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靜軒隻顧著跟我說些吃喝享受方麵的事或指點風光,船上所有事情都是葉如山指揮和處理。我早已知道這個司機不簡單,但還是低估他了,看樣子段靜軒隻需要做出決策,實際執行都是由葉如山著手,儼然已經是個“執行宰相”。


    船很快就啟動了,駛離碼頭,前進速度不是很快,這時天已經暗下來了,前方籠罩在夜色中,後方可以看到無邊無際的城市燈光,那應該是上海吧?


    段靜軒回船艙裏了,隻有我一個人站在甲板上發呆,突然我感應到了後麵有些異樣,回頭一看,身體頓時僵硬了。凝芷就站在我後麵四五米遠的地方,穿著寬領大扣子的風衣,長頭發披在後麵,眉頭微蹙,眼神有些憂鬱,就像是夜色的女神化身,靜靜地望著我。


    我差一點就要張開雙臂向她衝去,讓她投進我的懷裏,但我極力克製住了,因為她的眼神讓我感覺到了陌生和距離。人與人之間最遠的距離是什麽?也許不是千山萬水,也許不是千年萬年,而是一個冷漠的眼神。我瞬間的驚喜變成了錐心的痛苦,一時之間,心中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一個字。


    沉默了好幾秒鍾,我從喉嚨裏麵擠出了幾個字:“你……還記得我嗎?”


    段凝芷的眼光變得凶狠和尖銳,聲音也很尖銳:“我記得你用刀刺我!”


    我用刀刺她?我怎麽可能用刀刺她?愣了好一會兒我才想到,我曾經用匕首刺向石棺中的王後,被她抓住了手腕。難道凝芷現在是王後的記憶?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你,你還記得其他事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


    段凝芷微微搖頭,長發跟著擺動,凶狠的表情漸漸消失,眼光又變得憂鬱,還有些茫然。


    我心痛得難以形容,眼睜睜看著她就在我麵前,她卻記不起了我是誰,我一腔深情不能向她述說。命運為何如此弄人,人生若隻如初見,那該多好啊。


    “你願意知道以前的事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不,我感覺我不是屬於這裏的。”凝芷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我叫住了她,“你要是不記得我了,為什麽那天不一掌打死我?如果你沒有收回掌力,我的頭已經被你打碎了。”


    凝芷背對著我不動,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以前的事我也不是完全不記得,有一點兒印像,我知道我認識你。如果你下次再冒犯我,或者威脅到我父親,我一定會把你的頭打碎。”


    我徹底驚呆了,她認識我,卻用那種冰冷陌生的眼光看我,這個打擊,比她死了或者完全失憶了更讓我心痛和絕望。我們曾經深愛,生死與共,山盟海誓,還不如我刺王後那一刀給她的印像深……


    精神的痛苦傳感到了身體,我的心一陣陣刺痛,捂著胸口靠在甲板護欄上,幾乎喘不過氣來了。段凝芷沒有回頭,飄然而去,一頭黑發在夜風中飛揚,就像我破碎又淩亂的心。


    第十七章決戰前夕


    我一直坐在甲板上,坐到了天亮,大多數時間我的大腦都處於混亂和混沌中。我無法堅持,但也不能放棄,那麽我該怎麽辦?


    段靜軒有過幾次走到我身邊,但一句話都沒有說。我也不想跟他說話,不想猜他的想法,我對他隻有越來越深的厭惡,凝芷變成這樣,一定是他為了奪回權力故意造成的。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告訴我凝芷變成這樣的經過,更沒有探討讓凝芷恢複正常的可能性,這足以證明他居心不良,我跟他還有什麽好說?


    有個侍者過來請我吃早飯,我沒有去,他把西式早點送過來,我也沒有吃。昨天葉如山給我安排了一個下層的艙室,我回到房間蒙頭睡覺。可是哪裏能睡得安穩?迷迷糊糊似夢非夢,眼前都是凝芷的影子,有時是以前我與她兩心如一,生死與共的場麵;有時她又變得麵目猙獰,身上散發出妖邪的氣息,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夢到了她被一條可怕的蛇妖拖走,絕望地向我呼救,我不顧一切衝了過去,突然她與蛇妖合二為一,變成了人身蛇頭的巨大怪物,從嘴裏伸出一條非常長的舌頭,把我卷住扯進了嘴裏……


    “呯,呯,呯。”


    一陣敲門聲把我驚醒,我翻身而起,身上全是冷汗。


    拉開門,站在外麵的是段靜軒,麵帶親切的微笑:“有心情與我們共進晚餐嗎?”


    我想說不,但卻不爭氣地點頭了,因為“我們”應該包括了凝芷。我想跟她在一起,想了解更多她的情況,不論她怎麽對待我,傷我的心,那都不是她的本意,我不能放棄!


    五六分鍾後,我衣著整齊走進了小客廳,段靜軒和段凝芷已經在坐了,旁邊還有兩個穿製服的侍者和一個廚師。桌子上點著蠟燭,擺放幾碟精美拚盤,以及洋酒、玻璃杯、刀叉之類,廚師旁邊則放著許多食材,大多是海鮮。


    說實話,這樣的環境沒有想像中浪漫和溫馨,而是讓我感到了拘束,特別是現在凝芷的狀況,我很難融入氣氛。不在狀態的不隻是我,凝芷也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低垂著眼光,偶然望向我時,眼神還是那樣冷漠,似乎還帶著一點兒壓抑的不耐煩。


    廚師開始忙碌,段靜軒不停地勸我們吃,並介紹各種菜式的食材、營養、烹製方式和吃法。食物確實很精致和美味,我以前從來沒有吃過,但我幾乎就沒有留下印像,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進去。


    段凝芷隻吃了一點兒,把刀和叉一丟,站起來就走:“我吃飽了,先回去休息了。”


    我僵在那兒,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在她眼裏我連一個普通的客人都不如。


    段靜軒有些尷尬,對我攤了攤手:“她心情不太好,女生總是這樣的,莫名其妙發些小脾氣,過兩天就好了。”


    我冷笑:“你覺得她這樣快樂嗎?你希望她這樣活下去嗎?”


    段靜軒不動聲色地望著我,過了一會兒才說:“秦始皇為什麽能築成長城?隋煬帝為什麽能修成運河?”


    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沒有開口,他接著說:“因為他們集中了權力,可以調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我們想要改變現狀,做成不可能的事,也需要先穩住局麵,擁有大量的人力和財物。一百萬個人想辦法,總比一個人冥思苦想好;一千萬個人為你跑腿,總比你一個人跑腿有效率。”


    我很無語,他的話總是有道理的,但他總是在圍繞著權力打轉。我說:“當你可以指揮一千萬個人的時候,這一千萬個人產生的問題已經讓你疲於奔命,所以秦始皇隻傳了兩代,隋朝也隻傳了兩代。”


    段靜軒愣了一下,很快笑道:“那要看是誰,你聽說過韓信用兵多多益善嗎?”


    “我聽說韓信因為帶兵太多,最後被人殺了。”


    段靜軒大怒,“呯”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你為什麽一直要跟我唱反調?以前跟我作對,現在還是跟我作對。”


    我平靜地說:“很簡單,你一掌把我打死了,就不能跟你作對了。”


    段靜軒探手從桌子下麵摸出一件東西對準了我,卻是一把銀色的漂亮手槍,黑洞洞的槍口裏麵隨時都有可能噴吐出子彈。


    我閉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過了好久槍聲還沒有響起,段靜軒慢慢走到我麵前,輕歎了一聲,把槍放在桌子上:“聽說你槍法不錯,今晚你打死了陸不同,我們再研究我們共同關心的事情。”


    今晚打死陸不同?我吃了一驚,睜開眼睛,段靜軒卻已經背著手往外走了,槍還在桌子上。我腦海中閃過一個有些瘋狂的念頭,我曾經無數次想要殺他,現在隻要我拿起槍鉤動一下食指,他就再也不能害人了。


    當然這隻是一個想法,我不能真的開槍,因為他是凝芷的父親,凝芷也需要他的人力和物力來想辦法解救,但願他能兌現他的承諾。


    難道陸不同是在海麵上?我走出船艙向四周掃視,左後方和右後方各有一點燈光,應該是兩條船在遠遠跟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來的。除此之外都是黑暗,這是在遠離海岸的地方,我隻知道離港的時候是向東南方向前進,弄不清楚現在到哪兒了。


    前進了沒多久,右側有一點燈光閃動,又有一條船來了。好個老狐狸,原來我們不是來觀光渡假的,是要去跟陸不同決戰。也許之前一連串的打擊行動隻是前奏曲,目的是要逼出陸不同,或者讓陸不同的盟友們明白局勢的變化,不要站錯了地方。


    我不介意向陸不同開槍,也希望解決了段靜軒的頭號強敵之後,他不再需要凝芷當武器,會集中精力想辦法讓凝芷恢複正常。


    我掏出手機想看一下時間,結果發現手機是關機狀態,拿回手機之後我竟然都沒有看過。我想要按開機鍵,但最終沒有按下去,我消失了這麽多天,秦老大他們一定急壞了,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對他們說。告訴他們我沒有控製住段靜軒,反成了段靜軒的槍手?還是等今晚的事情結束了再說。


    我回到房間,收好自己的東西,做好戰鬥準備,再去頂層的客廳時,段靜軒、段凝芷、葉如山、船長和打手們正圍著一張地圖,桌子上放的一台筆記本電腦上顯示的也是地圖。


    我湊過去看了一眼,那是三個小島,一大二小。大的島嶼上有幾處建築和道路,小的兩個島可能隻有學校操場那麽大,沒有建築。從電腦屏幕上的縮略地圖來看,我們是在舟山群島一帶,而大地圖上則顯示島嶼附近有六個小紅點,可能是六條船,已經形成了包圍,距離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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