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花影,本是美景,卻因為染上暴戾的靈氣,讓人心悸。


    獨孤敖垂眸看著地上站著的趙祈閣,隻見他瞳孔泛著紅光,紅血絲遍布眼白。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理智尚在掙紮,但入魔已成定局。”獨孤敖聲音有些不穩,在最末帶著幾分哽咽。


    大長老賀淳看了看獨孤敖發抖的手道:“按照宗門規矩,入魔的修士要由宗門了結,以防成魔後的修士危害世間,敗壞天衍宗名譽,獨孤師弟你明白的吧……”


    獨孤敖握緊了雙拳,全身不自覺的微微顫抖,他雙眼緊鎖趙祈閣,全身迸發出金光。


    “師兄我明白,我自會清理門戶!”說罷便抽取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一隻白玉做的柳枝,上麵用青色的靈玉在花枝頂尖處雕了一隻綠蟬。


    青伏柳,天衍雙雄獨孤敖的成名法器。


    “寒蟬……”


    獨孤敖手中的青伏柳,聽到主人的召喚,柳枝輕輕抖動動,枝上的青蟬飛速顫動了下薄薄的翅膀,像是活了一般。


    然而靈器被喚醒之後,卻遲遲沒有聽到主人進一步下達命令。


    “師兄!祈閣那孩子自小便被我帶到宗門,他才剛剛出關,就要麵臨這樣的結局,我這個師傅……嗚……”


    獨孤敖想著自己將小團子一樣的獨孤敖抱進了天衍宗,然後又送他入了晨星天地守在秘境門前十年的時光……那時候人人都說趙祈閣回不來了,就連其他長老都說他在瞎鬧。但是後來……祈閣奇跡般的回來了,以十三歲的年齡成為了元嬰期修士。


    而本應該之後一路順遂的趙祈閣,現在卻要步入魔途這一切讓獨孤敖感覺不真切。他舍不下趙祈閣,不忍心他死在自己的靈器下,但是又迫於天衍宗長老職責的束縛,不得不下手。


    這位一生戎馬,麵對九天雷劫都毫不動容的修士,麵對自己信任的師兄哭了。眼淚不要錢的似的,也不顧上什麽尊者的體麵了,淚涕混在一起,挺拔的身姿也佝僂下來了……


    大長老歎了口氣沒好氣道:“哎,行了……你把我硬拉來,不就是為了暫時先抑製住你徒弟,不要讓他完全入魔麽?你啊……就是捏住我不能見你們這些人哭的軟處,獨孤……你是我看著長大,又一點點教導成長起來的,你對你徒弟的心意我明白。不過我身為天衍宗大長老,也要為宗門考量……我可以現在幫助祈閣暫時壓製住心魔,但是同時我會用禁咒限製住他的神魂,一旦他入魔,他的神魂便飛灰湮滅,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這,你可想好了?”


    獨孤敖聽到飛灰湮滅四個字,頓了一頓,半刻後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求師兄助祈閣度過難關……若是他入魔,那就是他的命數。”獨孤敖啞著聲音說道。


    大長老點了點頭,雙手在胸口結印,天空中出現一道巨大的符籙,匯聚成一道金光注入趙祈閣體內,隻見趙祈閣身上出現繁複的花紋,那花紋遍布全身,花紋內湧動著金紅色的焰影,趙祈閣身上暴戾的紅色靈氣想要對抗這花紋,卻被花紋中不斷湧動的金紅焰影鎮壓,身體被炙烤,冒出絲絲白煙。


    “玄離把你師弟帶去靜思峰。”


    孟玄離不敢拖遝,折扇一合一開,一副山水畫便出現在折扇上,慢慢的山水畫放大,之間畫中的一個山峰到了折扇畫麵的中間,水墨山峰畫上麵寫著——靜思峰。


    大量的靈墨從靜思峰三個字湧出,包裹住趙祈閣強製將其納入折扇畫中,而另外兩個長老,見趙祈閣已經進入,緊跟其後也進了畫中。山水畫泛起層層靈光,孟玄離才鬆了口氣。


    “他們是回去了……我還得自己走……”孟玄離搖了搖頭,重新合住折扇再打開,雲尾玄若重新出現在折扇上。


    “麻煩你們帶我回去了……”


    ……


    孟玄離乘著玄若慢慢往宗門趕,而趙祈閣和兩位長老已經到了靜思峰。


    靜思峰終年見不著太陽,大雪覆蓋其上,寒意逼人。不過對於趙祈閣三人卻構不成威脅。徐戰陽作為靜思峰峰主提前感應到了轄內異常靈氣波動,隨即趕到,卻發現原來是大長老和三長老,在他們身邊還有一個包的嚴嚴實實的人。


    “大長老……三長老……這位是?”徐戰陽不知道大長老、三長老為何今日突然來靜思峰。


    這靜思峰同其他峰不同,不是什麽風景優美可以品茗論道的地方。靜思、靜思從字麵上也能看出這座峰的主要職責,那就是關押重犯和犯了錯的弟子。


    “這是你師弟,趙祈閣。”大長老沒有隱瞞直接就說了,而三長老聞言想要阻止賀淳說出真相卻也晚了。


    徐戰陽一愣,一把翻開趙祈閣身上臨時披上的兜帽,隻見確實是趙祈閣,隻不過全身都是花紋,而且眼睛赤紅著,顯然是快要入魔了……


    “我明白了,二位請隨我來。”


    徐戰陽脫下手腕上的一串鑰匙,取出其中的一顆刻著‘鎮’字的一把,手拿著鑰匙在半空中輕輕扭轉,之間半空之中憑空出現了一道鐵門。


    徐戰陽打開鐵門,讓獨孤敖和賀淳帶著趙祈閣進來,卻見裏麵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水牢。水牢邊上放著兩根石杵,石杵上掛著兩道手銬。


    “此地為專門關押入魔修士的牢獄,這池子裏的水是黑水,有禁魔、禁靈的功效,趙師弟在此,可以幫助他抵抗心魔劫。”徐戰陽解釋道。


    “你這十字煉獄神通倒是很適合這靜思峰……”獨孤敖道。


    獨孤敖同徐戰陽不熟,一是他是五長老徐秋白的兒子和徒弟,自己同徐秋白不對付,自然對他兒子也沒什麽好顏色;二來,徐戰陽自步入元嬰大圓滿後,因為其修煉的神通特殊,便被委任為這靜思峰峰主。


    同其他峰不同,這靜思峰上居住的人數是最少的……除了峰主徐戰陽,就隻剩下他的兩個徒弟。平時若是沒事,一般人是不允許進入靜思峰的,隻有通過各峰專門的傳送手段才能進入。此次他們闖入靜思峰,已經是違反了門規了。


    “能幫助宗門,是師侄的榮幸。”徐戰陽客氣的回複道。


    獨孤敖對徐戰陽有成見,本是想損他,卻沒想到這徐戰陽倒是比他老子徐秋白能沉得住氣,四兩撥千斤就將自己話堆了回來,倒顯得自己有些小人心胸了……


    “好了……戰陽,你趙師弟入魔的事情,我不想其他人知道,你明白麽?”大長老賀淳盯著徐戰陽道。


    徐戰陽神色不變,隻是再次道:“明白。”


    說完,也沒有再跟著兩位長老,隻是將趙祈閣置入黑水池中,然後用鐐銬將其鎖住。


    “趙師弟以這樣快速的入魔速度,恐怕今日再不能清醒,就沒有機會了……二位長老可知其入魔的緣由?我們可以對症下藥。”


    徐戰陽自任這靜思峰峰主後,見過宗門中的修士入魔的情況絕對比兩位長老多……自然也有一些經驗。這也是大長老賀淳第一時間帶趙祈閣來此的目的。


    寒冷的黑水冰冷刺骨,而且帶有禁靈的功效,就算是熟悉此處的徐戰陽也不敢輕易靠近,隻是用法術將趙祈閣困在黑水池內。趙祈閣沒有靈氣護體,就連魔氣也不能用,隻單單依靠身體來抵抗黑水中刺骨的寒冷,不一會兒臉泛白,嘴唇泛青。


    獨孤敖見此心疼,但礙於大長老在場,不敢對徐戰陽有什麽微詞,心中卻把徐戰陽罵了七八百遍。


    “根據當時命燈反應的情況來看,推測入魔的原因是因為他那凡妻,之前潛入宗門控製盧慈的修士,控製了薛招娣,之後同趙祈閣作戰不敵,便心生恨意連帶著薛招娣一起跳入蕭山的攝魂崖內。趙祈閣見此,便入魔了。”


    獨孤敖這次沒說話,反倒是大長老回答道。


    每個進入天衍宗的修士,宗門都會為其點一盞命燈。這命燈同修士的狀態息息相關,若是修士命隕,命燈便會熄滅;若是修士入魔,命燈的火光就會由黃色入正紅色。


    像趙祈閣這樣的精英弟子,命燈上還會有專門配套的燈罩。可以幫助其抵禦心魔,鎮定心神;但如果入魔成度過深,那燈罩便會碎裂,並顯示當時入魔時的情景。


    許是招娣二字驚醒了水池裏的趙祈閣,他突然開始瘋狂掙紮,身上紅光閃現,臉上的花紋又多了一重,不過被黑水控製,情況沒有再惡化。


    “看來確實是這個薛招娣的原因……可是據我所知,這薛招娣同趙師弟並無多少交際,怎麽會成為趙師弟的心魔呢?”徐戰陽疑惑的問道。


    這一點不止是徐戰陽不明白,就連趙祈閣的師傅獨孤敖也不清楚,隻是隱隱知道可能和晨星天地有關。


    大長老作為唯一一位進入過晨星天地的修士,此時感歎道:“是因為晨星天地,晨星天地內置有開宗祖師虛衍道人的本命法寶,能自行根據進入秘境中的修士記憶推演,形成獨屬於修士的‘輪回’……但是,光靠修士的記憶如何能完善全部推演呢?所以……晨星天地每日都會從天衍宗所屬弟子中,攝取踏入秘境修士的信息。”


    這還是獨孤敖和徐戰陽第一次聽聞這樣的情況,他們聞此心中都不免有些不舒服。任誰的秘密被毫無保留的閱覽,都不會高興,不過好在晨星天地沒有神誌,而且隻會收集進入秘境的修士信息。


    “我猜測……在晨星天地中,趙師侄的每一次輪回,都會有‘招娣’的存在,甚至那個凡人在他感情中占很大的一部分比重……一次輪回,這感情可能便更深一層,趙祈閣經曆了千百次‘輪回’,那一次次出現在他生活中的‘招娣’便化作因果的紅線,將他牢牢的綁在了命運的轉輪中……最後雖然趙祈閣心智得到了鍛煉,旁物無法引起他感情的波動,但唯有這女子,成為了他最大的心魔源頭。”


    獨孤敖聽到此處,不免想起了趙祈閣平日裏的作風,比如旁敲側擊的給自己提意見,給薛招娣安排合適的住處和工作。不僅拜托了同門大師兄照顧,還專門找了靈藥和法訣供薛招娣使用。


    然而……現在想起來太晚了。


    獨孤敖忍不住狠狠拍了自己額頭一下悔恨道:“我這傻子,怎麽就沒發現呢?”


    “若是這樣,不如找一些這位姑娘生活中用的物品……些許能喚起趙師弟的神誌。”徐戰陽建議道。


    獨孤敖恍然大悟,當下就要衝出去,卻被大長老攔下。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孟玄離應當回來了,我已經同他說明,他去劍池幫忙找東西了……你啊!真是關心則亂。就是這樣……我才不放心天衍宗……”大長老很鐵不成剛道。


    獨孤敖獨自聽著賀淳的牢騷,而另一邊孟玄離終於趕到宗門,在半途中接到大長老的靈信,便直奔劍池。


    一進劍池的領域,就見之前昏迷的大師兄方平山已經醒了。此時正坐在劍池旁,眯著眼睛喝酒。


    “你還有心思喝酒!你知不知道出大事了!”孟玄離一進去抓起方平山的領口,對著他怒吼。


    然後,將發生的事情同他說了一遍。


    “什麽你是說祈閣師弟入魔了?原因是在那個薛招娣身上?”方平山震驚的聽完了孟玄離的話,也坐不住了。


    “現在大長老和師傅在靜思峰等我把薛招娣的遺物拿過去,這裏你比我熟……快去找找。”方平山聞言一愣。


    “遺物?誰說薛招娣死了?”方平山從袖中乾坤取出一盞命燈。


    孟玄離瞪大了眼睛看著命燈上,隻剩下一點點的小火苗,驚的話都說不清了。


    “東……東西……快……給我!我去救……救師弟……”


    方平山拍了拍孟玄離的肩頭道:“你還是直接把我送到靜思峰吧……你這激動的樣子,我怕你把命燈砸了……”


    於是,本來應當是孟玄離複命,去靜思峰的人卻變成了方平山。


    大長老得了孟玄離的靈信,得知事情有轉機,便命令徐戰陽將方平山放進鎮字牢。


    方平山一進鎮字牢,第一眼就看見正站在一旁的徐戰陽,他盯著徐戰陽良久,最後路過他的時候輕輕說了一句話:“你總算還知道幹些人事兒……”


    徐戰陽聞言,手指死死的扭住衣袖,沒有抬頭,隻是嘴輕輕顫動:“青葉……”


    方平山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徑自走到黑水池邊,趙祈閣感受到有其他人來了,在魔氣的影響下有些焦躁。


    “你瞧瞧,怎麽成這樣了,你這樣還怎麽去找你的相好啊~趙師弟。”說罷從袖中乾坤中取出招娣的命燈繼續道:“她就剩下一口氣了……你若不恢複常態,怕是就要弄丟她了,她正等著你去救她呢……”


    方平山將招娣的命燈放在水池旁歎氣道:“她不小心將血滴在了寫著功法的白絹上,無意間習得大能編撰的煉體功法……後來我怕她不知深淺亂練,便將這白絹收了起來。順手凝聚了白絹上的餘血,點了這魂燈。人會說謊,可命燈不會說謊啊……趙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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