭射而出。


    毒郎君倒蠻乖,聞言果然傲然卓立在“集議堂”外五丈遠的地方。


    孫明立身一穩,武當弟子十餘人挺身而出,掌劍齊舉,排山攻出。


    “兔崽子,你們是不是吃了虎心豹子膽了?”


    毒郎君喝聲未了,長劍挽起一縷寒芒,翻身橫掃一劍。


    別看他左臂已斷,功力依然不減,一劍掃出,勢如電閃雷奔,劍氣吞吐中,十幾人倉惶暴退四五步,毒郎君孫明嘿的冷笑一聲,道:


    “哼!一群飯桶,也不怕給你們牛鼻子老道丟人!”


    武當掌門人無塵道長聞言臉上一熱,陸正平忽的虎吼一聲,道:


    “小子發什麽狂,看掌!”


    “雷鳴九天”,一掌呼嘯而出,用了五成以上的功勁。


    毒郎君孫明見來掌雄厚威猛,暗暗吃了一驚,道:


    “小子迷魂塔之行果然沒有白跑,難得難得”,說話中,身形一閃,橫移三步,並未出手還擊。


    陸正平怒氣衝衝的道:


    “你知道厲害就好!”


    健腕一振,“風聲鶴唳”,又是一掌。


    意外的是,毒郎君孫明仍然沒有還手,滑步移開,左躍七八尺。


    蓬!陸正平掌招走空,擊在三丈以外的一棵大樹上,登時,樹搖枝擺,落葉翻飛,站在附近的幾個武當門人也被震得退了好幾步,在場之人,連毒郎君孫明在內,不由皆呆了一呆,覺得他掌力的確雄猛無比。


    陸正平兩擊無功,毒郎君避而不戰,使九華掌門人大為驚怒,沉臉喝道:


    “毒郎君,是好漢就上來和小俠我拚上一拚,否則,你就跪下給我磕三百六十個響頭,保證給你一個最痛快的死法……”


    毒郎君孫明雙眉一挑,眸光色眯眯的從霜兒臉上掃過,冷笑道:


    “小子別動肝火,你家小爺此來上清觀並非尋仇打架,何必這麽殺氣騰騰的,想死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太性急。”


    陸正平聞言一怒,群豪早已接踵而出,雁翅似的分站在正平身後,神尼妙常寒眸如電,憤火熊熊,方待挺身躍出,和毒郎君決一死戰,忽見徒兒立在身旁,寒臉說道:


    “霜兒,你出來幹什麽,還不快回大廳裏去!”


    霜兒一愣,道:


    “師父,毒郎君肆虐天下,人人切齒痛恨,徒兒縱然打他不過,也想給他一掌,您老人家為什麽要……”


    神尼妙常恨恨地瞪了毒郎君一眼,冷若冰霜似的道:


    “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別問為什麽。”


    霜兒一呆,滿腹疑雲,知道中間必有內幕隱情,但見師父怒容滿麵,又不敢追問究竟,隻好說了一聲:


    “是!”悻悻的轉身走去。


    在她們師徒的談話當中,武當掌門人無塵道長蹙眉一想,小聲對少林明性說道:


    “明性大師,毒郎君此來透著邪門,小心中了他們聲東擊西之計,不如由咱們兩派立刻四處搜尋一下,要是被人魔孫奇等人乘機潛入本觀腹心之地,可是大為危險之事。”


    少林明性點頭說好,率師弟明理,徑向南方奔去。


    武當無塵向陸正平丟個眼色,率無為、無慧,奔向北方。


    毒郎君孫明看在眼中,嘿嘿一笑,道:


    “兩位不必小題大作,家父等如欲收拾你們,縱然築下銅牆鐵壁,再加高手三百把守巡邏也是無濟於事,孫明夜入上清是奉家父之命傳話的。”


    武當無塵,少林明性,知他父子最是詭計多端,不予相信,仍自放步疾行,巡守全觀。


    九華掌門人陸正平這時說道:


    “毒郎君,你此來究竟目的何地,倒是快點說個明白,如有一句謊言,小心小俠我抽你的筋!”


    “小爺早已有言在先,是奉家父之命傳話來的,你難道是聾子?”


    “那你就說吧。”聲冷氣傲,不可一世。


    “哼,你不夠資格,小爺我要找的是無敵老人說話!”


    “無敵老人不在,說給我聽也是一樣!”


    “哼!你根本沒有聽的資格,無敵老人不在,就請負責統領群豪的人出來聽吧!”


    “統領群豪的人就在你的眼前,說吧!”


    “是誰?”


    陸正平拍拍胸膛,傲然言道:


    “就是我!”


    毒郎君孫明猛一震,陰笑道:


    “是你?看不透你命運不好,出息倒蠻大,居然做起領袖武林的盟主來了!”


    陸正平一聳肩胛,伸手握住身後的鐵琵琶,恨聲說道:


    “怎麽?你不信?有話快說,再信口胡言,小心我一琵琶砸爛你的腦袋!”


    毒郎君察言觀色,見群豪對他至恭至敬,認為其言不虛,當下引吭一嘯,一字一句的道:


    “你好好的聽著,家父和鐵蓮花的主人,約你們三月初三,赴會紫金穀,屆時將會好好的招待你們,凡是活得不耐煩的,一律歡迎!”


    冷電似的眸光從群豪臉上掃過,又道:


    “當然,你們如果畏懼怕死,可以不去,三月初三約期過後,再來上清觀給你們集體送終也是一樣,反正家父和鐵蓮花的主人早已下定主宰天下武林之心,順者留命,逆者亡魂,此次糾集武當上清觀的人休想有一人逃得活命!”


    陸正平想了想,朗聲說道:


    “毒郎君,你回去告訴你老子人魔孫奇,和鐵蓮花的主人,說我陸正平代表天下英雄答應啦,準在三月初三,到達豫中紫金穀赴約。”


    毒郎君一怔,道:


    “赫!料不到你倒很有種……”


    陸正平忽的昂頭一嘯,打斷他未盡之言,咬牙喝道:


    “不過,毒郎君,你們埋伏在上清觀四周的人馬,必須立刻撤離,否則,休怪陸正平不遵誓言,要提前直搗紫金穀,把你們殺個雞犬不留!”


    毒郎君孫明冷笑一聲,道:


    “小子,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家父等因懶得零零碎碎的宰殺,才定下三月初三之約,好痛痛快快的過一次殺癮,要不上清觀可能早已變成廢墟,隻要你們答應,家父等自會率眾立返紫金穀,靜候群豪送死!”


    陸正平鋼牙一咬,道:


    “好,咱們一言為定,後會有期,你滾吧!”


    “好說好說,咱們紫金穀再見!”


    眸光從群豪臉上掃過,又道:


    “紫金穀內給你們預備了三百口上好的棺材,家父準備厚葬你們,務請光臨!”


    話完,一抖英雄氅,大步而去。


    神尼妙常忽然清叱一聲道:


    “慢著!”


    身形一長,呼地衝了出去。


    毒郎君孫明猛一轉身,道:


    “老尼姑有事嗎?”


    一聲老尼姑,惹起了神尼妙常的萬丈心火,叱道:


    “貧尼要你的命!”


    殺機一生,出手無情,探臂出掌,一下子就是三招快攻。


    毒郎君孫明眉尖一挑,陸正平疾衝數步,大聲說道:


    “老前輩住手,請聽在下一言!”右腕一抬,發出一股陰柔掌力。


    他,功力極深,用力恰到好處,一掌拍出,堪堪把對方掌勁卸去,既無相撞破空之聲,亦未傷及神尼妙常分毫,在場目睹諸人又是一驚。


    神尼妙常呆了一呆,道:


    “陸少俠,你……”


    陸正平肅穆鄭重的說道:


    “老前輩,咱們既已和他們父子訂下三月初三之約,就請放過現在吧!隻要時限一到,即使有一百個毒郎君也不難取下他頸上人頭!”


    神尼妙常不假思索的道:


    “少俠有所不知,毒郎君父子差點斷送我一生的幸福,貧尼已忍恨十幾年,今天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不管陸正平反應如何,振臂運掌,又氣虎虎的撲過去。


    毒郎君嘿嘿一笑,道:


    “老尼姑,就憑你那點子功力修為,小爺想殺你簡直易如反掌,最好別好自尋煩惱,一切仇仇恩恩等……”


    忽見神尼妙常已欺身撲至麵前,忍不住衝天的怒氣,翻腕一抖,猛劈一掌。


    對毒郎君,群豪個個切齒痛恨,見神尼妙常出手,大家相繼挺身而進,躍躍欲動,一時間情勢緊張,秩序大亂。


    通玄羽士馬宏達沉聲說道:


    “陸兄,以兄弟之見不如乘此先把毒郎君除去,然後再直搗紫金穀,如是尊約赴會,人魔孫奇等必有萬全的準備,敵明我暗,完全處於被動,可是大為不利……”


    猛可間,九華掌門人陸正平暴喝一聲,道:


    “住手!”


    聲如雷鳴,入耳生寒,霍地一振臂,“乘風破浪”衝著毒郎君孫明和神尼妙常的掌風中打去。


    陸正平好深的內力,一掌攻出,如狂風,如暴雨,二人雖是頂尖高手,也是消受不了,神尼妙常身形滴溜溜的疾轉四五個圓圈,退後十幾步。


    毒郎君也身形滴溜溜的疾轉四五個圓圈,退後十幾步。


    群豪睹此情形,相顧失色,一齊垂首而立,無人敢再輕舉妄動。


    陸正平此時橫掃全場一眼,道:


    “兩方交戰,不殺信使,古有名訓,今昔同例,況且武林中人最重信諾二字,難道諸位要在下失信於老魔,貽笑天下?陸正平自忖才疏識淺,難當大任,但無敵老人既然如此安排,就必須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在下拙見如此,哪位另有高見,敢請當麵明言,隻要措置妥貼,兼顧情理信諾,陸正平決定讓出賢路,矢誌追隨!”


    這話說來悲壯激昂,義正詞嚴,群豪全都一呆,楞在當地,大家麵麵相視,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陸正平見群豪默默無語,扭頭對毒郎君孫明道:


    “毒郎君,你還不快滾幹什麽?莫非皮肉發癢……”


    言猶未盡,毒郎君孫明如夢方醒,倏然一轉身,如飛而去。


    這次,沒有人再出一言,進一招,靜靜地目送他消失在暮色蒼茫中。


    沉默!一陣可怕的沉默!


    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呆呆地立在“集議堂”外麵,默然無言,一動也不動。


    良久,良久——


    嗖!少林掌門人明性大師率師弟明理,飄然而返。


    嗖!武當無塵、無為、無慧,也適時轉了回來。


    陸正平望了兩位掌門人一眼,道:


    “兩位搜尋頗久,不知可有什麽發現?”


    明性、無塵聞言同聲說道:


    “還好還好,上清觀內外均無魔頭蹤跡!”


    武當無塵道長揚目四望,不見毒郎君孫明,道:


    “毒郎君哪裏去了?”


    鐵掌何修不等陸正平開言,便上前說道:


    “毒郎君此來上清觀,是代乃父人魔孫奇等傳話,約咱們三月初三赴會紫金穀,決一死戰,正平業已答應,故而放他回去覆命!”


    少林掌門人明性大師先是一怔,後又一喜,說道:


    “這樣最好,省去不少周章,反正群豪齊集上清觀的事,消息早已外泄,根本不可能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三月初三之期,屈指算來,還有整整七天,七天的時間不能算多,也不能算少,如能好好利用,定可做很多重要之事,問題是不知無敵老人能否在七天之內來到武當山?”


    武當無塵道長沉吟一下,道:


    “無敵老人能否來到,全係未可預知之事,急也無用,倒是演練‘七星劍陣’之事最為重要,如能在七天之內修練純熟,可以運用自如,則一切將大有可用!”


    陸正平尋思半晌,道:


    “諸位都是身負絕學之人,悟性又高,修練七星劍陣的初步奠基功夫已算入門,如無意外,想來多則六日,少則五日,就可運用自如,當然,這中間必須痛下苦心,傾全力以赴才成。”


    青城馬宏達點頭說道:


    “撇開公義不談,少林、武當、峨嵋、九華,以及我們青城派,都和人魔父子與鐵蓮花的主人有著血海深仇,大家自然會傾全力以赴,絕無懈怠,因為此舉深仇,不但關係著在場之人的生死存亡,抑且影響著整個武林的興衰絕續,勝負之間,非同小可,咱們何妨就此再演一遍。”


    英雄所見略同,大家立時擺開陣勢,演練起“七星劍陣”來。


    時間,向後推了一個時辰,眾人也已精疲力盡,汗水淋淋。


    武當掌門人無塵道長昂首望著天色,說道:


    “現在子時已過,正當醜牌時分,再守一個時辰,就將天明,大家久練精疲,以貧道之見,不如就此暫告一個段落,各自回房稍事調息安睡一下,明天一早再繼續演練,若是耗費精力真元過巨,恐怕是有害無益……”


    陸正平思索一下,接著道:“好好,無塵道長之言極是,咱們就這樣辦吧!”


    他此時無異是武林盟主,言出如山,大家一致頷首稱是。


    眾人相互道一聲:


    “晚安!”鐵掌何修、青城馬宏達,獨自回房休息。


    少林明性、明理、峨嵋神尼妙常師徒和九華陸正平,因係初來,由武當門下弟子分別引領。


    直至群豪先後走完,無塵、無慧、無為三位道長,交代門下弟子小心監守,這才攜手離去。


    夜,已經很深啦,武當上清觀呈現著一片沉寂。


    沉寂中,陸正平獨自坐在一間靜室內,燈光如豆,思潮洶湧,瞬息之間,他想到很多很多問題,從他的親仇想起,一直到現在。


    其中,最使他困惑不解的是,人魔孫奇和父親究竟有什麽仇,既有殺害父親陸守智的功力,為何偏偏又默默無聞?


    鐵蓮花的主人是誰?和人魔孫奇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要毀滅九華一派?


    他一直以為父親陸守智和師父林鬆濤都已遇害作古,但經午夜想來,又不無可疑之處,因為直到現在為止,他並沒有發現二人的遺體,也不曾聽說有人目睹,難道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或者……


    還有,迷魂塔主到底是一個何許樣的人物?何故那樣冷傲孤僻,胸懷恨世之心,看都不願意看自己一眼?


    謎!謎!謎!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謎!


    陸正平心想至此,覺得身心疲憊不堪,心說:


    “算啦!算啦!此刻還想些什麽,隻要複仇之事進行順利,一切當可逐次分曉,不然的話,性命恐將難保,知道又有屁用,徒然增加煩惱!”


    如此打算,愁思陡斂,當即擰身上床,盤膝行起功來。


    練武之人的盤膝打坐,有安眠、行功的雙重效用,瞬間,陸正平便進入人我兩忘之境。


    約過半刻工夫,隱約中聽到有人走了進來,睜眼一看,床沿俏生生的立著一個人,正是峨嵋派的霜兒姑娘。


    陸正平一怔,道:


    “霜兒姑娘,你怎麽還沒有睡,有什麽事嗎?”


    急忙下床讓霜兒姑娘坐下。


    霜兒姑娘側身坐在床沿上,嫣然一笑,柔聲說:


    “其實也沒什麽事,隻是人家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因見你這兒有燈光,故而冒昧的闖進來想和你談談,陸相公不會見怪吧!”


    “哪裏哪裏,在下求之不得,怎會見怪!”


    忽又很關心的說道:


    “你奔波一天,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才對,怎麽睡不著呢?”


    霜兒姑娘深情的望著他,道:


    “我也弄不清楚,總覺得心裏亂糟糟的,好像缺少一些什麽東西似的,又好像心裏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陸正平心頭猛一顫,笑道:


    “姑娘有什麽話盡管說吧!在下很喜歡聽。”


    霜兒姑娘聞言一楞,欲語臉先紅,櫻唇張合了好幾次,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陸正平道:


    “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怎麽反而沉默起來了?”


    霜兒姑娘紅著臉,羞答答的道:


    “嗯!人家是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卻不知該怎麽說,以及從哪裏說起才好!”


    陸正平已意識到,彼此已陷入愛的深淵裏,將會有什麽事故發生,強作鎮定的道:


    “別忙,我們慢慢的談吧!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好啦!”


    “嗯,我們慢慢的談吧,隻要你願意聽,小妹願意和你談上三天三夜,甚至更多一些!”


    眸光似水,柔情萬千,脈脈的注視著他,又輕輕的說道:


    “我們已經相識很久啦,但彼此的了解卻淺得很,比如你是否已經訂過親?以及其他有關你自己的身世的事。”


    陸正平一怔,道:


    “在下一身是恨,從小和師父一起長大,哪能談到這些。”


    “你沒有師妹?”


    “沒有,即使有也不認識,而且都已喪命鐵蓮花下。”


    “為什麽不認識呢?”


    “因為在下奇仇在身,牽涉頗廣,家師一直關門授藝,未和同門之人相見!”


    “啊,原來是這樣的,你將來如果要成親的話,不知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這個……在下親仇未雪,還未想到這些。”


    “人家是說假如你將來要成親的話,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陸正平聞言心撲通亂跳,遲疑片刻,才吞吞吐吐的說道:


    “如果此去紫金穀,一切順利,而且有人願意和我這樣苦命的孤兒長相廝守,我是比較喜歡文靜溫柔,典雅淑慧些的女孩子,像姑娘這樣溫文爾雅,秀外慧中的女孩子,想必定然人人憐愛!”


    霜兒姑娘一聽此言,但覺魂兒在飄,心兒在搖,既驚又喜更羞,柔情似水,嬌滴滴的說道:


    “真的?”


    “真的!”


    “你願意和小妹長相廝守,直至永遠永遠?”


    “是的,我願意和你長相廝守,永遠永遠!”


    淡淡數語,非比尋常,二人的感情猛然大進一步,同時一轉身,四日相接,欲語還羞,四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陡然間,天在旋,地在轉,熱血沸騰,二人感情的溫度計一下子就升到頂點。


    霍然,二人熱情難耐,也不知是誰先誰後,如膠似膝的擁抱在一起。


    於是——


    瘋啦!


    醉啦!


    死啦!


    一切的一切都拋諸九宵雲外,盡情地陶醉在這溫柔鄉裏。


    漸漸地,二人的心開始融和,甚至,連靈魂也合而為一,從此永不分離。


    喜劇已經揭開序幕——


    不!這是一個大悲劇,悲劇的序幕剛剛啟開,魔鬼的手早已向他們伸出,注定了悲劇的結局……


    “篤!篤!篤!”


    正當二人沉浸在愛的天國時,門外響起一陣叩門之聲。


    二人像是受了電擊,受了雷劈,猛一驚,倏然分了開來,麵紅心跳,羞態猶存,呆呆地互望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篤!篤!篤!”


    又是一陣輕微的叩門聲。


    陸正平望了霜兒姑娘一眼,忽地前衝三步,伸手打開房門。


    開門處,姍姍的走進兩個人,一個是施雪玉,一個是陸梅吟。


    施雪玉見二人滿麵紅雲,嬌羞不勝,心裏雪亮,麵有喜色,方待出言,陸正平搶先行禮問安,對陸梅吟說道:


    “梅姐,你的傷是否業已複元如初?小弟因瑣事纏身,一直未能抽空去看施姑姑和你,實感愧疚。”


    陸梅吟嫣然一笑,道:


    “平弟,施姑姑和我的傷勢早已複元……”


    你一聲梅姐,我一聲平弟,聽得霜兒姑娘意亂如麻,芳心欲碎,陸梅吟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已扭頭拂袖而去。


    陸正平一愣,忙上前攔阻,道:


    “你怎麽啦,臉色白蒼蒼的?”


    霜兒姑娘冷冷的說道:


    “我不舒服,讓我去吧。”


    陸正平往門口一站,從懷中掏出迷魂塔上的靈藥,道:


    “這藥是在下從迷魂塔上帶出來的,原先就是為了救你,快請……。”


    “不必啦,我睡一會兒就好,靈丹留下給別人服吧!”


    說話中,伸手用力推著陸正平,硬要穿門而出。


    施雪玉見此情景,深知此事根由,忙走上前去,慈祥可親的說道:


    “老身施雪玉,這位是正平的嫡親姐姐陸梅吟,敢問姑娘怎樣稱呼?”


    這話說得絲絲入扣,恰到好處,輕描淡寫的便把彼此的


    身份說明,而且不著形跡,絲毫也不使霜兒姑娘感到難為情。


    霜兒姑娘聽她如此一說,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規規矩矩的向施雪玉、陸梅吟福了一福,嬌羞柔弱的說道:


    “晚輩霜兒,家師是峨嵋掌門人神尼妙常。”


    身份既明,恨意全消,自然沒有離去的必要,但,裝病離去之言既已出口,又不好意思改變主意,隻好又說道:


    “施老前輩和陸家姐姐請留步,晚輩身上不舒服,想回房去睡一會兒。”


    施雪玉是過來人,早已猜透她的心事,正想出言勸解,忽聞嗖的一聲,房門外麵小院中飄落下一條綠色人影。


    陸正平一見是迷魂塔內的綠衣少女冷鳳,心中大喜,興衝衝的說道:


    “啊,是冷姑娘,你來得太好啦!在下一直在想,如有姑娘大力相助,一切當可迎刃而解,縱使有十個人魔孫奇,也不愁殺他不了!”


    冷鳳姑娘聞言似懂非懂,星眸一瞥,滿麵驚喜,嬌嫩甜脆的聲音說道:


    “啊呀!人家找你找得好苦,要不是你揚名天下,名震江湖,各處都在談論你來到武當上清觀的事,人家怎麽也找不到。”


    邊說邊走,話音一落,已立在陸正平身旁。


    此姝久居迷魂塔,與世隔絕,性情大異常人,好似小鳥依人般的依在陸正平身邊,旁若無人的樣子,連一旁的施雪玉等三人連看都不看一眼,深情的瞅著他,又關懷的說道:


    “陸相公,我們半年多不見,你好象瘦了許多,你看我瘦了沒有?”陸正平見她對別人不理不睬,甚感局促不安,微微向旁一閃,道:


    “嗯!姑娘好像也清瘦一些。”


    冷鳳姑娘聞言,烏黑滾圓眸子瞪得更大,嗤的嬌笑道:


    “哼!人家豈止是清瘦一些,比以前瘦得太多了,自你去後,一直茶不思,飯不想……”


    陸正平見施雪玉、陸梅吟和霜兒,全都以驚疑的眸光望著二人,不等冷鳳說完,便把三人介紹給她,最後指著冷鳳姑娘說道:


    “這是迷魂塔主的親傳弟子——冷鳳姑娘。”


    迷魂塔,是武學的寶庫,也是武林的絕地,多少年來一直風靡著整個武林,三人一聽說冷鳳是迷魂塔主的弟子,投來驚奇仰慕的一瞥。


    同樣的驚奇仰慕,卻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心理,施雪玉、陸梅吟喜獲高人相助,認為興師之舉是前途樂觀,霜兒姑娘的心靈上卻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情愁幽怨,暗暗地喟歎一聲。


    陸正平這時又說道:


    “冷鳳姑娘是什麽時候離開迷魂塔的?意欲何往,找在下不知為了何事?”


    冷鳳姑娘不假思索的道:


    “小妹離開迷魂塔已有一個多月,至於找你的目的嘛!你自己心裏有數,何必要明知故問。”


    陸正平一愣,道:


    “我自己心裏有數,究竟是什麽事?”


    “哼,你這人也真沒良心,才半年多的時間,就把人家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了,難道你忘了人家曾說要你帶著我遍遊五湖四海,名山大嶽的事了?”


    “啊!原來是為了這個,我道姑娘有什麽重大之事。”


    “你以為這件事小,在人家看來,這是最重要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到底答不答應嘛!別說那麽多廢話好不好?”


    “此事在下早已答應在先,自無失信之理,不過,目下兄弟受無敵老人之命,在此統理剿滅人魔孫奇與鐵蓮花等惡人的興師大局,短時間恐難遵命伴隨,而且,此二人都是十惡不赦之徒,危害天下武林已久,偏偏武功高得出奇,在下很想請姑娘大力相助,不知意下如何?”


    冷鳳姑娘立刻說道:


    “按理,我們迷魂塔裏的人與世無爭,絕不過問塵世間事,但陸相公既已出口,也不好一口回絕,我想你如果肯答應人家的一個條件,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梅吟姑娘曾親眼見她獨自一人,把鐵蓮花主人、枯藤叟宋平以及自己等三人,打得落花流水,認為她如肯出手相助,複仇報親之事簡直易如反掌,聞言望了施雪玉和霜兒姑娘一眼,一臉欣然雀喜之色。


    陸正平想,說道:


    “隻要在下能力所及,一定遵命,但不知姑娘究竟有什麽條件?”


    冷鳳姑娘從從容容的說道:


    “很簡單,還是過去的老條件。”


    陸正平一呆,道:


    “你是說……”


    眸光從霜兒姑娘臉上掃過,倏然住口不言。


    “我是說,隻要你願意伸手抱一抱我,或者叫人家一聲姐姐,妹妹也可以,小妹就答應全力相助。”


    這話陸正平雖然已經聽過好幾次,但此刻有霜兒等人在場,卻感到格外羞澀不安,聞言呆了呆,不鉗如何答言。


    霜兒姑娘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暗罵一聲:


    “不要臉!”


    滿臉露出噴恨和不屑之色。


    施雪玉沉忖片刻,忽然伸手一拉梅吟和霜兒,道:


    “現在時間不早,明天還有要事待辦,咱們還是先去休息一下,讓正平和冷鳳姑娘慢慢的談吧!”


    眸光從正平臉上掃過,和冷鳳頷首示別,拉著二人就往外走。


    梅吟知施姑姑用心良苦,霜兒滿心酸楚,自覺久留不便,跟著施雪玉,寸步不離。


    冷鳳姑娘說道:


    “不送,不送!”


    霜兒姑娘偶然回頭一瞥,正好和陸正平四目相接,見他眸中深情意重,離情依依,芳心稍安,瞬間已轉出小院,向另一個獨院走去。


    冷鳳姑娘眼見此狀,說道:


    “陸相公,你很愛她?”


    陸正平一怔,含糊的答道:


    “在下和霜兒姑娘已經認識很久了!”


    “時間既久,定然傾心相愛羅!”


    “姑娘言重矣,我們隻不過是極普通的朋友罷了!”


    “你不愛她最好,否則,她一定會倒黴的!”


    陸正平猛一驚,冷鳳又道:


    “喂!你這人是怎麽搞的,人家剛才所提的條件你到底是答不答應?”


    九華掌門人,一直為此困擾,不知所措,既不忍一口拒絕,使整個武林的前途陷入危機之中,又不願輕易依她,鑄成大錯,聞言呆若木雞似的立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冷鳳姑娘嗤的嬌笑一聲,道:


    “看你急得像個傻瓜似的,真好玩,人家剛才並非真的想要求你什麽,而是想藉詞把她們三個人嚇跑,咱們也好痛痛快快的談個通宵,事實上隻要你答應帶我遨遊中原,人家已經心滿意足了,其他的事以後慢慢再談,我才不著急呢!”


    “這樣說來,姑娘願意鼎力相助,共商義舉了?”


    “那當然,為了你,人家願意犧牲一切!”


    陸正平聞言,大喜過,道:


    “謝謝你,姑娘神功蓋世,冠冕天下,有你一人相助,勝過好漢三千,他日功成之日,定然宇內讚頌,永垂不朽。”


    冷鳳姑娘凝神望著她,鄭重的說道:


    “我不要宇內同讚,也不要永垂不朽,隻要能和你長相廝守就……”


    話至此,夜空中飄飄渺渺的送來一陣淒涼悠長的呼喚聲,隱約中似是叫著冷鳳的名字。


    冷鳳聽在耳中,臉色大變,道:


    “糟!家師在叫我!”


    陸正平倒抽一口寒氣,道:


    “什麽?迷魂塔主也來了?”


    “嗯!我是隨家師出來的,要不然他老人家怎麽會讓我獨自行走江湖?”


    “令師離開迷魂塔做什麽?”


    “據小妹所知,他老人家可能想找一個人,另外還有一件血海深仇未了,但,要找何人?有什麽奇仇大恨?我卻不甚清楚,人家一路行來,處處找你不到,來到武當附近時,家師忽然有事自去,叫我在山下等他,這才抽空溜來上清觀,與你相會,他老人家可能已經等得很心焦了……”


    冷鳳姑娘的去留,對此番紫金穀之行的成敗,影響至深且巨,陸正平聽至此,連忙一本正經的說道:


    “冷姑娘的功力修為,已是出類拔萃,冠蓋絕倫,令師功力之高,自然匪夷所思,在下冒昧直言,為了天下武林的存亡絕續,敢請姑娘恭請令師來上清觀一敘,如蒙俯允,在下當親率天下英雄出觀迎接,或者由兄弟一人陪同姑娘前往,親自敦請,不知冷姑娘以為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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