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的計劃堪稱巧妙,但令他料想不到的是:最後走上講台的那個人並非錢要彬,而是刑警隊長羅飛。


    得知錢要彬被羅飛拘捕之後,年輕人便知道自己的行動已毫無意義。他本該立刻離去的,但羅飛的那段演說卻吸引了他。私刑可以打著正義的旗號,但無法阻止的仇恨的蔓延--這一點年輕人深有體會:他也留戀和那女孩之間的情感,可另一種無法淡忘的仇恨注定要將其無情吞沒。


    當羅飛最後一次觸碰話筒的時候,神色在瞬息之間變得凝重起來。年輕人立刻意識到:對方很可能已發現了講台裏的秘密。隨後羅飛對著衣領低語更是一個極為明顯的突變信號,年輕人不再猶疑,他衝出了配電機房,急速向著車庫出口處衝去。


    但年輕人很快就發現自己走晚了。因為他遠遠看見幾個狹長的人影從車道入口映射下來,並且還在迅速向通道內移動。他心中一沉,知道羅飛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藏身處。警方的力量正在封鎖各個出入口,並且很快就會在地下室內展開大規模的搜捕。


    這情況固然有些被動,但年輕人對此也早有預案,他轉身往回快跑幾步,同時從腰間摸出了一個遙控器,按下了其中的一個按鈕。


    隨著“砰”地一聲悶響,一顆自製的炸彈被引爆了,那炸彈被安置在禮堂西南角天花板上的引風管道內。炸彈的威力並不大,隻是將天花板炸出了一個一米見方的大窟窿。但禮堂內的人群卻受到了極大的驚擾,隨著爆炸產生的碎片飄散而下,禮堂內的驚呼聲也響成了一片。而爆炸還同時還點燃了引風管裏幾個自製的煙霧彈,大量的煙霧從管道裏噴湧而出,那煙霧觸發了火災警報器,尖銳的火警聲開始在禮堂上空回旋。


    爆炸甫一發生,羅飛立即意識到這是eumenides針對警方行動采取的反彈行為。他一時無法判斷爆炸的威力如何,也無法判斷禮堂的其他地方是否還藏有別的爆炸物。不過他知道eumenides絕不是喪心病狂的凶徒,不會拿無辜者的生命開玩笑,這樣的爆炸多半是為了在現場製造混亂。然而彌漫的煙霧和呼嘯的火警還是讓他大驚失色:一旦座無虛席的禮堂著了火,後果不堪設想!


    不等羅飛發令,台上的宋局長已經拿起話筒大喊:“所有的警察同誌,立刻組織群眾疏散!”隨即,不管是刑警、特警、便衣,還是前排與會的警察們全都行動起來,一邊安撫群眾的情緒,一邊引導著大家向場外撤退。


    從通風管內排除的煙霧越來越濃密,很快就籠罩住了禮堂南麵的出入口。後排的觀眾雖然最先撤到了出口處,在嗆人的煙霧中,他們不得不掩鼻閉眼,各自摸索著往室外逃生。


    羅飛從主席台上跳下來,衝著押送囚犯的武警們喊道:“把犯人看好!不要亂動,更別讓他們和群眾接觸!”他深知這些家夥可都是亡命之徒,一旦趁亂暴動起來,恐怕就不好控製了。而那些武警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一個個穩如泰山,緊盯著各自身前的犯人,目光則瞪得溜圓,絲毫不為混亂的局勢所動。


    羅飛又健步如飛,直奔向禮堂東側牆上的一扇小門,那扇門並不是通往室外的,那是通往衛生間的出入口。衛生間對麵則有一道兩米寬的步梯,從那步梯下去便可以直接進入地下停車場。


    羅飛現在已經確信:eumenides一定就藏身在地下室中!現在地下停車場的出入口已經被柳鬆的特警力量封鎖起來,eumendies製造了這麽大的混亂,顯然是想混在人群中從禮堂大門逃脫!他必須盡快趕往地下室,協助柳鬆一塊將對手圍堵起來!


    也就短短的十來秒鍾,羅飛已經趕到了地下室內。從樓道口衝出來的一刹那,他又突然間停下腳步,然後拔槍在手,警惕地往四周掃視著。


    周圍靜悄悄的,並不見一個人影。柳鬆的人馬正在各個出入口布控,還沒那麽快進入地下搜索。而eumenides更是難覓蹤跡。不過就在這靜謐的氣氛中,羅飛卻分明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壓力,那壓力籠罩著他的身體,讓他有種無法喘息的感覺。


    羅飛知道那家夥就在周圍。他雖然看不見對方,但已經嗅到了對方的氣息!而這悄無聲息的地下室,注定將他們決鬥的戰場。


    羅飛端著槍,以作戰姿態不停變換著槍口搜尋的方向。同時他慢慢移步,向著不遠處的一根建築支撐柱靠過去--對手很可能也帶著槍,他這樣毫無遮蔽地暴露自己是非常危險的,他首先得找到一個合適的掩體。


    當自己的背部終於貼上柱麵之後,羅飛稍稍鬆了口氣,並且慶幸自己首先占據了這個合適的地點。這根一米見方的柱子正位於停車場的某個拐角,躲在柱子後麵不僅可以隱蔽自己的身體,而且還能對通往禮堂的樓道口進行全視野的監控。更妙的是,柱子旁邊恰好立著一麵交通反光鏡,羅飛借助鏡麵的反射還可以看到柱子背麵的情形。這可算是個絕佳的伏擊點,他隻要守住這裏,eumenides就別想進入禮堂。片刻後柳鬆的人馬合圍過來,就可以上演一出“甕中捉鱉”的好戲了。


    可惜事態的進展並不像羅飛設想的那樣樂觀。他剛剛擺好陣勢,舉槍緊盯著那個樓道口,忽然之間,整幢建築內的所有燈光全都熄滅了。地下室立時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羅飛眉關一鎖,心知這必然又是出自eumenides的手筆。他雖然帶著警用手電,但此刻若把手電打開,自己便將暴露在對手的槍口下;可是不開手電,又如何對那樓道口進行監控?如果讓eumenides進入禮堂,往混亂撤退的人群中一紮,再想找到他就不太可能了。


    形勢瞬息萬變,並沒有太多時間給羅飛細細斟酌。倉促之間,他忽然拿定了一個主意,於是便暗暗深吸一口氣,將警用手電從腰間的佩帶中掏了出來。


    當羅飛從樓道衝進地下室的時候,年輕人正從二十米開外的地方向樓道口趕來。聽到羅飛的腳步聲之後,他提前隱蔽在牆體的拐角處。所以羅飛雖然感覺到對手的存在,但並沒有看到對手的身影。此後羅飛端著槍四下搜尋,年輕人則縮在牆後,不敢貿然探頭觀望,因為他深知對手的感官極為敏銳,自己一個不慎就會暴露蹤跡。


    年輕人料到羅飛一定會找個合適的角落,對通往禮堂的樓道口形成伏擊的態勢。而自己則決不可在此地久留,於是他便施出了逃生計劃中的另外一項預案:切斷整幢建築內的照明電源。


    年輕人早已在配電室的照明總線上安置了小型炸藥,他隻需掏出遙控器輕輕一按,照明總線被炸斷,禮堂上下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而處於封閉狀態的地下室內更是全無任何光線。


    年輕人自己也帶著手電,但他和羅飛一樣,並不敢在此刻將手電打開。於是這兩人便同時便成了沒有視力的“盲人”。不過年輕人所處的位置相較羅飛而言卻有著巨大的優勢。因為他是貼著牆角隱蔽,而那牆體一直連向了樓道口,這意味著隻要他順著牆根慢慢摸索,便很容易找到樓道出口,向上逃往禮堂。而羅飛為了獲得良好的伏擊視野,卻隱蔽在了樓道口斜對麵的柱體後,他若是想往樓道處摸索,必須經過一片毫無參照物的開闊地,在視力全失的情況下,這麽做極有可能在中途失去方向,成為一隻茫然亂紮的無頭蒼蠅。


    年輕人很清楚自己的優勢所在,斷電之後,他立刻便起身貼住了牆根,靜悄悄地蟄伏前行。同時他右手往腰間一摸,手中已多了一柄手槍。這支槍是越獄時從張海峰手中劫得的,雖然他並不願意和羅飛刀槍相見,但在這狹路相逢的時刻,他們不可避免地要成為你死我活的敵人。


    年輕人一點點地向前,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同時他也側耳傾聽,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時做好射擊的準備。不過他也知道這槍並不能隨便開,因為開槍時槍口的火光會暴露出自己的位置,一旦射擊不中,自己便將淪為對手的靶子。


    如此行了片刻,感覺樓道口已越來越近,而周圍仍無一絲異常的聲息。年輕人漸漸寬心,料想羅飛該是被困在黑暗中,不敢輕易活動。自己隻需再堅持一會,等摸到樓梯之後,便可以大步向上飛奔,衝進禮堂內混入疏散的人群。


    然而就在這時,對麵斜角方向忽然亮起了手電的光柱,那光柱沿著樓道口來回掃動,顯然是在搜尋自己的身影。年輕人毫不遲疑,抬手就是一槍,向著那光柱始發的方向射去。隻聽“砰”、“哐啷”,兩響相連,除了槍聲之外,另一聲卻似玻璃被擊碎一般。而原本射向牆角的光柱則突然折向,反而射向了與樓道口相背離的遠處。年輕人暗叫一聲“不好”,他應變奇速,立刻一個飛身,向正前方臥倒躲避。然而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就在他躍起的同時,地下室內槍聲再起。年輕人隻覺得右肩處一麻,心知已然中彈。不過他也借機看到了對方射擊時槍口的火光,於是他便就地一滾,用左手托起槍柄,右手再次扣動扳機,射出了自己的第二發子彈。


    開槍擊中eumenides的人自然就是羅飛。當他掏出手電之後,並沒有直接往樓道附近照射,而是反方向照向了柱子旁邊的那麵反光鏡。光柱經過折射之後,調轉方向又往樓道口而去。eumenides果然上當,他對著光源來路射擊,子彈隻是擊中了交通反光鏡,而他槍口迸出的火光則暴露了自己的確切位置。羅飛立刻還擊。因為子彈射出後沒聽到撞擊牆壁的悶響,羅飛心中一動,料知是命中了目標。然而對手的反應也著實迅捷,羅飛尚未撤開,對方的第二槍緊跟著響起,那子彈貼著地麵而來,不偏不倚,正擊中了羅飛的右側小腿。羅飛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搖搖欲倒。他連忙就勢一個側翻,同時將警用手電遠遠扔在了一邊,以免那電光暴露了自己的最新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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