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太隻管往沒有人的地方跑,盡情狂奔,跑了十幾分鍾,把心裏的鬱悶、憤怒和興奮都發泄出來了,這才放慢腳步。四周是荒山野嶺,我已經不知東南西北,不知道這是在哪裏。


    我從喵太背上跳下來,正擔憂它塊頭太大了沒地方藏,喵太又全身骨骼爆豆般響了一陣,身體縮小成原來的樣子了,與我們分開之前差不多大小。


    “喵太,你能變得更小麽?”我蹲下身來摸著它的頭。


    喵太給了我一個很不以為然的眼神,我這個問題太笨了,它要是可以無限變小,早就從鐵籠裏麵鑽出來了。看樣子它不能任意變化,身體變大隻能算是一種暴發技。


    青丘凝雪的聲音在我腦海裏響起:“接下來你準備去哪裏?”


    我立即想到了秦悠悠,她現在非常需要幫助,即使她不肯接受我的幫助,我也要在她附近暗中保護他,以免段靜軒等人傷害到她。段凝芷殺了秦老大,讓我夾在中間很難做人,甚至沒臉見人,但是我必須麵對,必須阻止凝芷再傷害別人。


    秦悠悠應該還在保寧鎮附近,我要去那邊找他,而且我有些擔憂蚩尤頭骨會被段靜軒等人拿走,正好去看看。


    我之前的想法過於單純了,青丘凝雪不擔憂饕餮現世,甚至蚩尤複活她都不怕,因為天道法則,它們最終必定會被鎮壓,這個世界不會毀滅,對已經成仙的青丘凝雪來說沒什麽影響。但是對我是有直接影響的,現在段靜軒等人在為饕餮效力,饕餮的能力越強,我的敵人就越強,隻怕等不到高高在上的諸天神佛出來救場,我和我的朋友們就要先死在饕餮及其幫凶手裏。所以無論從我個人利益,還是從積讚功德角度,我都要全力以赴阻止敵人拿到蚩尤頭骨。


    當然這些話我不會對青丘凝雪說,我說的是:“我要去找秦悠悠,她應該還在保寧鎮附近,那個半人半僵屍的東西也是從保寧鎮離開的,我們正好從那裏查起。”


    “嗬嗬……你想她了?”


    “沒,沒,隻是想要向她解釋一下,但是又很難開口,而且她現在不接我電話。”


    青丘凝雪笑道:“你想見她的話,我可以教你一個方法,隻要她也是想見你的,你們立即就能見麵,比現代的視頻電話更方便。”


    我有些驚訝,還有這樣的方法?


    青丘凝雪道:“你的修為也算是有點小成了,特別是念力很強,也就是精神力,隻是你不懂運用之法,就像存了很多錢不知道怎麽花,現在我就教你花錢的方法,嗬嗬……人身三寶精、氣、神,神是最重要的,玄門功法中有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的說法,中醫理論中有以氣養血,以血養神之說,可見最後要保留的都是‘神’,由虛變實,從分散到合一,修煉的最終目的就是這個。神識強大,就可以脫體而出,遨遊萬裏,或感通過去未來,或感悟玄妙至理。你練的功法非常奇物,氣血都不算旺盛,直接壯大神識,以你現在的能力,就可以與千萬裏之外的人勾通,或者探測到別人的夢境,或影響別人的想法。廢話不多說,現在我就教你怎麽與遠方的人產生感應,這就是你用的手機發射信號和接收信號的原理……”


    接著青丘凝雪把方法直接存進了我的腦海,我瞬間就明白了,果然很簡單,就是用運一些心法,集中精神想著要勾通的人。本來我要做到這個還是有困難的,但是掌握了《本經陰符七術》的一些訣竅之後,神識變得更強大和堅實,做到這個已經不難。


    秦悠悠沒有與我進行勾通的能力,但如果她在睡覺,身體和現實的存在感減弱,神識就會變得活躍,如果她心裏有想念著我,腦電波的頻率就對上了,我就可以與她進行交流,而對她來說就像是做夢一樣。世人熟知的鬼神“托夢”其實就是這個道理,對靈體來說近距離托夢是很容易的,活人要遠程進行托夢就比較難了。


    我集中精神隻感應了一會兒,並沒有飛躍萬水千山的感覺,就看到了秦悠悠站在我麵前。她有些迷惘,也有些憂傷,愣愣地望著我,接著歎氣:“唉,我又做夢了,我不該再夢到你。”


    我有些心痛:“你不是在做夢,而是我用特殊的方法在跟你勾通。你爹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不要太傷心,自己保重要緊,你爹在天有靈,也不願看到你折磨自己。”


    秦悠悠流下了眼淚:“我該怎麽辦?我不恨你,這不是你的錯,可是我該怎麽辦呢?不報仇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報仇就要殺了你深愛的人,那你一定要恨死我了。”


    我心靈劇顫,她是在夢裏,所以沒有任何虛假,說的都是真心話。而她的痛苦我也感同身受,我是支持她報仇,還是叫她不要報仇?


    我說:“我不能叫你不要報仇,但是你不是他們的對手,現在去找他們報仇,隻是白白送死,先冷靜一下再說吧。我現在跟你一樣迷惘,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秦悠悠閉上了眼睛,眼淚卻不住地流出來,我不知怎麽就到了她麵前,伸手去給她拭淚,觸手竟然有熱感,也許現實中的她也在流淚吧?秦悠悠靠到了我胸前:“如果一直做夢就好了,沒有仇恨,沒有別人,我就這樣永遠靠在你身上……可是每一次做夢總是很容易醒,總是在最開心的時候醒。”


    我擁著她,心裏無限憐惜和愧疚。秦悠悠突然唱起歌來:“淚濕羅衣脂粉殘,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水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惜別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


    這是一曲《蝶戀花》,我不知道是誰寫的,但在某一部皮影戲中秦悠悠唱過,我給她伴奏。當時並沒有太多感想,此時卻覺得聲聲催人淚下,字字絞痛心腸,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突然有人在我後麵拍了一掌,我全身一震,刹時一切全都破碎了,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打我的人白頭發白胡子白眉毛,眼瞳閃爍著紫光。接著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坐在野外的地上,臉上濕漉漉的全是淚。


    青丘凝雪的聲音在我腦海中想起:“哭什麽呢,你要是想見她就去找她,出神的時候這樣心神大亂可不好,容易被心魔所趁。”


    我有些緊張地問:“剛才我們兩個正在說話,我突然被饕餮變成的老頭打了一掌,然後就醒了,它怎麽會出現在我們的世界裏?”


    “這個……可能是你害怕它,它就成了你的心魔。也有可能是一種預兆,你或者秦悠悠有危險,但也未必就是它的威脅。”


    我更加緊張,應該是秦悠悠有危險了,我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我立即叫喵太變身,騎上喵太往城鎮方向跑去,一定要盡最快速度去找秦悠悠。


    狂奔一陣之後,我冷靜下來,有一種做賊了的感覺。如果我真的隻愛凝芷,為什麽對秦悠悠那麽關心,那麽在乎?更糟糕的是這一切都讓狐仙姐姐知道了,她會怎麽看我?


    青丘凝雪突然笑了起來:“不用緊張,我沒怪你。我最痛恨見異思遷,薄情寡義的人,以前我遇到了,不殺也要捉弄他個半死。但對於真情真性的人,我是一向讚賞的,人的感情很複雜,會因為很多事情發生變化,同時愛上多個人,或者感情轉移,都不能簡單判定為背叛。人性是很複雜的,做人也有太多苦惱,所以有很多人絕情絕愛,出家修練。我本來也有再次做人的機會,但我放棄了,就是不想活得太累。”


    “我也不想做人了。”我在心裏感歎一聲,不是人的妖魔鬼怪拚命修煉,無法想變成人,但作為人類,卻有太多人不想做人,這是因為人類太不知足嗎?


    ……


    坐車,坐飛機,再坐車,一路前進,喵太都跟在我旁邊,不論是出租車司機還是機場安檢人員,都對喵太視若不見。喵太也能用它的精神力影響別人了,讓別人忽視了它的存在。


    我到了保寧鎮,以前停車的地方和江邊都沒有秦悠悠他們的影子。劇團的大巴車已經被燒了,吉祥皮影團的所有家當都沒了,而且秦老大死了,唐師父走了,可以說吉祥皮影劇團已經不存在了。


    我打電話給陸南天,結果信號不在服務區。再撥楓羽雲、張靈鳳、陳瀟萌等人的手機,全是沒信號的。我試著以意念與秦悠悠勾通,但沒能成功,隻有一些不穩定的印像,她似乎在一個深穀山澗之中。


    青丘凝雪和柳靈兒潛入江底查看,江底洞穴入口已經被張玄明封住,並布上了奇門遁甲陣,現在陣法還是完整的,洞口也是封閉的,這說明敵人還沒有拿走蚩尤頭骨。另一側入口也有陣法,而且是上古時期布置的,更沒有人能進去。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除了我、張玄明、陸晴雯外,還有一個人進去過——唐師父!饕餮是蚩尤頭骨怨氣所化,肯定也知道唐師父進去過,那麽它會不會對唐師父下手?秦悠悠他們可能在一個山澗,難道就是在蟠龍山?


    糟糕,隻怕出大事了!


    第十章算計


    時近黃昏,夕陽斜掛,天氣晴朗,天空隻有少許白色的雲氣。


    我抬頭觀望了一會兒,看到一隻白色大鳥在天空極高處盤旋,似乎比白雲更高,看起來隻有手指頭大小。除了陳瀟萌的雪鳶,應該沒有別的鳥能飛那麽高,它盤旋的區域正是在蟠龍山上方,這進一步驗證了我的推斷,他們就在蟠龍山!


    還可以進一步推測,陳瀟萌一直在用雪鳶尋找和追蹤段凝芷,知道她又來到了附近,所以全體出動找她報仇去了。他們知道我很為難,所以這件事沒有告訴我,即使我問了他們也不會說,但他們現在去的話,怕是有去無回的結果。


    我心急火燎往蟠龍山跑,還沒有到達山洞入口那個山澗,天已經黑了。雖然柳靈兒能幫我看清地形,但還是影響了前進,一不留神摔下懸崖可不是鬧著玩的。沒辦法隻好叫喵太變身,我騎上它趕路。


    虎入深山,喵太精神抖擻,在懸崖峭壁間跳縱如飛,比我走路快了不知多少倍。俗話說“風從虎,雲從龍”,猛虎奔躍之際容易產生大風,喵太是虎妖轉世,現在發起虎威,也是所到之處風聲呼嘯,樹木搖晃,好不神氣。


    十幾分鍾後,我們到達了那個山穀附近。柳靈兒先往前偵察,發現了山洞入口處有七八個人,段靜軒、段凝芷、葉如山、付錦超、唐師父都在這裏,其中有一個人白須白發白眉,身上散發出黑暗妖異的氣息,正是變成人形的饕餮——嚴格來說它已經不是饕餮了,因為饕餮是蚩尤頭顱怨氣所化,而它已經結合了蚩尤身體的魔氣,如果它恢複到全盛狀態,能力肯定要比遠古的饕餮更強。我不知道它有沒有名字,暫且叫它白眉老妖吧。


    柳靈兒隻是遠遠盯著它看了一眼,它就發現了,轉頭朝向柳靈兒露出陰森森的笑容,但並沒有采取行動。它那神情,就像是人看見了一隻蚊子,完全不放在眼裏,甚至因為有些遠都懶得動手去拍一下。


    段靜軒正一手按著唐師父的肩頭說話:“……我說的話絕對算數,隻要你帶我們進去,我絕對不傷害你任何親人和朋友,你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唐師父道:“我是真的不懂怎麽走,上一次完全是誤打誤撞進去的,你逼我也沒有用,殺了我全家人我還是不能帶你們進去。”


    段靜軒問:“是什麽原因讓你寧可失去親人,也不帶我們進去?我想你一定是多慮了,怕我們拿出了裏麵的東西,會導致世界末日、人間大亂之類。這是非常荒唐的想法,我也生活在這個世界,我也希望社會穩定,百姓安居樂業,世界末日來了我到哪裏去安身?我們想要改變的,隻是一些遊戲規則,對你和你家裏人不會有絲毫影響,全人類隻會因此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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