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毫無用處,那些個黑暗的日日夜夜,提希豐裏倪一直這麽告訴自己,但那並不能驅走恐懼。恐懼就像是爛了的水果,就和長在腳下的蹠疣沒區別,是會讓人發爛腐蝕的元凶。之前那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如今她不會再去吃爛水果了,也徹底將腳下的蹠疣刮除幹淨。


    她自己早就嚐過恐懼的滋味,後來她得到了麵對恐懼的能力,就在那艘燈塔廢船上,她獲得了新生。


    新生後,在死亡黑海上航行的第一個月,他們還在向著北偏東的方向航行,沒有新鮮的食物供獸人水手消耗,黑海中深處會潛藏實力強大的惡魔,獸人水手自然是不敢去招惹的。


    從他們走進魔獸之森開始,在這遍地都是惡魔的領域中,他們還沒有吃過任何一點的惡魔肉。


    朱天在一間船艙中閉關,他到了最為緊要的時刻,將另一隻腳也放進聖級門檻的時刻。自然也就沒有多餘時間去管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獸人水手開始打那些麋鹿女孩的主意,不管是騎她們還是吃她們似乎都讓人浮想聯翩。


    但是那喜歡坐在撞角上的、特殊的麋鹿女孩肯定是不允許的。


    隻要有她一天在這艘船上,這些獸人水手就一刻都不敢輕舉妄動。


    海風掀開了麋鹿女孩淡黃色的細發,她額頭上有一道藍色的銘文印記,在巨大海浪升起、她消失的那一天之後,她成為了這艘船上第二個經常自然自語的人。


    “她想要和你成為朋友,那種真正的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麽羨慕,你看,平時他都不怎麽會和我說話,如果是你,他就會主動找你說話。”


    “提希,我告訴過你,曾經背叛我的,就是我的朋友,不僅僅是普通的朋友,還是並肩戰鬥的朋友。”


    “他和別人不一樣的,他是特別的。”


    “小麋鹿,你昏了腦子,現在傻子都能看出來你是喜歡他的。”


    “他不是傻子,他看不出來就行。”


    “那麽說你承認了。”


    “……我,我什麽時候承認的?”


    每天醒來,斯莉塔娜會有短暫的主導身體的時間,她也不做別的事情,就喜歡坐在黑珍珠號的撞角上晃腿。


    她晃得很有節奏感,和海浪同頻,和海風共振。


    漸漸的,提希豐裏倪也開始喜歡上了這極有節奏感的事情。獸人水手從不敢抬頭看她,或許他們以為假如不去注意她,她也不會注意到他們……但這不管用,她經常挑刺。沒有地方可以躲藏,沒有花招可以玩弄,沒有辦法可以避免。


    一名河馬族獸人水手看著一名打掃甲板的麋鹿少女發呆,嘴角流出的口水浸濕了衣服前襟。


    提希豐裏倪走過來,說他喜歡幹清潔的活計,所以把整艘黑珍珠號的清掃工作都交給了這名河馬族獸人。


    河馬族獸人整整用了三天的時間才將黑珍珠號清潔了一遍,後來提希豐裏倪走到他麵前,指著那幽暗的、散發臭氣的底倉說:“你也喜歡打掃那裏。”


    河馬族獸人真的喜歡清潔工作嗎?至少在那麋鹿少女的麵前,他是喜歡的。


    有位麋鹿女孩曾被迫跟一個蛙族水手睡了三天,那是很久遠的故事了,是黑珍珠號沒有誕生之前的故事,後來提希豐裏倪聽說了,他就找到了那蛙族水手,用石頭砸掉了他的一個重要器官,蛙族水手什麽也沒說,隻是悲鳴了整整三天。


    隻有回到底倉睡覺的時候,水手們才敢私下議論,嘮嘮叨叨、哭天抹淚地埋怨這根本就是末日。


    “他是天啟者的女人,”他們總是如是說,“就現在看來,她也是這艘船上最好看的那個人,這點必須承認,而且你們說詭異不詭異,我發現她越來越好看了,這是怎麽回事呢?”


    一名失去重要器官的蛙族獸人囉嗦個不停:“她其實就是惡魔變的!那天我看到了一抹黑氣從她身體中噴了出來,我就不能動了啊!那是真的惡魔!我真感覺到惡魔壓在了我的身上,讓我躺在那裏,我不能動啊!我快要被壓死了啊!我意識是清醒的,但就是不能動啊!”


    “然後你就被強暴了嗎?”另外一名蛙族獸人嗅到他身上的尿騷氣,嫌棄說道:“那次之後,你就蹲著撒尿了啊!到底發生了什麽,快點說說。”


    “……”


    有位得了熱病的犛牛族水手被隔離到了單間,他說自己沒病,不想要每天都呆在單間裏,他想要去外麵吹風。提希豐裏倪來到他麵前,犛牛獸人就把自己的訴求告訴了她,提希豐裏倪先讓他把話說完,然後在第二天,黑珍珠號的撞角上就綁上了一名犛牛族獸人,以確定她實現對他的承諾——他喜歡吹風,那就一直讓他吹吧。


    站在甲板上的獸人水手全程觀摩犛牛族獸人吹風的過程,以了解反抗和叛逆的下場。他們都沒有訴求了,老老實實幹活,本本分分做事。


    一名麋鹿少女說自己被另外一名麋鹿少女毆打了,此人長相平凡,卻說那名麋鹿少女是嫉妒她的美貌才去毆打她的,若非提希豐裏倪知道什麽美醜,她定會認為這在她麵前哭哭嘰嘰的少女真的有天大的委屈。“她用哪隻手打了你?”提希豐裏倪問她,“告訴我,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麋鹿少女想也沒想,就說是用左手打了她的臉,她還說對方咬她了,並給提希豐裏倪展示胳膊上的淺顯齒痕。


    說來說去,提希豐裏倪先讓她回去了。後來,提希豐裏倪發覺這麋鹿女孩回去後開始耀武揚威,說她理應在這艘船上被尊重。


    那些麋鹿少女都知道她去告狀了,打了她的麋鹿少女更是被她咒罵說一定會被收拾,趁著現在趕緊把眼睛哭瞎了,那樣看起來可憐點,之後也不必受到懲罰了。


    那麋鹿少女果然就被嚇哭了,哭瞎倒不至於,不過後來也是哭腫了眼睛,並抱怨說:“明明是你搶了我的食物!”


    “那你就動手打我嗎?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天啟者身邊的紅人?你以為你是提希豐裏倪?”她說完,就用手掌向對麵的麋鹿少女扇去。


    她大叫提希豐裏倪名字的時候,殊不知提希豐裏倪就站在她的身後。


    提希豐裏倪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製止她的暴行。


    “是哪個賤人敢動我!”麋鹿少女猛然回身,頓時嚇得花枝亂顫,腿都站不穩了。


    提希豐裏倪說:“你不是說她打的你嗎?”


    “是啊,她打的我,我的臉現在還腫著呢?”


    “但是我現在看她的臉腫得更高。”


    “我也隻回擊了她一下,她還咬我了。”


    那名哭泣的麋鹿少女這時候委屈說道:“她把我的吃的全部搶走了!什麽都沒有給我留,昨天她就偷走了我的食物,兩次了,她就欺負我!”這是痛訴,她說到後來幾乎是喊出來的。


    空氣霍然寂靜,大家在承受著提希豐裏倪的審視目光。


    “我沒有偷她的食物,她在誣陷我!”那女孩感知到提希豐裏倪的目光降落到自己身上時,才想起來反駁說道:“鬼知道是誰偷走了她的食物。”


    “就是你!我看見了!”


    “是!我承認!誰讓你吃那麽多的!每次你都搶著去打飯!別人吃一碗,你非要吃兩碗!你是野豬嗎?”她提到野豬兩個字,忽然感覺到周圍的空間變得陰冷起來,倏爾,她想起來一些不好的禁忌,她就愣住了。


    提希豐裏倪默默地看著這麽一出鬧劇,讓空氣寂靜了十餘秒的時間,她才說:“你們是我的同族,我想你們變好,但是又生氣地想要懲罰你們,但我不知道該用怎樣懲罰的手段,才能讓你們覺醒智慧、讓你們團結力量、讓你們意識到真正的敵人是其他種族的獸人……而不是身邊的姐妹。”


    提希豐裏倪破天荒的苦口婆心,斯莉塔娜認為她這種做法不對,僅靠語言的力量讓人覺醒難之又難,所以這時候斯莉塔娜接管了身體,對那兩名發生矛盾的少女說道:


    “我必須要給你們懲罰——你用左手打的她,那麽就抬起左手;你用右手打的她,那麽你就抬起右手。”


    提希豐裏倪的威望已經深入人心,兩名麋鹿少女都是遵從了,一人抬起左手,另一人抬起了右手。


    “手別放下來,現在去那間沒有人的密室。”斯莉塔娜命令說道。


    兩名麋鹿少女就舉著手進去了。


    斯莉塔娜在關門之前,對她們說道:“現在打吧,隻能用你們抬起來的那隻手打!除了那隻手,你們不能用另一隻手,不能用牙,不能用腳,現在開始吧。我站在外麵要聽到響亮的聲音,打吧,聲音越響越好,如果不夠響,你們就永遠別停下來,這扇門也永遠不會開。”


    啪!


    這間底倉密室的門被關上了。


    密室中,兩名麋鹿少女舉著手相視而望,終於,有一個人動手。


    啪的一聲響亮耳光響起!


    另一名麋鹿少女不甘示弱,也是扇了對方一個耳光!


    頓時,密室中的耳光聲就不絕於耳了,密室外的麋鹿少女都是不禁用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臉,隨著那一聲聲脆響不斷顫動。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聲音沉寂了那麽一會兒,她們都被對方打腫了,打麻了,打哭了……


    但是密室的門還沒有開,她們不想打對方了,因為不管使多大的力量,對方都會如數的還回來。


    漸漸的,她們為了自己不疼,隻能力氣越來越小,所以後來也就沒有了聲音。


    但這樣不行啊,因為她們聽提希豐裏倪說要聽到響亮的聲音。


    終於,兩個人同時抬起了手,也不知道是偶然還是真的被打懵了,兩個人的手擊在了一起,發出一聲脆響。


    啪!


    那是擊掌的聲音,而不是打臉的聲音。


    她們聽到這聲脆響後,自己也愣住了。


    過了很長時間,她們似乎有了一絲明悟。


    同時,兩人又是抬起雙手,默契地擊在一起。


    啪!


    一聲脆響。


    然後再次抬手,第三次擊手……


    門被打開了,她們得已釋放。


    很多天之後,麋鹿少女們震驚地發現了一個事實——這兩名臉蛋消腫下去的麋鹿少女互相成為了最為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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