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踢中了它冰冷醜惡的身體,但蛇身是柔軟的可以隨意轉彎的,它的速度又快得出奇,竟然纏住了我的腳,一口咬在我腳背上,咬中之後立即鬆開後退。


    鑽心的疼痛和烈火一般的氣息迅速沿著小腿、大腿、脊椎向心髒沿伸,我感到窒息,心跳停止,眼前一片黑暗。我大吃一驚,既使是號稱見血封喉的箭毒木也沒有發作得這麽快,連走一步的時間都沒有我就要死了,這條怪蛇的毒太可怕了。


    看來我今天真的要死了,但是救了一個善良的人,也比我半死不活地活著浪費糧食好,算是何至真說的“死得其所”吧?


    突然另一個念頭又冒了出來,肉身隻是“空屋舊藩籬”,隻是臭皮囊,失去了也不要緊,關鍵的是本真的“我”不能消失。這麽一想,我就進入了類似於練功時那種狀態,忘記了身體的存在,保持著我的意識無喜無怒,不驚不懼,不受任何東西影響。


    奇怪的事發生了,我的身體已經倒地昏迷,我卻能看到現場的所有人和所有事。喵太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了,正在與怪蛇對峙著,秦老大,秦悠悠等人圍著我大叫,有的人在捆紮我的小腿防止毒液向上延伸,有的人在拍我的臉掐我的人中,還有的人掏出些藥往我嘴裏塞,但是我已經不能吞咽。


    喵太很生氣,也很緊張,全身黑毛豎起,咧著嘴低聲咆哮,但卻不敢發動攻擊。它曾經力鬥洞宮山一條黑色巨蛇,那時它能力還沒有現在強,也毫不畏懼,現在麵對一條手臂粗細的蛇居然這麽緊張,隻說明了一個問題,這條蛇非同一般!


    我再細看那條蛇,頭呈三角形,雞冠狀的角高約三寸,赤紅如血,溫潤如玉,全身鱗片分紅、黑、白、綠、黃五種顏色,交錯混雜在一起沒有特定的花紋,顯得極其醜惡,並散發出妖異的氣息。


    怪蛇猛地向前標射,咬向喵太的頭,喵太神奇地向後跳,怪蛇咬空落在它麵前,它乍退之後立即向前撲,咬向怪蛇身體中部。


    我有些奇怪,按正常情況,喵太應該咬怪蛇的頭部或靠近頭部的地方,怎麽反去咬它身體中間?說時遲,那時快,喵太咬住了怪蛇的中間,怪蛇頭部立即回旋咬向喵太後腿。喵太急忙鬆口跳開,保持距離虎視眈眈,卻不敢貿然進攻。


    我明白了,這條蛇的毒非常可怕,喵太不敢被它咬中。


    那個負責敲鑼打鼓的瘦少年拿了一根竹竿過來,掄起來想去打怪蛇。但是竹竿高高舉起之後卻沒有落下,臉上露出怪異的、癡傻的樣子,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我發現怪蛇正在緊盯著瘦少年,蛇眼在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還有強列的邪氣波動,毫無疑問瘦少年的精神受到它的影響,其至有可能被它控製了——這條怪蛇隻怕已經算是妖類了!


    喵太趁著怪蛇分心,突然向怪蛇撲去,這次冒險咬它靠近頭部的地方。怪蛇居然及時避開了,喵太一擊不中,立即逃開,怪蛇大怒,張嘴噴出了一股紅霧。


    喵太好像很怕這毒霧,繼續往遠處逃,怪蛇暴走了,扭動身體追去,一貓一蛇很快跑遠。


    秦老大等人也知道怪蛇噴出的毒霧厲害,急忙抬著我往後撤,白胖老頭扯了一把瘦少年:“你發什麽愣啊?”


    瘦少年如夢初醒,滿臉通紅,呐呐不敢言。


    腳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了,被怪蛇咬過的地方還是錐心的痛,全身像是著火了一樣,頭痛得像要裂開,但我已經有了呼吸和心跳,睜眼也能看到東西了。原來我剛才並沒有死,隻是心髒暫停了一會兒,就像上次中了毒矢一樣,可怕的劇毒讓我處於瀕死狀態,但是我的抗毒能力和恢複能力都極強,頂住了第一波最強烈的毒性之後,身體就會慢慢恢複過來。


    剛才我精神和意識凝聚,避免了斷氣之後魂魄散逸,否則可能就真的死了。


    秦悠悠正在關切地望著我,見我睜開眼睛,驚喜交集,急忙道:“爹,他沒……沒事,他醒了!”


    秦老大迅速抓住了我的脈門,另一隻手接著摸我的額頭:“他發高燒了,熱毒攻心,你快用冰水擦他的頭和胸口。”


    秦悠悠應了一聲,急忙去找毛巾和水,秦老大眉頭深鎖,低頭問我:“小兄弟,你感覺怎麽樣?”


    我有些昏昏沉沉,勉強回答:“沒事,死不了。”


    眾人圍著我,麵麵相覷,剛才都斷氣了還說沒事,看來真是瘋子。秦老大一臉憂慮:“要是一般的毒蛇,醫院裏還有辦法,剛才那條蛇實在古怪,也不知是什麽品種,隻怕醫院也治不了。”


    秦悠悠拿來一瓶礦泉水和毛巾,把水倒在毛巾上弄濕,按在我額頭上,冰涼的氣息透進大腦,感覺舒服了一些。她把我臉上的泥垢也擦了,眾人都有些驚訝,我比他們預料的要年輕得多,之前我的樣子看上去足有四十歲以上。


    秦老大端來一杯水,放在嘴邊念念有詞,然後又掏出一張符燒在水裏,托起我的頭讓我喝下。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咒法,跑江湖的人多少都會一些應急用的如止血、止痛、吹沙眼、化骨水之類的小法術,不足為奇。


    喝了符水之後沒有明顯作用,高燒讓我的神智有些迷糊了,半睡半醒似夢非夢,各種思緒紛踏而來。我好像在洞宮山跟楊老子練武,又好像是在辰州的深山裏跟敵人搏鬥,再下一刻我被人牢牢綁在石柱上,四周一片黑暗,這不是廣州那個診所下麵的密室嗎?一轉身戴著麵具的段靜軒就站在我麵前,手上提著凝芷的人頭,鮮血正在往下滴……


    這一昨我做了無數的夢,我曾經最恐懼最絕望的經曆都交織在一起,最快樂和最傷心時光也重疊在一起,恍如幾個世紀那麽長。當我醒來時,發現天已經大亮了,我躺在中巴車的一張小床上,車子在行駛之中。


    秦悠悠就坐在床邊望著我,手裏拿著濕毛巾,我額頭上也有一條,顯然一整夜她都在給我換冷毛巾。


    我挺身坐了起來,感覺有一些頭暈,身體很虛弱,似乎還有些低度發燒。秦悠悠急忙道:“你別動,還沒好呢。”


    秦老大、白胖老頭和瘦少年聞聲都快步過來,秦老大道:“小兄弟,你現在不能亂動,需要好好休息,快躺下。”


    我隻好躺下,掃了一眼車內。中巴車是經過改裝的,坐椅都拆掉了,後半部塞得滿滿的都是皮影戲的道具和箱子,前麵並排放著兩個雙層的鐵架床和一個隔離的小房間。我就是躺在其中一個鐵架床的下層,對麵的床底下和車頂上都見縫插針放滿了生活用品。我身上已經換了幹淨衣服,身上蓋著鬆軟溫暖的羽絨被,我裝魯班尺、小木頭等重要東西的破牛仔包就放在床頭。


    秦老大對我拱了拱手說:“昨晚多謝你救了我女兒,大恩大德不敢言謝,不知小兄弟哪裏人,怎麽稱呼?”


    我微微搖了搖頭,不想多說話,秦老大略有些尷尬:“那麽小兄弟你想要去哪裏?我們可以送你一程。據上嶺村的人說你不是本地人……”


    我閉上了眼睛沒說話,我出手救秦悠悠不是圖他們回報,而是因為她的善心,那麽我說太多做什麽?


    秦老大涵養不錯,自嘲地一笑:“那麽無論如何請你安心養傷,我們會盡可能找治蛇毒的民間高人治好你的傷,傷好之後再說吧。”


    胖老頭和瘦少年都對我的無禮有些不高興,跟秦老大走到前麵去了。


    秦悠悠默默坐在我旁邊,過了一會兒低聲問:“你要喝水嗎?”


    我確實有些口渴了,睜開眼“嗯”了一聲,她急忙去倒了一杯熱水,用手捂著感覺不會太燙了才遞給我。我一口氣把水喝幹,把杯子還給她,躺下來麵朝窗戶那邊裝睡。


    秦悠悠還是默默坐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低聲問:“你並不瘋,是嗎?”


    “……”


    “你的抵抗能力非常強,傷口沒有惡化,高燒也退下來了。”


    “……”


    我不吭一聲,秦悠悠並不氣妥,繼續說:“也許你不知道該去哪裏,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至少有飯吃,有人幫你洗衣服,你隻要幫我們搬搬箱子,搭一下戲台就可以了。”


    我有點心動了,我喜歡皮影戲,也喜歡聽她唱戲的聲音,看他們表演我才有還活著的感覺。而且他們四海為家,跟我到處流浪是差不多的,不爽了我隨時可以走。


    秦悠悠用溫和的聲音繼續說:“我們人手有些不夠,我爹本來想再收一個女徒弟,但現在的小女孩都吃不了苦,也沒人肯跟著我們到處跑,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唐師父老了,最近身體不太好,也想要退休了,要是你有興趣,可以跟他學習樂器,有個藝術在身總是好的。你要是同意,我就去跟我爹說。”


    這個善良的姑娘,大概以為我是沒有任何技能才落魄至此,想幫我規劃一條未來之路。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她一直都是側臉對著我,盡量避免讓我看到有胎記的那一邊,可見她是很自卑的。


    我沒有說話,但她卻讀懂了我的眼神,露出開心的笑容,立即起身去找秦老大。


    第七章重鑄靈體


    我的聽力比正常人要好,在汽車引擎聲中,依然可以聽到前麵秦悠悠與秦老大低聲交談。


    對於秦悠悠的提議,秦老大猶豫了一會兒說:“他救了你的命,我們就是供養他一輩子也是應該的,但是我們不知道他的來曆,萬一他頭腦不清楚,或者是潛逃的殺人犯、逃犯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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