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堅定了這個信念,完全忘了自己曾經的善良。


    博學的鬼教授這兩天沒有出現,不知遊蕩到哪裏去了,其他鬼相互之間很少交流。怨靈畢竟與人不同,絕大多數怨靈都是因為怨念和執著而存在,記憶殘缺,除了自己執著的東西,其他事都已經忘記或者漠不關心,遇到了同類如果沒有利益衝突,基本無視對方的存在,不存在社交、禮儀、麵子等問題。我沒有跟其他鬼交流的欲望,其他鬼也沒來打擾我,各自安靜休養。


    到了將近半夜,我再次出發去找劉一鳴,到了昨晚來過的那處住所。讓我有些意外的是,除了他一家三口外,裏麵還有兩個和尚在敲木魚念經。客廳裏供了香案,瓜果素菜之類擺了一大桌,牆壁上貼著佛像,大燭煌煌,香煙嫋嫋。


    這兩個和尚一老一少,老的可能六七十歲,幹幹瘦瘦,滿臉皺紋,表情悲苦,寬大嶄新的袈裟穿在他身上感覺很不協調;年輕的和尚隻有三十多歲,白白胖胖,方麵大耳,衣著光新並且很有氣場,頗有點高僧的模樣。


    劉一鳴這個人渣,居然請了和尚來對付我!我勃然大怒,見大門上的八卦鏡已經不在了,直接衝進去,鼓起一陣陰風向香案卷去,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陰風一起,燭火立即搖晃並且變暗,年輕和尚情不自禁縮了一下脖子,老和尚則猛地挺直了腰,頭頂上衝起一股白光。這道光潔白明亮,並且有一絲絲金光夾在其中,神聖而潔淨,用時下的話來說,簡直酷斃了!


    我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老和尚才是高僧,長相出眾的年輕和尚隻是酒囊飯袋,這才真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不過老和尚的神氣雖然旺,卻沒有明顯的殺機和壓迫感,我並不是很怕他。


    “阿彌陀佛。”老和尚轉身朝向我,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不論你是何處來的冤魂,與此地主人有何冤仇,還請手下留情,得饒人處且饒人。若執迷於往昔仇恨,靈識泯滅,喪失本性,將陷入無邊苦海,永無超生之時。如今主人已備下豐盛宴席,請你飽食之後,老僧念往生經、光明經、地藏經各三千卷,助你往生三善道,脫離苦海。”


    “哈哈……”我狂笑,真他媽的太搞笑了,劉一鳴殺死了我,摘走了我的腎,害我親人陷入極度痛苦,弄點供品擺一擺,念幾句經文就想趕我走?別說是我不能吃的東西,便是我能吃的滿漢全席我也不稀罕,什麽經文之類,能拿來買房買車嗎?這簡直比用一個肥皂泡來騙少女獻身還無恥!


    老和尚聽不到我的聲音,也看不到我,隻能感應到我的存在。而我的憤怒引發陰氣波動,整個大廳內陰風亂卷,聲勢驚人,劉一鳴、許靜和小孩嚇得躺到了老和尚後麵,老和尚不停地念阿彌陀佛,頭頂上的光芒越來越亮,好像整個世界都開始亮起來。


    一切有能量的光源我都是可以“看”到的,但與人類看到的光不同,連太陽和月亮也不能照亮我的世界,不能給我光明的感覺。隻有那一次在醫院裏,接引使者出現,讓我感覺到了整個世界變得明亮。


    現在老和尚引發的光芒,有點類似於接引使者出現時的亮光,讓我感覺到了明亮和溫暖,似乎有一條通往光明的路在我眼前。


    第11章狗咬和尚


    我有些震驚,難道這個老和尚能請來接引使者帶走我?或者打開一條通往極樂世界的通道?


    光芒繼續變亮,就像是從極遠的地方投射下一個探照燈,形成一條光明之路,但沒有接引使者出現。這道光亮,就像一個人在無邊的黑暗世界裏走了幾百年,突然看到了太陽光芒從洞口照進來,隻要往前走就可以擺脫黑暗,進入光明之中,這個誘惑力是非常大的。


    我相信這條通道是老和尚以強大的念力和神通打開的,我隻要走過去就可以到達另一個美好世界,像被接引使者帶走差不多,這大概就是和尚們說的“超度”吧?那看不到盡頭的路,對我同樣有莫大的吸引力,我的身體幾乎要不受控製地往那邊飛去。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還沒有報仇,劉一鳴就在我眼前,此仇此恨怎能放棄?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就不可能回來了,雖然我對玉瓷的愛已經被仇恨掩蓋,在朦朧中還是記得有什麽放不下,也不願走。


    老和尚沒有強迫我,隻是不停地念阿彌陀佛,他的聲音祥和悲憫,身上發出的光芒溫暖明亮,就像是春暖大地,照亮我心中的黑暗,融化我心中的堅冰。我的怨念、戾氣、陰氣都在不知不覺地消退,那通往光明世界的路對我的吸引力越來越大。


    我知道自己在被他瓦解,這是一種兵不刃血的戰鬥方式,他的慈悲和愛心,正好是我的克星!我不肯走,我不認輸,隻要我執意不走,他就對我無可奈何,他不能強迫我。因為他一旦有了強迫、逼迫之意,就失去了慈悲之心,失去了慈悲之心,他的能力就會下降無法超度我。


    這是一個矛盾,如果他不慈悲,他就成不了高僧,沒有足夠強的能力,沒什麽可怕;如果他慈悲,他就不能滅殺我、強迫我,隻能感化我。所以我不用怕他,隻要堅持不走就行了。


    我與老和尚在鬥意誌,其他人看不到,見老和尚念了半天阿彌陀佛沒有明顯效果,陰風還是在客廳裏打旋兒,年輕和尚沉不住氣了,敲著木魚大聲念起了梵言咒語。


    這梵言我很熟悉,叫做《大悲咒》,以前宋玉瓷經常播放配樂的《大悲咒》經唱來靜心,我不知聽過多少遍了。但此刻聽到,每一個字都像是雷鳴電閃,有強大震蕩力和衝擊力,似要把我的怨念和陰氣震散、焚化。我不抵抗還好,一生抵抗之心,立即像巨錘撞心,天雷擊頂,無比痛苦和恐懼。


    原來這種古老的梵言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以大慈悲、大願力來念誦,能消除惡業、回避災難,得到大功德大圓滿;當以嗔怒嚴厲之心來念誦,就具有降妖除魔的神威,大有泰山壓頂,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味道。


    雖然年輕和尚的修持不高,相對於老和尚來說差了太多,但此刻念起大悲咒來威力卻不小,很快就會把我的陰氣、戾氣完全衝散,我也有可能就此完全消失。我一秒鍾都不敢多待,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大門外,帶著一股陰風逃跑了。


    還好我見機得早逃得快,受到的傷害還不太嚴重,可是這口氣我咽不下啊!我非常憤怒,在樓下徘徊著,苦苦思索怎麽對付那個年輕和尚。想來想去,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控製不了他,他一念經我就得跑,根本沒有對抗的機會。


    唉,真沒想到高僧不可怕,半桶水的愣頭青和尚才可怕,這家夥簡直就是手拿屠刀的流氓啊,如之奈何!


    “汪,汪……”


    離我不遠的地方突然響起了狗叫聲,原來是一個人半夜拉著一條大狼狗出來溜。很多小區裏麵是不許養大型犬的,但有些人就是愛養,白天不敢放出來,就半夜三更拉出來溜。


    這條狼狗體型雄壯,毛色光鮮,機敏又凶狠,感應到了我就狂吠起來,用力向前撲騰想要掙脫主人手中的皮帶。


    我有些惱火,和尚欺負我也就罷了,你個畜生叫什麽叫?我對它示威,它不僅不怕,叫得更凶了,用力撲騰跳躍,狗主人死命扯住它,叱喝道:“護駕,你幹什麽?給我閉嘴,不許再叫了!”


    護駕?好家夥,這條狗還是禦前侍衛呢!


    我雖然淪落為一個怨靈,也不想跟一條狗較勁,準備走遠一些。這時兩個和尚卻從樓上追下來了,年輕和尚跑得快,已經到了二樓,老和尚跑得慢一些,還在三樓。我頓時大怒,我都已經逃出來了,你們還不肯放過我,出家人也要助紂為虐趕盡殺絕嗎?


    真的是怒從心頭氣,惡向膽邊生,我跟他們拚了!我這一暴怒,自然鬼氣猛烈,陰風大盛,連狂吠的狼狗也嚇得住了嘴,凶焰全失,夾起了尾巴想要逃開。我突然來了靈感,動物的智力低下,思想簡單,應該比較容易控製,我要是控製了這條狗去咬兩個和尚……


    我猛地向狼狗撲去,抱住了它的脖子騎在它背上,陰氣侵入它的頭部,同時用我的怨念和憤怒來感染它,讓它像我一樣仇視這兩個和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總之盡了我全力。


    狼狗打了個寒戰,暴怒起來,猛地向前躥出。這一衝力量大得驚人,狼狗的主人沒有提防,手中的皮帶被扯脫了,狼狗飛縱奔躍,快如離弦之箭向樓梯那邊衝去。狼狗的主人大驚,急忙追趕:“護駕,護駕,你幹什麽,快回來!”


    狼狗已經完全被我控製,瘋狂地往前衝,年輕和尚剛好跑到樓梯口,狼狗騰空撲向他。他驚叫一聲,本能地以手臂去擋,手臂立即被狼狗咬住,巨大的衝擊力把他撞倒在樓梯上。


    狼狗有狼的本性,這時失去了理智,狼性暴發出來,極度凶殘,根本不需要我的命令,它就往年輕和尚有脖子咬去。年輕和尚驚叫著掙紮,避開了喉嚨,肩頭處卻被咬中了,連衣服帶肉扯下一塊來。


    狼狗再去咬他的脖子,這個和尚正值壯年,身體頗為壯實,生死關頭潛力發揮出來,兩手死命抓住狗頭托著,不讓它咬下來。但狼狗的兩隻前爪也沒閑著,在它手臂和胸口亂抓,扯出了一道道傷口。


    狼狗的主人狂奔而來,扯住了皮帶,大聲嗬斥。狼狗的脖子被緊緊勒住,此時它已經陷入瘋狂狀態,哪裏還管主人不主人,猛地回頭一口咬在主人的手腕上,把主人也撲倒了,從樓梯上滾了下去。狼狗掙脫之後,又去咬年輕和尚,年輕和尚已經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向上跑。


    老和尚這時也跑下來了,驚問怎麽回事,年輕和尚顧不上說話拚命往上跑,這樣一來變成了老和尚擋在狼狗麵前。狼狗毫不客氣向老和尚撲去,以它此時的力量和凶猛,就是一個身手敏捷的壯漢也未必能擋得住,更何況是一個垂垂老朽的老和尚,毫無懸念就被撲倒了。


    狼狗還是咬向老和尚的脖子,這是狼的本能和習性,對付體形較大的目標時,先咬獵物的咽喉。老和尚佛學修持深,身體可不行,眼看就要咬破喉嚨。


    狼狗的動作突然停止了,張大的嘴已經卡在了老和尚的脖子上但沒有咬合,隻要慢了那麽零點一秒老和尚就要去見佛祖。是我在千鈞一發製止了狼狗,因為老和尚剛才沒有強迫我,他是真正善良慈悲的,我不能害死這樣的人!


    “呯!”


    一聲響亮,狼狗身軀一震,我也感覺到了衝擊力,有一個熾熱的東西射進了狼狗身上。樓梯上方,劉一鳴手持一柄手槍正對著下麵,“呯”的一聲,又是一槍。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我的憤怒也影響了狼狗的意識,不顧一切地向上兩次跳躍,撲向劉一鳴。劉一鳴又開了一槍,這一次子彈在近距離內射進了狼狗的頭部,我感覺受到了重擊,身不由己地脫離了狼狗。狼狗無力地掉落在樓梯上,往下連連打滾,停下來時已經無力爬起,四腿在抽搐著。


    我氣壞了,又是功虧一簣,隻差那麽一點點沒有咬住他啊!要不是剛才我心慈手軟,直接讓狼狗咬死了老和尚再衝上去,完全有可能把劉一鳴也咬死。我痛恨自己,無法願諒自己,為什麽我要心軟?不論老和尚是好人還是壞人,幫助劉一鳴就是我的敵人,對敵人怎能手下留情?我不再是以前救死扶傷的醫生了,我是怨靈,我存在的價值就是報仇,不是慈善大使!


    換一個角度來說,劉一鳴血債累累,不論老和尚是什麽樣的人,幫助他對付我就是在助紂為虐,死有餘辜!


    可惜我的怨恨和懊惱已經無濟於事,失去了一個絕好機會。


    劉一鳴藏起了槍,打電話叫救護車,給年輕和尚進行簡單包紮,然後與狼狗的主人交涉,叫狼狗主人私了,不要說出他開槍射殺狼狗的事。狼狗的主人見自己的狗差一點點就咬死了人,苦膽都嚇破了,不要被問責,不要出醫藥費,已經謝天謝地,哪裏還有不答應的,迅速扛著狗屍走了,以免被聞聲趕來的人看到。兩個和尚鎮不住鬼,反受了傷,灰頭土臉,當然也不好聲張,被人知道了,以後還有誰請他們?


    好個劉一鳴,三言兩語就把爛攤子收拾了,不過這事沒完,隻要他沒死我就天天來折騰他!


    第12章致命打擊


    隔了一天,半夜我再次去找劉一鳴,結果發現他又換地方了,附近都是那種小別墅的戶型,單門獨院自成一家,建築之間距離較遠。


    大廳裏設了一個法壇,香案上供有桃木劍、招魂鈴、小彩旗、銅盆之類。一個道士在法壇前盤腿而坐,四五十歲,穿著八卦袍,蓄著半尺來長的胡須,容貌端正,精神健旺,神氣內斂,頗有修道者的氣度。劉一鳴坐在距離道士不遠的沙發上發呆,神情疲憊,沒有以前那麽生猛了。


    我再看其他地方,別墅內沒有別人了,劉一鳴已經知道了我的目標是他,其他人在他旁邊反而礙手礙腳的,所以老婆孩子都沒帶來。


    這個道士身上發出來的光與普通人不同,普通人發出來的光是發散的、不規則的,頭頂最亮,雙肩次之,腳下最暗。這個道士身上發出的白光是均勻的,像一個蛋一樣罩住了全身,另外在他的腹部還有一小團更亮的金光,從光團中分散出一股細細的金光,往下到達會陰處,再沿著他的脊椎向上,到了頭頂從前麵落下來,斷斷續續點點滴滴,有些像是液態的,最終又流回腹部的光團中,在體內形成一個循環。


    我有些吃驚,根據一些玄幻小說的說法,道士是能練成金丹的,莫非他腹部的金光就是金丹?


    以前我完全不相信人能練出什麽內丹,因為我是一個外科醫生,對人體結構非常熟悉,並親手切開過很多人的腹部,從來沒有見到“內丹”、“金丹”這類東西,腫瘤倒是不少。但現在我已經見到了很多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並且可以從我們的語言、風俗、傳說故事中得到對應。比如“火冒三丈”、“怒氣衝天”,從人類的角度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解釋的,從鬼的角度根本不需要解釋,就是對實際情況最貼切的描寫。那麽我就有理由相信,“金丹”也是真實存在的,隻是肉眼看不見。


    或許這個道士還沒有結成真正的金丹,還介於氣體和液體之間,但這已經說明他是真正的修道者,是有真本事的,殺我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我就這樣放棄報仇嗎?對於一個已經沒有了肉身的人來說,意念變得更敏銳,情感被大幅放大,這種仇恨是無比強烈的,無法忍受的,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縱然明知是飛蛾投火也在所不惜。


    恨烏及屋,我開始恨那個道士,你既然是高人就應該是辨是非,為什麽要維護惡人,助紂為虐,為虎作倀?


    可能是我的仇恨產生了強烈陰氣波動,那道士感應到了,猛地睜大了眼睛望向我這邊。罩住他全身的淡淡光芒瞬間變強了十倍以上,並從白色變成了金色,更可怕的是他的“眼光”真的是光柱,兩眼射出的光柱足有一兩米長。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神氣最容易放外的地方,修道者把精、氣、神合為一體,凝而不散,所以猛地瞪眼時,能量就投射出來了,而大部分能量在我看來就是各種顏色的光芒,所以這也不算太奇怪。


    道士掐了個劍訣快速念了幾句咒語,往自己額頭上一按,額頭內又有一團金光亮起,狀如豎立的眼睛,光芒四射。


    我更加驚駭,這道士竟然有第三隻眼睛……哦,對了,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眼吧?


    道士的嘴巴沒有動,聲音在我心中響起:“你是哪裏來的怨靈,為什麽要纏著我表弟?”


    表弟?


    道士是用意念與我交流,不知不覺用了“我表弟”這個念頭,指的就是劉一鳴。我非常震驚,劉一鳴居然有一個這麽牛逼的表哥,那我還怎麽報仇?胳膊肘不會往外拐,他肯定是站在劉一鳴那邊的,那麽我跟他說再多又有什麽用?


    “他殺了我,我要報仇!”我恨恨地說。


    道士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你把情況告訴我,我給你們調解一下。”


    我心中冷笑,弄清了我的情況然後斬草除根,我豈會上他的當?我堅定地說:“他不死,我就不會罷休,沒有調解的可能。”


    道士歎息一聲:“我知道是他殺了你,否則你不會纏著他。但你已經死了,就是殺了他你也不會再活過來,不如我超度你往生善道,再叫他對你親人做些補償,責他悔過向善,這樣兩全其美不是更好嗎?”


    我毫不客氣地問:“要是你被人陷害並殺了,你能接受這樣的條件嗎?”


    道士大皺眉頭:“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再挽回,隻能商談解決的辦法。”


    “你是他表哥,當然是幫著他,這沒什麽好說的。”


    道士說:“我與他是遠房親戚,並且已經出家,一切世俗關係都已經斷絕,我今天確實是以公正之心來調解。量你區區一怨靈有何能奈,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讓你魂飛魄散,若是真要偏袒他,直接就把你滅了,何必跟你囉嗦?”


    “哈哈……”我放肆狂笑,“老道,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殺人償命這句話?你要是真的公正,現在就把他殺了,否則你就是在偏袒他!你明明是自私的,卻又要說得這麽堂而皇之,可見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與他是一丘之貉。”


    道士大怒,猛地跳了起來,發出了真實的聲音:“我心懷慈悲,好意勸你,你卻不識好歹!不論你有什麽冤屈,擾亂人間便是不該,除魔衛道,維護人間秩序乃是我輩本職,我就是滅殺了你也是合理合法!”


    劉一鳴嚇得也跳了起來:“他又來了?不要跟他廢話,快殺了他。大前天晚上他附體到我媽身上差點掐死了我兒子,前天晚上猥褻我老婆,昨天晚上讓一條狼狗發狂差點咬死了兩個和尚,跟這樣的惡鬼有什麽好說的?再不解決他,一定會弄出人命來!”


    道士也動了殺機,他實在太強大了,我對他的畏懼蓋過了憤怒,急忙轉身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保住小命再找機會,這道士再厲害,總不能永遠跟著劉一鳴吧?


    道士又開始念咒語,並焚燒一張符籙,念什麽聽吾號令,速往擒來,不得有誤,急急如律令之類。我感應到了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向我快速靠近,沒等我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就被抓住了後背提起來,下一秒鍾已經被按在法壇前的地上,巨大的壓力讓我連動都無法動一下。


    把我抓回來的是一個古代武將打扮的“人”,完全由金光凝成,全身甲胄,高大強壯,威嚴神聖。他沒有肉身不是活人,顯然也不是鬼,能力又如此之強,難道是神仙?我x,這道士居然能差遣神將!


    道士說:“你如此凶惡,擾亂人間,又不肯接受超度,那我隻能請本地城隍將你拘禁,送往地府,一切是非恩怨,冥王自有公斷,作出處置。”


    “假公濟私,助紂為虐,你這個老雜毛不得好死,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我咆哮咒罵,什麽都顧不上了。


    道士沒有理我,提筆沾了朱砂在黃紙上寫寫畫畫。我以前是不相信有什麽城隍的,現在看來是真的有,城隍應該就是專門管幽冥之事的地方官,道士寫的符籙就等於是“引渡”的公函。我要是被交到城隍手裏,就像是逃犯被抓住,再也別想自由行動,更不要說找劉一鳴報仇了。


    “不——”


    我憤怒咆哮,無邊的怨恨和怒火化為力量,不惜一切舍命一掙……我的身體是由陰氣、戾氣和少量人類精氣形成的,不像肉身那麽牢固,在我絕決又猛烈的掙紮之下,身體分裂了,一部分留在神將的手裏,我的意識和一部分身體脫離出來。


    分裂後的身體同樣還是完整四肢,隻是能量損失了很多,被撕裂的痛苦無法形容,但這一切我都顧不上了,竭盡全力狂奔。


    道士丟下筆,雙手結成一個法訣打向我,我感覺像是被炮彈打中並爆炸,炸得米分碎。金甲神將緊跟著追到,華麗麗一劍劈下,有劈石裂山之勢。


    我能量的身體已經破碎了,隻剩下些許不甘的意識,這一點意識即使以鬼神的眼光來看也是不明顯的,似有似無,無物可憑,所以金甲神將威力極大的一劍倒是沒有再對我造成明顯傷害。道士的法訣和金甲神將的攻擊造成了很大的靈力衝擊波,把我一縷殘念拋飛很遠,恰好這時起了一陣大風,我身不由己隨風而去,蕩蕩悠悠,恍恍惚惚,無處著力。


    我這時的狀況比剛死時還要糟糕,不僅沒有一點能力,連意識都是不完整的,僅僅是一縷不甘心不放棄的怨念,遇到一點兒磁場、力場衝擊都會消散。這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我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我不甘心,可是就算回複到最佳狀態,我連那個道士的一根手指頭都打不過,我怎麽報仇?心理的打擊,比身體受到的創傷更嚴重,我看不到一點點希望。在我生前聽過的所有故事中,妖魔鬼怪都是鬥不過和尚道士的,他們代表了正義和人類的秩序,妖魔鬼怪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而今我成了怨鬼,成了人類的敵對邪惡一方,難道就沒有什麽強大的存在,為孤魂野鬼主持公道嗎?


    誰為鬼代言?


    第13章鬼教授


    我不知道自己飄蕩了多久,飄蕩到了什麽地方,漸漸的又凝聚了一點兒陰氣,不會再被風刮走了,意識慢慢清晰起來。


    如今這樣子不要說報仇,連生存都很困難,我知道要快速強大起來,就要去吸人類的精氣。但以我現在的狀況,根本不敢接近生人,如何能吸到大量精氣?


    隻有一種人我敢靠近,那就是快要斷氣的人,但這種人精氣已經枯竭,身上隻有病氣、死氣,吸收了有害無益。隻有年輕健康的人才有充沛的精氣,可是年輕健康的人命光和運光太強,我無法靠近,更不可能像吸許靜一樣大大地豐收。無可奈何,我隻能再找陰氣重的地方慢慢休養,等強大到了一定程度再說。


    因為我的能力太弱,不敢遠行,不敢出現在人多和鬼多的地方,隻能在夜深人靜時在野外遊蕩,找一些破廟、空宅、舊墳場之類的地方,但都不太理想。其實也不是沒有遇到理想的地方,而是好地方早就被別的惡鬼或強大的生靈占據了,我沒有能力去搶。做鬼與做人一樣,越有錢的人越容易賺錢,越窮的人越難翻身,我現在就是典型的窮鬼,想要鹹魚翻身太難了。


    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了,靠近了一個城市郊區的火葬場,我知道這樣的地方都有地頭蛇占據著,新鬼是不好混的,但這裏來往的鬼多,說不定能得到一些好消息、好辦法。


    我探頭探腦靠近一間停屍房,發現裏麵很熱鬧,足有十幾個鬼魂在聽一個老鬼高談闊論,頗有大學講堂裏開課的氣氛。再看那老鬼,不正是以前認識的鬼教授麽?


    我有些激動,顧不上失禮,大叫起來:“教授,教授,我找得你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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