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嘴撣撣衣角:“地獄種種酷刑無非是相。地獄的關鍵就在於兩個字,消業。消業無他法,隻能肉身被痛苦的折磨。地獄不在乎你是不是反思,你若反思,不惹業力,自然無可折磨,可如果不反思。造了業就要償還。比較吊詭的是,世間諸人隻見紅粉不見骷髏,隻見金銀不見油鍋,業力無形,惹了之後隻能到地獄裏慢慢熬,直到洗幹淨那天為止。”


    他歎口氣:“所以我說你們很傻,非要回陽世人間,回去有什麽好?無非就是個業力場。活過之後再淪落至地獄消業,年年歲歲,日日年年。周而複始。不如看透看破,就留在地獄裏,這裏是業的終極。”


    我喃喃:“地獄是業力的終極。隻要呆在地獄裏,業力就不會惹到你。”


    烏嘴道:“我的神通完全可以呼嘯人間,做個帝王。也可以直入仙界。做遨遊天外的仙人。可我為什麽還要選擇在這裏?!”


    他看著我:“因為在這裏就算惹了業力,也有辦法洗幹淨,不會付諸自己的身上。這才是真正的逍遙客,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癡兒啊,開悟吧。”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解鈴在哪?”我說。


    烏嘴發出一串笑聲:“好吧,告訴你也無妨。”他緩緩摘下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臉。


    看到這張臉,我陡然窒息,渾身顫抖,牙齒格格作響。


    這張臉正是解鈴的臉。


    烏嘴就是解鈴?解鈴就是烏嘴?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願往深處推斷。


    “解……鈴……”我磕磕巴巴地說。


    烏嘴嗬嗬笑,撫了撫自己的白色長發,他拍拍臉蛋說:“我就是解鈴,解鈴就是我啊。”


    我忽然明白了:“你……你把他奪舍了?”


    烏嘴道:“知道我怎麽洗業力嗎?就是這麽洗!解鈴的真尊正在替我在地獄裏受苦,在洗我的業力。而我奪舍了他,就會變成一個全新的人。”


    “他在哪?”我猛然爬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他在哪?!”


    烏嘴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把我的手掙掉,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我根本無法抵抗,手腕酸痛。


    “我帶你去。”他說。


    烏嘴背著手在前麵,白發隨陰風飄飄,我怔怔看著他的背影。


    我早已習慣解鈴是光頭,現在突然變成長發,還真不太適應。


    這時,紙人的“我”在後麵譏笑:“齊震三,你不是膽大包天嗎,怎麽不敢跟著去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李若。李若臉上掛著淚痕,垂著頭不說話。


    我歎口氣,跟在烏嘴的身後走,我想要看看,解鈴到底在什麽地方受罪。


    第六百八十三章 大千世界


    烏嘴在前麵走,我們在後麵跟著,我們的身後是群鬼相隨。


    大家穿過院子,來到樓前。一看大樓我眉角就跳了一下,這算是現代化的建築,完全是水泥建出來的,表麵是黑色,所有的窗戶都在緊閉,裏麵偶爾傳出慘叫聲。


    烏嘴轉過身,問我:“知道這棟建築是根據陽間哪裏建造的嗎?”


    我搖搖頭,大樓的樣子很陳舊,圍牆上還能看到懸掛著層層的鐵絲網,看起來像是荒置了很多年的監獄。


    烏嘴說:“在陽間曾經發生這麽個事,某位君王發動了一次社會性的試驗,他驅趕一座城池裏的幾百萬人遷移到山裏農村。建立勞動營,不分晝夜的幹活。而且一家人妻離子散,分別關押在男營和女營不準見麵。他又在城市中心造了一座監獄。凡是對他有異心的人全部抓進來審訊,再用種種酷刑虐待致死。”


    他頓了頓說:“大概三年多的時間裏,據說死了上百萬人。當時我在陰間。聞聽有這樣的事,極其感興趣,便私入陽世,混進了那段曆史當中,體悟這三年。其中種種手段種種人間恐怖。堪稱比無間地獄還無間地獄。那位君王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同時也讓我有很多的問題沒有想明白,一直在思索。幸好那段時間那個地域發生的事,我用神通納入了神識之境,想不明白了。我就會重返神識之境再經曆一次。”


    “你不明白什麽?”我問。


    烏嘴看我:“我不明白的是,人性到底會惡到什麽程度,會懦弱到什麽程度,社會群體利益和個人之間的關係。你看到的這座建築,便是當時事件裏最標誌性的大樓,那座都城裏的監獄。別看黑撲撲不起眼,裏麵受刑死的人超過十餘萬。”


    我默不作聲,低著頭不說話。


    “你剛才看到我在虐待折磨那些罪魂,罵一聲殘忍。但是你想過沒有,真正恐怖和殘忍的事恰恰就在陽世凡間,在人與人中間,隔段時間便會重複上演。你知道我以後最想做什麽嗎?”烏嘴談性勃勃。


    我搖搖頭。


    烏嘴說:“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入陽世,掌握天下權柄,對治下的老百姓也發動一次社會性的改造和試驗,用種種手段測驗人性。這個過程裏,不可避免會發生犧牲和流血,但是卻可以作為經驗和資料流傳千古,以醒後人。這才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真髓核心。像地藏王菩薩那樣,成天躲在陰曹地府念經超度,不過是小小乘罷了。”


    “以你現在的神通,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我說。


    烏嘴點點頭:“話是不錯,但目前我還不能做。因為我還沒想到更好洗脫業力的方法。你知道要做到我剛才說的那樣,需要背負多大的業力嗎?多少世都洗不幹淨。”


    “可你剛才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說。


    烏嘴笑了笑,神色有些落寞。這個表情極像解鈴,我一時看呆了,以為解鈴重生。


    我心下惻然,有種感覺無法說出來,烏嘴確實占據了解鈴。而我感覺解鈴似乎也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他。這種影響可能小到忽略不計,卻是一股水滴石穿的力量。


    烏嘴剛才說,通過奪舍來洗自己的業力,恐怕日後的結局並不像他想的那麽樂觀。


    正想著,烏嘴招手:“來。來,我讓你看看解鈴在什麽地方。”


    我們魚貫走入大樓,一進去就發現裏麵氣氛森森,真像是監獄。四麵都是鐵房子,長長的走廊極其昏暗,慘叫聲不斷從深處傳出來,聽得全身發麻。


    穿過深深的走廊,我們來到後門,烏嘴推門而出,大家走了出去。


    沒想到樓後還有一處大廣場,在廣場的中心位置有一條深深的大湖。


    這條湖占地麵積特別大,湖麵很高,快要接近地平麵。湖麵泛著一層黑油油的光,沒有風,不起絲毫漣漪,看上去像是一麵特別大的鏡子。


    我們走到湖邊,烏嘴指了指湖水:“解鈴就在裏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奔放的程序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奔放的程序員並收藏我的殯葬靈異生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