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能走之後,我就請求他把我帶出山溝。不過老頭卻告訴我,我已經遠離了唯一的出口,今晚肯定是走不了了,隻能將就著到他家裏去住一個晚上。明天他在送我出山。”


    “他就住在山溝裏?”豹頭有些意外,他記得嚴厲剛剛說過:這個山溝幾乎是與世隔絕的。


    “是啊。當時我也非常奇怪,因為那個山溝根本不像有人煙的樣子。不過當時我也沒有別的選擇,隻好跟著那老頭走了。我們一路走一路聊,我這才知道,原來老頭已經隱居了十多年,在這個山穀裏,除了他之外,果真再沒有其他人了。”


    豹頭覺得這個故事越聽越離奇:“他一個人住在山溝裏幹什麽?”


    “幹什麽?”嚴厲嘿嘿一笑,“就和我在這個小院裏幹的事情一樣。”


    “養花?”豹頭心中一動,這兜了一大圈的,總算是兜回來了!


    “是的。這老頭無子無女,孤身一人。十多年前看破了世事,所以才找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專心養花。那天傍晚他到山穀裏尋找有沒有新的花種,沒想到被毒蛇給咬了,這才有了和我的一段偶遇。”


    “那你現在也是受了他的影響,喜歡養花了?”


    “也談不上喜歡。我養花可不像老先生那麽高雅,我的目的實際上是很世俗的--”說到這裏嚴厲又伸手往花園裏一指,問豹頭說,“哎,你看看我種的這幾株花,知道是什麽品種嗎?”


    豹頭搖搖頭,他對花草之類的東西根本是一竅不通。更何況嚴厲所指的就隻是幾株細細的幼苗,完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嚴厲得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懂,其實我開始也不懂--不過我可以先告訴你,這幾株花都是那個老頭送給我的。”


    “嗯,你救了他的命,所以他送你幾株花作為報答吧?”


    “有這個意思。不過我當時救人純屬仁義,根本沒想要什麽報答。甚至那老頭肯收留我一夜,我已經感激不盡啦。”嚴厲一支香煙早已抽完,這時覺得口渴了,便拿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嘴對嘴地灌了一通,好好的一壺龍井被他糟蹋得淋漓滿襟,完事之後他抹了抹嘴,又開始說道,“老頭的家是一個用木頭壘成的小屋,四周用籬笆圍出一個院子,院子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我到他家的時候是晚上,還看不清楚,隻聞到花香撲鼻。等第二天早上迎著朝陽一看,那真是傻了眼了。我跟你說吧,那絕對是你這輩子都沒見過的美景。我永遠也忘不了,而且也永遠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當時我就傻傻地站在院子裏,那種感覺就像是個終於見到了**女人的處男。”


    豹頭斜眼看著嚴厲,心道:媽的,這小子的比喻雖然粗俗,但情境倒是貼切得很。


    嚴厲意猶未盡地點起第二根香煙,邊抽邊說:“我不知道傻看了多久,連那個老頭來到我身邊都沒發覺。直到老頭問我說:‘哎,小夥子,你也喜歡花嗎?’我清醒過來,傻乎乎地回答了一句:‘這些花太好看了。’老頭哈哈大笑,看起來很高興,然後他又對我說:‘小夥子,我看你本性不壞,我們倆又有緣分。這樣吧,這些花裏麵你最喜歡哪些?我送給你!’我哪會養花呀?連忙搖手婉拒,老頭倒來勁了,一定要我挑,最後好像我不挑就不給他麵子似的。我沒轍了,心想:那就好賴挑幾個吧。但我又不願意奪人之美,於是就故意去尋找最普通的花兒。我大致看了一圈,覺得在東邊角落裏有幾株花兒挺不起眼的,葉子細長細長,花朵則非常小,顏色也不豔麗,看起來倒跟野花似的。我就伸手一指說:‘得了,我就要這幾株吧。’


    那老頭一聽就愣住了,問我:‘小夥子,你懂花?’,我說我一個粗人懂什麽。老頭又問:‘那院子裏這麽多花,你為什麽單挑這幾株呢?’我實話實說:‘我覺得這花開得小,肯定不是什麽好貨,被我養糟蹋了也不可惜。’老頭一聽又開始哈哈大笑,笑得都快咳嗽了。笑完了他說:‘小夥子,我們可真是有緣啊。你挑得好,挑得好!不過這幾株花目前在這山穀裏都是絕版,我還舍不得給你。’我有點不樂意了,心想:你讓我挑的,挑完了又舍不得給,這不是逗我玩嗎?老頭也看出了我的不滿,趕緊又說:‘小夥子,你別生氣。今天你來巧了,剛好這些花兒剛剛育了種子,我就把這些種子送給你吧。你拿回去好好種,也能長出一樣的花兒來。’我說行吧,種子也好,揣兜裏就帶走了,要是花株我還得發愁怎麽捧回家呢。


    於是老頭就回木屋去了,一會出來手裏多了個小布包。打開小布包,裏麵又是五個小小油紙包。油紙包裏就是花種子了。隻見每個紙包還寫著字,分別是:滿江紅、天雨流芳、大唐鳳羽、金沙樹菊、荷之冠。”


    豹頭趁著嚴厲歇氣抽煙的功夫,插話問道:“這些都是花的名字?”


    嚴厲吐出一長串的煙圈:“對。當時老頭指著那幾株我挑好的花朵,讓我一一識別記憶。我哪有心思記這玩意?就想了個偷懶的方法:用手機把那幾株花都拍了照片,然後按老頭的說法給分別給照片命名。我想,以後我自己的花種出來了,對著照片一比,不就知道叫什麽名字了嗎?”


    豹頭笑笑:“嘿,這方法倒是不錯。”


    “可那老頭還不算完,又拉著我講解這花要怎麽種。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還逼著我必須背下來不可。我就是不背,老頭沒辦法,自己寫了張紙條給我,囑咐我一定要保管好,並且按照紙條上寫的步驟操作,絕對不能有錯。”嚴厲一邊說,一邊掏出張紙條遞給豹頭,“喏,就是這張,你看看,是不是很麻煩。”


    豹頭接過來,卻見那紙條上寫著:


    “養植步驟:


    1、一個月之內將花種入盆,盆中花泥按黃沙土四份、鋸木屑四份、河沙二份進行配備,在20度的溫房中培育,保持60%的濕度,如此一個月之後,當有幼苗出土。


    2、幼苗出土後將盆中花泥置換成塘泥。即從魚塘中將泥挖出、曬幹,然後打碎成細粒,用以栽培。仍在溫室中保持相同的溫度和濕度進行培育,如此再過一個月之後,幼苗當長到十公分的高度。


    3、幼苗長到十公分之後需離開溫室,移植到天然環境中。此天然環境必須是竹根泥係。即需要將幼苗栽種到曾經生長過多年竹叢根部的泥土之中。以天然之陽光雨露進行撫育,不可施任何化肥農藥改變土壤性質。如此三年之後,幼苗當能長成,花開可期。在此過程中需悉心嗬護,花開前萬萬不可再次移苗,否則花苗無法適應土性改變,前功盡棄。”


    的確是很麻煩--豹頭粗粗地看了一遍,暗自想到。而且要三年之後才能開花,費那麽大勁幹嘛?


    “你回來就按照這個步驟做了?”豹頭狐疑地問道。以他對嚴厲的了解,對方是不會有這個耐性的。可是現在那幾株花苗就在自己麵前,嚴厲這麽大費周折地養花,隻怕是別有用意。


    “一開始我可沒這個雅興。”嚴厲果然搖頭說道,“我離開那個山溝溝之後,又在昆明市裏玩了幾天,心裏的憂鬱慢慢散了。於是我就回到了省城,和兄弟們大喝了幾頓,生活基本上又回到了正常狀態。那包花種被我隨便往抽屜裏一塞,養花的事情早就被拋到腦後了。”


    豹頭知道其後必有轉折,主動問道:“後來呢。”


    “後來--”嚴厲把煙屁股扔到腳下踩了踩,欲言又止,片刻之後,他衝豹頭詭異地一笑,說,“我拿個東西給你看看。”


    說罷嚴厲起身走進了西首平房,不一會兒又踱出來,手裏卻拿著幾份報紙。他把其中的一份放到豹頭麵前,用手指在上麵重重地點了點。


    豹頭凝目看去,卻見嚴厲手指之處乃是一篇配圖新聞,標題是《天價蘭花1株千萬5人保鏢》,標題下則是新聞導語:昨日上午,第8屆亞太蘭花大會正式開幕,其中,一株來自雲南省大理,名為“素冠荷鼎”的蓮瓣蘭估價1500萬人民幣,成為大會上的天價蘭花。這株天價蘭花不僅有透明玻璃框保護,更有五名保安圍在周圍當起保鏢。去年曾有買家出價1000萬人民幣,主人都沒舍得賣。


    一株蘭花價值1500萬?豹頭先是覺得不可思議,然後他又一愣,翻眼看著嚴厲:“你什麽意思。”


    嚴厲伸手往褲腰裏一摸,掏出手機來調了兩下,同時興奮地說道:“那天我無意中看到了這條新聞,我的心都快蹦出來了!你看看我在老頭家拍的照片吧,和這篇新聞裏的配圖比一比,你就全明白了!”


    嚴厲調出照片之後,就把手機壓在了那份報紙上,新聞上的配圖和手機中的照片兩相比對,結果已昭然若揭。


    那是兩朵幾乎一模一樣的花兒,都有著淡青色的花朵和纖細的腰肢,而嚴厲手機中的照片還配著當時老頭告訴他的花名:荷之鼎。


    “這……”豹頭的腦子一時間有些不夠轉了,“這不太可能吧?”


    “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可能。我在山溝溝裏麵看到的那幾株小花,怎麽能和亞太大會上的天價蘭花相提並論?可這兩幅照片又實在太像了。於是我忐忑的心情,專門去拜訪了國內一個著名的蘭花鑒賞大師,我把手機裏的照片給他看了,你猜他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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