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道:“我受冷落了不要緊,而是機會來了,不要卿卿我我誤了大事。你們看那邊走過來的人是誰!”


    我抬眼望去,看到了一個背著竹簍的苗族少女向這邊走過來,她皮膚雖然較黑,卻長得端莊秀麗,樸素之中帶著一股靈秀之氣,赫然是當年跟在老巫婆身邊的少女,但現在長高了一截,身材窈窕,是個大姑娘了。


    苗族少女背的竹簍頗為沉重,埋頭趕路,走到離我們三四十米的地方才發現了我們,露出緊張和戒備的樣子。


    “我們沒有惡意,是來尋求幫助的。”雖然知道她聽不懂漢語,我還是要說,同時盡可能做手勢表達沒有惡意,但我的手語糟糕到了極點,換了是我也看不懂是什麽意思。


    苗族少女站著不動,一直盯著我們,我正想試著用意念與她溝通,她遲疑著開口了,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說:“我不會幫忙。”


    原來她會說漢語了,我和林梅大喜,向前走近了一些,林梅說:“我們遇到了困難,想找沐雲阿婆幫忙,我們是誠心誠意來的,沒有惡意,你可以幫我們轉告一下嗎?”


    苗族少女搖頭,露出傷感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說:“阿婆死了。”


    “啊?”我和林梅都愣住了,這可真是噩耗。


    苗族少女見我們震驚和失望的樣子,戒備心理消除了,用生硬的漢語,有些吃力地述說。原來我們離開後不到半個月,沐雲阿婆就突然生病了,一病不起,幾天後就逝世了。後來有一些當官的人來到村裏,發錢給村民,讓他們到外麵交通方便的地方去住,還答應安排工作,所以很多人搬走了。沒有搬走的年輕人和中年人也到城裏去打工了,這裏隻剩下少數不願走的人,大多是老人。


    苗族少女的苗族名字很長,她說可以叫她阿瑤,村子開始與外界聯係之後,她學了一點漢語,現在是村裏僅有的幾個年輕人。


    “阿瑤,你學會了沐雲阿婆的巫術了嗎?”我有些緊張地問。


    阿瑤搖了搖頭:“一點點。”


    “你會詛咒類的巫術嗎?我在找一條龍,我有它身上的鱗片,你能不能利用這個鱗片幫我使用巫術對付它?”


    阿瑤不理解我說的是什麽,我連比帶畫再說了一遍,並且拿出了龍鱗給她看。不料她看到龍鱗之後,臉色大怒,憤怒地用苗語快速說了幾句,像是在罵我,然後飛快地跑了。


    我和林梅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不幫忙也不要發這麽大的火嘛!


    小雪道:“你們還記得不記得,沐雲阿婆住的地方有龍的圖騰?村子中間有一個法壇,法壇上有一口大缸,上回我看到裏麵養的是一條超級大的黃鱔,所以我猜他們是崇拜龍的民族,那條黃鱔就是龍的象征。現在你叫她幫你對付一條真正的龍,就等於是讓你去害你信仰的神,你能答應麽?”


    隻怕真如小雪猜測的一樣,那麽阿瑤即使會詛咒術,也不會幫我們了。


    第32章 傳法


    本以為找到了個機會,卻不料是這樣的結果,我和林梅都有些沮喪。


    其實我的短壽問題已經解決了,現在我已經不相信八塊玉符能夠回到過去,也不想回到過去,人生的一些經曆比什麽財富都更珍貴,經曆了之後回過頭來才知道。不過辛辛苦苦九死一生已經找到了七塊,這又是我陰陽家祖傳的至寶,不把最後一塊拿到手有點不甘心,八塊合一也許冥冥中這是我的使命吧?


    林梅道:“我覺得阿瑤有點誤會了,要不我們進去跟他解釋一下?”


    我也覺得小姑娘可能誤會了,即使她不肯幫我們,或者幫不了我們,也有必要跟她解釋一下。


    我和林梅快步前進,在阿瑤快進村前趕上了她,林梅跑到她前麵說:“阿瑤,你聽我說,其實我們也是崇拜龍的,不敢對真正的神龍不恭敬。但是有一些是惡龍,就像人間有惡人一樣,我們想要對付的就是一條喜歡搶別人寶物的壞龍,不是好龍……”


    我估計阿瑤沒有完全聽懂,但是“好龍”和“壞龍”的意思應該聽懂了,而且林梅怎麽看都不像是壞人,所以她的態度也有所改變:“我不會(能)幫你們,也沒能力幫你們。”


    我問:“那麽你可以告許我,怎麽樣利用龍鱗找到那條龍嗎?”


    我連說帶比劃,這個意思比較簡單,阿瑤明白了,她猶豫了一會兒,叫我們跟她一起進村。我們跟著她走進空蕩蕩的村子,來到了以前沐雲阿婆住的地方,果然木壁上有龍的圖騰。小廣場中央的大缸還在,但我感應不到裏麵有活物,可能那條“龍”已經放走或逃走了。


    進了吊腳樓,小姑娘請我們坐下,給我們倒了水,然後才慢聲細氣解釋。原來黃超劫的真實身分暴露後,消息傳到黃家村,沐雲阿婆知道錯怪了我們,覺得有些內疚,所以臨死前交代阿瑤,如果有可能,要對我們做出補償。如果不是我的要求與他們的信仰有衝突,並且非常困難,阿瑤是願意幫我們的。


    最後阿瑤扯下了一根頭發,比劃著說:“頭發,和人有關係,頭發精氣和人精氣一樣,感應頭發,就感應到人,很簡單,我可以教你。但是你找回東西,不殺龍,你可以嗎?”


    其實我沒有把握殺龍,目的也不是要殺龍,隻要拿回玉符就行,所以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可以!”


    接著阿瑤開始教我怎麽集中精神,怎麽感應兩者之間的聯係,還有咒語配合。講解完之後,她拔了一根林梅的頭發給我,然後叫林梅到隔壁去,讓我憑這根頭發來找林梅的位置。


    折騰了許久,這個“很簡單”的法術我卻學不會,不要頭發我就能直接感應到林梅在隔壁,集中精神在頭發上反而感應不到她了。是我太笨?還是我練的功法與巫術有衝突?或者是阿瑤講解的話我沒有理解透?


    試了幾次沒反應,我拿出龍鱗來試著感應龍的位置,同樣也沒有一點動靜。我很無奈,阿瑤也很失望,隻差沒有說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林梅和小雪不信這個邪,也試了幾次,同樣沒有任何感覺。這至少讓我舒坦了一些,不是我特別笨,估計是語言障礙,我們都不能正確理解阿瑤的意思。


    這時天已經黑了,阿瑤留我們過夜,也許相互熟悉了能夠更容易理解她的意思,所以我們同意了在這裏過夜。林梅幫著阿瑤煮飯,我幫她劈些柴火,交談過程中我們了解到,阿瑤原本是個孤兒,是沐雲阿婆收養的,沒有直係的親人。


    吃完飯,我們繼續聊天,雖然語言有些障礙,大體還是能聽懂,我了解了更多關於巫術的常識。巫族的神靈,大部分是自然之神,山水草木,日月風雨,鳥獸魚蟲,隻要是看起來有些特殊的東西,讓人敬畏的東西,都有可能成為神靈來崇拜,不過一個部落一般隻崇拜一個主要神靈。巫法之中大量用到草藥,在古代巫與醫是不分家的,他們極少用到符法,主要是祈禱、通靈和藥物,藥物包括了草藥、毒藥、養蠱等等。


    信仰之力,其實也就是精神力,所以巫術的根源是精神力,其他門派都沒有把精神力用到如此淋漓盡致的地步。


    山裏人為了省燈油睡得早,九點多阿瑤就去睡了,我和林梅睡在隔壁。這麽早我們哪裏能睡得著?其實我們現在可以長時間不吃不睡,吃和睡已經不是必須做的事了。低聲聊了一會兒,林梅突然沒有了聲音,我轉頭一看,她已經睡著了。


    她畢竟重傷初愈,累了吧?我給她整了整被子,正想盤腿練功,門外傳來腳步聲和“喀喀”的木杖拐地聲,一個穿著苗族服飾的老人走了進來。她頭發稀疏雪白,皺紋層層疊疊,臉上有黑色的紋身,嘴巴因為掉光了牙齒變得幹癟,一雙眼睛卻很明亮銳利。


    這不是沐雲阿婆嗎?我大吃一驚,阿瑤說她死了,怎麽現在又活生生走進來?我急忙跳起來,拱手行禮:“阿婆您好,晚輩有事請教,多有打擾了。”


    沐雲阿婆怒道:“這麽簡單的東西,學了這麽久還沒學會,該打!”說著掄起長杖便向我當頭敲了下來。我想要躲,被她一雙眼睛盯住卻無法動彈,頭上被狠狠砸了一下。這一砸,我突然明白了點什麽,再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哪裏是老巫婆?明明是許久不見的師父,單薄的身體,稀疏油膩的頭發貼在頭皮上,臘黃的臉病秧秧的樣子,手裏夾著卷煙,手指被熏得焦黃。


    “師父?”我又驚又喜,普通一聲跪下。


    林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哥,大哥,你怎麽了?”


    我猛地驚醒過來,發現我躺在床上,林梅就在我身邊,房門是關著的,哪裏有人進來過?隨著我修為提高,神氣合一,心性堅定,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怎會做如此古怪的夢?


    林梅問:“你是不是夢到師父了?”


    我點點頭:“是啊,我很少夢到師父,而且剛才還夢到沐雲阿婆敲了我一下……”


    小雪道:“奇怪,剛才我也迷糊了一下,難道是沐雲阿婆顯靈了?”


    對了,在夢裏我像是明白了些東西。我急忙叫小雪拿出龍鱗來,我把右手按在龍鱗上,默念咒語,集中精神冥想,很快就感覺到了一片無邊的黑暗,黑暗之中有一條模糊的龍趴伏在那兒。


    這難道就是我要找的那條龍?心裏剛生出這個念頭,那條龍突然抬起頭來,瞪大眼睛望著我,然後張大闊嘴發出了一聲怒吼。突然之間它的樣子變得清晰起來,它的氣息我也很熟悉,正是我追殺過的那條青色巨龍,並且它也感應到我了。


    這些感覺一閃既逝,迅速拉遠,我像是從萬丈高空看到了無邊大海,然後看到了海島、大陸……


    我從冥想狀態中清醒過來,興奮地對林梅說:“我感應到它了,它還在馬裏亞納海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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