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暴怒。


    一家三口指天發誓才把老太太安撫下來,簡寧巧舌如簧展望美好的未來,老太太心弦一點點鬆動,神色一點點鬆動。


    明顯被說服了,頓頓細糧管飽的美好生活實在太誘惑人。


    “明兒帶我去看看。”不親眼瞧過始終不放心。


    “行。”簡寧滿口答應。


    從此又多了一個打掩護的人。


    自從進了一趟山,老太太經常夢到孫女描繪的藍圖,白晃晃的麵粉從天下倒頃下來,密密麻麻的豬肉塊長著腿在她麵前跳舞,桌上香噴噴的雞腿壘起來頂到了房梁


    太美妙了!


    山裏的活忙差不多,是時候把糧種偷偷運回來了,簡寧心下盤算,運糧種之前跑一趟韃子山,那邊盛產煤礦,給寶貝吃一頓飽飯,至少能進進出出往倒騰東西,很多東西見不得人,裝到赤珠裏麵比較保險。


    前頭老太太一點沒誇張,私下開墾土地種植糧食一經查實處罰非常重。


    有了決定,簡寧就去找大隊長開介紹信,王安慶語重心長道:“寧丫頭啊,幾百斤糧食扛不住造,還是要上工。”


    今天簡振軍開始在村裏上工,簡明玉聽四妹的話也去領了一份割豬草的輕省活,看起來就簡寧一個人在遊手好閑。


    好家夥,無所事事的村裏都裝不下她了,這還準備晃去省城耍,王安慶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明明一家子勤快人,咋就變懶了呢。


    看看簡家其他幾房,爭著搶著幹活,而簡寧他們家好不容易出來上工,結果隻上半天,還理直氣壯托詞要整理菜園子和自留地,十來天沒上工,窩在家裏的時候不整理,一出來上工借口恁多。


    懶成這副德性都能在村裏當反麵典型了。


    難不成是因為找著了靠山,所以才有恃無恐?王安慶很不喜這種一朝起勢就翹尾巴的做派,臉色不大好看。


    “大隊長,不是我們偷懶不上工,江同誌那邊出了點狀況,這些天盡忙活私事沒能來上工是我們不對。”簡寧心思細膩,觀察入微,輕易讀懂大隊長眼裏的不喜。


    講道理,她要是領導一樣不喜歡得誌猖狂,偷奸耍滑的社員。


    隻不過家裏的情況實在無法於外人道,給隊上的一把手留下壞印象往後辦事必然不會那麽順當,於是毫不客氣地把江熠華拉出來擋刀:“還請大隊長放心,等我幫江同誌辦完事就回來上工。”


    簡寧至誠的態度和言語間泄露出來的信息令王安慶臉色鬆緩了一些,沒在說什麽,給開了介紹信。


    韃子山地處本省,距離不算遠,又有江熠華作擋箭牌,介紹信開得還算順利。


    “哐當哐當,”鳴笛鈴響,綠皮火車慢騰騰駛向洪安縣。


    上了車隨大流把裝有洗漱用品的布包扔到行李架上,坐到位置上簡寧不動聲色打量周圍情況。


    鄰座是一對中年夫婦,對麵坐了一個粗辮子姑娘,一個病怏怏的大娘,一個清瘦黑黝的小夥子。


    她沒有跟陌生人閑聊的習慣,坐下之前觀察了一下,確認近身之處不存在威脅,便打開一點窗戶縫隙,閉眼假寐。


    車廂裏空氣烏煙瘴氣的,食物的味道,人的汗液味,抽煙侃大山,隨地吐痰的,甚至有個別同誌幹脆脫掉鞋盤腿而坐,就差把襪子擼了摳腳丫子。


    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特酸爽。


    隻有十一二小時的車程,沒必多花一兩倍的價錢買臥鋪,卻是不料硬座車廂環境這般糟糕,不過簡寧沒打算去補臥鋪票,沒多大事忍一忍就過了。


    幸好買了靠窗的位置,能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坐過道就難受了。


    “大妹子,你把窗戶關一下吧,我冷。”對麵的姑娘突然開口道。


    簡寧掀開眼瞼瞥了她一眼,伸手閉緊窗戶。


    畢竟是公共區域,不好憑個人喜好隨心所欲。


    瞥那一眼隻是覺得奇怪,老式綠皮火車通風換氣係統性能差,基本全靠窗戶通風,窗戶一閉,人就跟坐在罐桶裏似的。


    有點新鮮空氣不好嗎,難道這姑娘喜歡聞臭味?


    她哪知道,姑娘看見自己對象悄咪咪瞅了她好幾眼,心裏堵著一口氣故意找茬。


    長得漂亮又怎樣,看看那資本小姐的做派,上來全程冷著一張臉,從頭到尾就說了“借過”兩個字,就冷冰冰不理人,哪像他們這些根子是工人農民階級的人,坐在一起互相都會問一問你在哪站下車啊,是去探親還是回家。


    明明穿得一般,卻端著的架子,看不慣。


    雖然簡寧衣著打扮寥寥草草,但姑娘卻無法否認那張白裏透粉的俏臉蛋將灰撲撲的衣服都襯亮了兩個度。


    簡寧摸不清小姑娘家拈酸吃醋的小心思,隻覺得這姑娘似乎對她滿含敵意。


    莫名其妙。


    “開一條縫能有多冷,你是嗅覺失靈了嗎?”寧不說話,旁邊的中年婦人忍不住了,“味道那麽大,開點窗戶怎麽就不行,我都快被熏死了,你這姑娘咋那麽自私。”


    剛上來那會還堪堪能忍受,時間一長,愈發受不住這灰煙瘴氣的環境。


    臭氣熏天的味道無孔不入。


    那姑娘應該讀過幾年書,輪起理來頭頭是道,兩人你來我往,中年婦人也不差,既然你說公關場所,不能為一己私欲不顧忌他人感受,不如舉手投票表決吧。


    兩人爭論一陣,誰也說服不了誰,煞有介事搞起投票活動。


    中年婦人首先把目光投向簡寧,智慧找同盟。


    簡寧也想開窗,順勢而為舉起手臂投了那婦人一票。


    婦人衝她笑了笑,撞撞自家男人,兩人一起舉了手。


    對麵窗口的大娘也緩緩舉起了手,4:2輸了,姑娘不開心地嘟嘟嘴,哪知清瘦小夥子也在大娘舉手後的半秒之內抬了抬手。


    他坐在過道邊上,更能直觀感受到車廂裏的糟糕氣味。


    姑娘兩腮鼓鼓,氣呼呼擰了他一爪,氣死了。


    小夥子尷尬地低下頭,小聲哄了幾句。


    講道理,他哪曉得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大娘會舉手嘛,他是被過道一邊的臭腳丫子味兒熏得懵了智,衝動了。


    小情侶間的較量簡寧不關心,開開心心推開窗,臉貼窗戶深深吸一口新鮮空氣。


    望著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色,簡寧揚了揚唇,為了一個開窗的小事,糊裏糊塗的在火車上旁聽一場辯論賽,隻能說這個時代的人打了不一樣的雞血。


    小插曲揭過,簡寧腦袋歪在窗戶邊上,闔眼愜意地眯了一覺,沒睡實,陌生環境中習慣了半睡半醒。


    這種高難度的睡眠方式不經曆末世摧殘很難掌握火候。


    像黑豹,它們慵懶,隨時都在眯覺,但卻很少進入深度睡眠,眯覺期間外界風吹草動它都能感知到。


    對沒有威脅性的噪音自主性屏蔽幹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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