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馮淵進了門,大家見了一回禮,然後把包袱解將下來打開,先將書信遞將過去,後把樓圖打開,鋪在桌上。大家一看,頭道門,二道門,三道門,四道門,畫得清清楚楚。頭道門台階底下,是活心子,不要管它,墜落不下去。龍須不用動,它也不能紮人。若要破樓,總得有寶刀寶劍,方能成功,用刀插入門縫往下一砍,自然兩扇門就墜落地中去了。那門一下去,用寶刀寶劍將藏珍樓三字砍落,那門就不能複又上來了。進得裏麵,用千裏火照著二道門,叫藏珍門,東邊門上有八楞華子一個,用手往裏撚開,人可要往旁邊躲避,容那個巨鬼起來,用叉把門口堵住,容那三枝弩箭從鬼口中打出來之後,三枝箭打完,那個鬼自然躺下。砍落藏珍二字,那門就不能複關閉了。躥過屋中那個大深坑去,那大鬼身後有兩根鐵鏈,用劍將這兩根砍折,那個鬼就不能起來了。三道門叫五福門,雙門一推就開,先把兩個門環子砍落,然後把五個福字也全都砍落,進了屋中,那當地柱子上有一朵金蓮花,把它削折,裏麵裝著的鐵叉子也不能出來了,桌麵子裏頭鯰魚頭的刀也出不來了,桌子也不能轉動了,柱子就不能往下沉了。在柱子左右兩個圓桌麵以前,地下有兩塊翻板,長夠五尺,寬夠四尺,把這兩塊板子揭開,人就墜落不下去了。第四道門,叫覓寶門,左右有兩個門,上掛著簾子,中有一塊大堂簾子,類若戲台一般,左右兩旁,如上下場門一樣的,那兩個門上有銅字,俱是刻出來的。一邊是“堆金”,一邊是“積玉”。


    雖有簾子,把簾子掀開,也進不去。後麵有木板門,從外麵也不得開。當中掛著一個堂簾,上麵有三個字,是“覓寶門”。堂簾後麵,卻是四塊隔扇,倒是一推就開,那隔扇通上至下,全是四方窟窿,每一個窟窿內有一枝弩箭,那弓箭頭上,全是毒藥,若要一推隔扇,身上就得中了弩箭。先把這“堆金積玉”四個字吹下來,那兩邊門就全開了。後麵全是木板鑲地,別往後走,先把隔扇後頭的一段鐵條砍折,容它把那弩箭都放將出來,仍然還從隔扇當中進去。一進裏麵,當中有一塊四方翻板,把那板子掀起來,往下是一層層的梯子。從梯子下去,到了平地,直奔正北,到北邊有兩扇大門全開著。進大門東西有兩個小門,俱掛著單簾子,裏麵是一層層扶梯,全是木頭作成,千萬不可上去,若要上去,半路拐彎之時,蹬著消息兒,前邊下來一塊鐵搭板,後麵下來一塊鐵搭板,鐵搭板就把人圈住在當中。倒是迎麵往正北去,有一個月洞門,瞧著可險,上麵掛著一口鍘刀,隻管從鍘刀下而入,裏麵也是扶梯,從這裏上去,直到樓上,可就沒有消息兒了。


    樓上有魚腸劍、冠袍帶履,可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放著。大家看完,齊聲喝采。後邊還寫著:藏珍樓外麵周圍俱是七尺寬的翻板。蔣爺說:“樓圖是到了,就在今晚間去破樓方好,你們議論議論,誰去破樓?”問了幾聲,並無一人答言,彼此麵麵相覷,你瞧著我,我瞧著你。蔣爺又問:“哪位前去破樓,請萬歲爺冠袍帶履?”問著,可就瞧看著智化。智化一語不發,蔣爺心中納悶。想著準是他去,頭一件他有紫電劍,能斷各處消息兒,二則他又往團城子去過兩趟,三則他是最喜要名的人,怎麽他不答言,是怎麽回事情?又看智爺是低著頭,一語不發。蔣爺說:“這一去就成功,沒人答言是什麽緣故?到底是哪位辛苦一趟?”展爺說:“蔣四哥,不用著急,沒人前往我去。”蔣爺說:“展大弟前去,很好很好,大事準成。”展爺這一答言,要去的人就多了。徐良、艾虎、白芸生、盧珍、馮淵全要去。展爺說:“我不答言,你們也不去;我一答言,你們全都要去。不然叫你們幾個人去罷。”徐良說:“人無頭兒不行,鳥無翅兒不飛,我們如何敢去?全仗你老人家,我們不過巡風而已。”智爺在旁說:“展大哥,隻管把他們帶去罷,我準保沒事。”徐良說:“臭豆腐,你就不用去了。”馮淵說:“醋糟,還是你不用去了。”徐良說:“偏不教你去,用不著你。”馮淵說:“我偏要去定了,沒有我不行。”蔣爺也說:“馮老爺你不用去了。何苦為這點小事大家爭論。”馮淵說:“請人應是我去,請冠袍帶履,應是你們去。你們不知道,請人去幾乎喪性命。”蔣爺說:“什麽幾乎喪命?”徐良說:“這是你嘴裏說出來的,別怨我了。”就如此這般,說了一遍。馮淵一聞此言,羞得麵紅過耳,隻可在蔣大人、展大人麵前請罪。蔣爺說:“這也是一件好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又不是在軍營內出兵打仗,臨陣收妻犯了軍規,該當有罪。我們應當與馮老爺賀賀才好。馮老爺,依我說你不用去了,前番取樓圖,這是頭一件功勞,寫奏折之時,不能不寫你的頭功,況且還是你一人獨功。”馮淵隻可諾諾而退,暗暗怨恨蔣平不公。


    吃過晚飯,等到二鼓之半,展爺帶領小四義,換了夜行衣靠,係上百寶囊,帶上了兵刃,五位爺直奔團城子而來。團城子正北,有一座樹林,徐良說:“展大叔,請你老人家到樹林裏麵說句話。”展爺說:“使得。”進了樹林,找了塊臥牛石,讓展爺坐下,徐良先磕了一個頭。展爺說:“侄兒有話慢說,為何行禮哪?”徐良說:“我們五個人衝北磕頭,生死弟兄,我與老兄弟,每人有一口寶刀,大叔你老人家也有一口寶劍,比我們的刀還強哪。就是我們大哥和老四,沒有寶刀寶劍,二哥又是個渾人。此番去到藏珍樓,請冠袍帶履不必說,無論誰請出來,都算你老人家請出來的。我們幾個人商量明白,無論誰得著這口寶劍,都要送給我們大哥。倘然你老人家得著了這口寶劍,懇求賞給我們大哥。你老人家要沒有巨闕劍,我們天膽也不敢啟齒。按說我們四爺與我大哥俱沒有寶物,怎麽單給大哥討?可不是我們弟兄之中有偏向,皆因他外號玉麵小專諸,為的是成全他這個外號兒,故此央求你老人家。”展爺一聽,心中暗暗誇獎徐良實在機靈,此事不能不應。說:“我要得著,萬萬不要。”徐良一回頭說:“大哥,你先過來,謝謝展大叔。”芸生很不願意,既有徐良這般說著,不能不過來,給展爺磕頭,與展爺行了一禮,展爺連忙用手攙起來,說:“賢侄隻管放心,我要得了寶劍,必然送給賢侄。”芸生站起身來,大家複又出了樹林,直奔團城子而來。


    來至城牆底下,徐良把百練索掏出來搭住城牆,一個跟著一個上去。到了裏麵,徐良囑咐小心翻板,也是一個跟著一個下來,然後把百練索收將起來。徐良在前邊帶路,展南俠與小四義俱在後麵。繞過太湖石前,就見那裏有一條黑影,從東南往西北,直奔紅翠園。將才過去一個,又追下一條黑影,也奔紅翠園去。就見後邊又追去一個,也奔紅翠園,全都飛也相似。艾虎低聲說道:“又來了一個。”大家一看,這個從正北而來,也奔紅翠園。


    你道正北上來的這一個人是誰?這是馮淵。皆因是都不叫他上團城子來,越想越有氣,明知徐良怕他得著這口寶劍,故此才不教他來。他一想,請人教他去,該有好處,你們不教我去,難道說我一個人不會前去?自己換了夜行衣靠,背插單刀,係了百寶囊,並沒告訴別人,也是躥屋躍脊直奔團城子而來。到了團城子裏麵,直奔正南,他也不知道哪裏是藏珍樓,隻要見著大眾,他打算見一麵分一半。就聽見徐良說:“穿過果木園子,南麵是藏珍樓,北麵是紅翠園。”也沒找著果木園子,就見前麵一段牆,見裏麵有燈光,他就躥進牆來,見三間上房,近西麵那間,有個小後窗戶。馮淵一縱身,躥上小後窗戶台上,胳膊一挎,用小指戳一小月牙孔,往內窺探。這一瞧就猜著八九分的光景,準是金仙、玉仙。見金仙穿著長大衣服,玉仙倒是短衣服,青縐絹小襖,青縐絹中衣,青縐絹汗巾,青縐絹包頭,大紅窄窄弓鞋,全是滿臉脂粉,環佩叮當。馮淵心中忖度,醋糟說這兩個丫頭本領出色,要論我的本事,更不行了。又看著西牆上,掛著一對鏈子錘,一對鏈子塑,還掛著兩口刀。就聽玉仙叫婆子,說:“你不是請王三爺去了麽?”婆子說:“請去了,得便就來。”


    正說之間,忽聽一聲咳嗽,啟了簾子進來一人,那人身上穿的是銀紅色衣服,頭上帶的是紫頭巾,白臉麵,五官透俊,原來是金弓小二郎王玉。皆因是他知道東方亮有兩個妹子,特意上果園子,拿著彈弓打鳥,一彈子一個,金仙瞧他這身功夫,暗暗叫婆子遞書傳信二人私通。今天金仙、玉仙把王玉請來,與他談論事情。王玉進來之時,那金仙讓他坐下,王玉說:“妹子有什麽事情叫我?”玉仙說:“明天擂台之上,我算著我哥哥凶多吉少,大概準有官人前來,尋常時節,還有校尉到咱們家裏來哪。前日不是藏珍樓結果了兩個校尉,我還拿住了一個護衛,外麵還不定有多少校尉護衛哪,咱們家內,又放著犯私的東西,擺擂台又是犯私的事情,我苦勸他哥哥,他便執意不聽。我們兩個人,天大的本事,卻總是女流之輩,此時除了你,我們沒有近人,你得給我們想出一條極妙的計策來方好。”話猶未了,就聽見牆上摘鏈子槊,說:“窗戶外頭有人暗地探聽。”這一出來,不知馮淵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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