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良這一鏢正打在周瑞手背之上,鮮血直流。周瑞撤手丟刀,回頭就跑。邢家弟兄哪肯叫他逃命,尾於背後,也就趕下來了。周瑞躥出樓外,徐良說:“光跑了一個飛毛腿,後跑了一個病判官,就是別叫這白菊花跑了。”忽聽東屋裏大叫一聲說:“都跑了?不叫我出去,你們也含糊不得,這個菊花該我拿了。”又聽得“嘩啦”、“叭嚓”、“磕嚓磕嚓”。“嘩啦”是把桌上家夥摔為粉碎,“叭嚓”是把圓桌麵翻於地下,“磕嚓磕嚓”是劈了兩個桌腳子。原來是智化的主意,教張龍、趙虎把雅座的門堵住,不讓韓天錦出來,怕他沒什麽本事,萬一受點傷,身價太重。韓天錦在裏邊看了半天,此刻真急了,把桌子一翻,劈了桌腳子就從窗台子上邊出來了。喊叫一聲說:“打呀!”智爺說:“你別打,是我。”韓天錦看這個也打不的,那個也打不的,又不能到白菊花身邊,急的他亂嚷亂罵。智爺跳下桌子,仍把他擁到裏間屋中去,說:“用不著你動手,連我還不出去哪。”


    再說白菊花遮前擋後,始終不能逃躥,倒是飛毛腿高解逃了性命,在前邊跑著,蔣爺在後麵追著,他看蔣爺瘦弱枯幹,料著沒有多大本事,自己躥上醬缸,蹬著醬缸的缸沿,颶颶艘飛也相似,一直奔正西去了。蔣爺哪裏肯容他逃竄,也就躥上醬缸,緊緊的追趕。追到西邊有個平台,是人家雜貨鋪的後院的屋子。飛毛腿一縱身躥上平台,蔣四爺也就跟著躥將上去,看那高解早就躥下去了。蔣爺往那院裏一看,是雜貨鋪的後院,堆著好些個囤子,囤裏是些幹果子。再找高解,蹤跡不見,蔣爺不肯追趕,因為高解在暗地,自己在明處,一定要追趕,怕自己吃虧。往下看了半天,並沒有動靜。


    一回頭,見病判官周瑞叫邢家弟兄追著在缸沿上亂跑,可笑那邢大爺追周瑞,邢二爺又追邢大爺。周瑞見邢如龍是一隻眼睛,總打算把他繞在醬缸裏邊,自己才好逃跑。也對著邢如虎實在太愚,淨追他哥哥,絕不知道分頭一擋,豈不就把周瑞攔住了麽?已經跑了三個來回,蔣爺高聲嚷道:“邢二老爺,別追你哥哥了,分頭一攔,就擋住他了。”這一句話把如虎提醒,往北一歪身,提著刀說:“你往哪裏走!”周瑞手無寸鐵,隻可回身仍奔正西,也就看見那個平台了。到了台下往起一縱身軀,往房上躥,正在脫空之際,被蔣爺用於中青銅刺一晃,周瑞見眼前一晃,自己不敢上去,往回來一翻身,腳找缸沿,焉能那麽樣巧,隻聽噗咚一聲,正掉在醬缸裏麵。邢如龍下了醬缸,把石板蓋在醬缸之上,自己往上一坐。蔣爺問:“你覺著醬缸裏麵怎麽樣了?”邢如龍說:“他在醬缸裏噗咚噗咚直撞這石板哪!”蔣爺說:“可別把他醬死。”自己下了房,奔到醬缸這裏,又問:“這時候怎麽樣了?”邢如龍說:“這半天可不撞了。”


    蔣爺說:“你下來罷,別把他悶死。”邢如龍跳將下來,把石板揭開,蔣爺一看,人已然不行了。蔣爺一伸手,把他往上一拉,通身是醬,已然氣絕身死。蔣爺說:“可惜,我說要留他活口,邢大老爺,你難道試不出來麽?他不大很往上撞,必是不行了,你還在上頭死坐著,他會不死!重新把石板蓋上吧。”蔣邢二位往外要走,掌櫃的出來說:“人命關天,我們醬缸內醬死一人,你們打算要走,那可不行。”蔣爺同著邢家弟兄說:“掌櫃的,咱們櫃房裏坐著,我告訴你話說。”隨即進了路南那個小門,到了櫃房,問:“掌櫃的尊姓?”掌櫃的說:“我姓趙。”蔣爺說:“趙掌櫃的,我姓蔣名平,字澤長,禦前三品護衛。萬歲爺丟失了冠袍帶履,我們奉旨拿賊,方才這個醬缸裏的就是他們同黨夥計。你可不許聲張,此事絕連累不了你,這一缸醬,該賣多少銀子,我們不能短少你的。你若把風聲透露,拿你到開封府用狗頭鍘把你鍘為兩段。”掌櫃連說:“不敢不敢。”夥計進來說:“又從樓上下來了好幾人,都往西跑下去了。”


    原來是白菊花到底賣了一個破綻,躥下樓來。徐良說:“大家快追。”打頭就是白芸生、盧珍、艾虎、山西雁,下了樓,緊緊一追。白菊花躥到西邊,跑上牆去,由牆上房,直跑到五裏新街西口外麵,撲奔正北,順著白沙灘往北,將到五裏新街後街的西口外頭,忽見從巷口出來了南俠、智化、馮淵,後麵還有張龍、趙虎。這幾人見白菊花下樓往西跑,智爺說:“隨我來。”就從樓上往下一躥,南俠、馮淵也就跟著躥下來了。張龍、趙虎也從樓上下來。智爺往北街跑,大家跟隨,由北街往西,迎麵正撞著白菊花,展爺一揮寶劍說:“欽犯哪裏走?”白菊花一見嚇了個膽裂魂飛,暗暗一想,後邊小四義本就不是他們對手,前邊又有姓展的擋住,這便如何是好!自己無奈何,掏出一枝鏢來,明知也是打不著他們,暫作為脫身之計,離展爺不遠,對準就是一鏢。展爺往旁邊一歪身,這一枝鏢幾乎就把馮淵打著。白菊花一抖身撲奔西北。


    後麵眾人哪裏肯舍,緊緊一追,淫賊知道,五裏屯東北有一道長河,這河名叫涼水河,自己想著,要是跑到涼水河也就有了勝命,大約他們這些人全下會水。正跑之間,遠遠就看見了一段水麵,歡喜非常,直奔水去。山西雁瞧見前邊白茫茫一帶是水,暗暗著急,往前後一看,沒有蔣四叔。口中就說:“蔣四叔這個工夫上哪裏去了?白菊花打算要奔水去,咱們這裏有會水的沒有?”艾虎聽著,大料白菊花這一下水,自己可以把他拿住。皆因他在陷空島跟著練的水性,可就是在水中不能睜眼。果然行至涼水河,白菊花衝著大眾哈哈一笑,說:“晏大太爺走了,要是有能耐的,在水中拿我。”哧的一聲,跳入水中去了。徐良說:“壞了壞了。”大眾一怔,艾虎說:“不用忙,待我下水拿他。”自己往前一躥,哧的一聲,也就跳入水中去了,見他單胳膊把一人往肋下一夾,往上一翻,把賊人夾至岸上。大眾過來一看,要問賊人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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