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王庸哆哆嗦嗦說:“我們是跟著別人來的。”


    “你們來找誰?!”老太太嗓音拔高,尖銳像烏鴉狂躁。還沒等我們回答,她又尖著嗓子喊:“你們到底來找誰?”


    王庸抹了把臉。過來拽我:“老菊,趕緊撤吧,這老太太發瘋了。”


    老太太拄著拐棍,要從門裏出來,我雖然很緊張,可也沒像王庸這麽害怕。還想再看看,王庸死活要拉著我走,就在這時,有人在遠處喊了一聲:“陳奶奶,是我帶他們來的。”


    熊大海提著一堆過年的禮品盒,大包小卷從遠處過來,老太太冷臉看著他。


    熊大海嬉皮笑臉把手裏的東西提起來:“陳奶奶,不認識我啦,我是小熊啊,昨晚還在你這三刀六洞呢,這就忘了?”


    這個叫陳奶奶的老太太,掃了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往裏走。


    熊大海看看我們,尤其是看到王庸嚇得這衰樣,他歎口氣自言自語:“八家將墮落於斯,真是可悲。”


    他還以為王庸是和我同道,我想爭辯兩句。想想沒太大意思,他愛怎麽看怎麽看吧。


    他提著東西跨進大門,我跟在後麵,王庸落在最後說:“要不然我去車裏等你們吧。”


    熊大海頭都沒回,騰出一隻手揮了揮,意思是讓他趕緊走。


    王庸對我說:“老菊,你們都是膽大包天的高人,我承認我是膽小鬼王八蛋,我先走一步。”


    說著,他跑得比兔子都快,一會兒工夫沒了蹤影。


    我跟在熊大海身後進了大門,反手把門關上。熊大海回頭看我:“你沒跟著你那兄弟一起走?反正你們也幫不上什麽忙。我媳婦兒的事我自然會解決明白。”


    我說:“頭前帶路吧,今天刀山火海我都奉陪。”


    熊大海笑笑,沒說什麽,提著大包小卷進到院子裏。我這才看清楚,院子相當大,堆滿了各式紙紮供品,最紮眼的就是那些紙人,少說能有五六十個,穿著衣服,五官栩栩如生,並肩碼成一排,看著頭皮發麻,有種不寒而栗的壓迫感。


    穿過院子進到內堂,屋裏也是塞滿了各式紙紮品,牆上靠著一排碩大的花圈,就連天花板上也吊著十幾個紙人。這些紙人都沒做成哭喪臉,而是嘴角翹著微笑。


    這麽多紙人居高臨下瞅著人笑,連我的腿都有點發軟。


    屋裏最惹眼的是在牆上掛著一幅巨大橫軸書法。估計能有三米長,上麵鑲著玻璃框,裏麵寫著四個大字“佛光普照”。


    書法下麵放著一桌子神龕,供著菩薩,旁邊堆著香果,七個碟子八個碗。還有三個香爐,裏麵插著長香,飄出灰煙。


    屋裏不知是不是避光,沒有什麽光線,特別陰森還寒意十足,一說話就吐白氣。我懷疑這裏沒有暖氣。也沒燒爐子,真不知這老太太大冬天是怎麽過來的。


    熊大海把一張桌子上的東西清理清理,然後把買來的禮物堆在桌子上。他抱拳說:“陳奶奶,昨晚的事多有得罪,今天來賠罪。”


    老太太坐在太師椅上,拐杖放在一邊。手裏撚著黑色的佛珠,不知念叨什麽,像賊一樣斜眼看著滿桌子的禮物。


    我和熊大海坐在她的對麵,沒有說話。熊大海翹著二郎腿,手裏玩弄著桌子上紮紙人的竹簽子。


    屋裏的氣氛極為壓抑,此刻陽光偏斜過去。屋裏黑得就跟晚上似的,老太太深藏在陰暗中,一張老臉似鬼如魅。


    老太太在陰暗中說:“小熊,你知不知道我多大年紀了?”


    “以前聽你老人家說過,有八十多歲了吧。”


    老太太嘎嘎笑:“八十四嘍。昨晚正是八十四的生日,有這麽一句話。叫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我吧,就想靠著過生日衝衝喜,可是昨晚呢,孩子們精心給我準備的生日宴,就這麽被這個小子給衝了,弄了亂七八糟。我老太太沒禍害什麽人。就想好好過個生日,不過分吧?”


    我趕緊道:“這位奶奶你不知道,我有個朋友昨夜被紙人領著出魂了。她一個小姑娘出了魂魄,被鬼迷,很容易出危險……”


    “你說誰是鬼?”老太太停下手裏的佛珠,眼睛直愣愣看著我。


    熊大海咳嗽一聲:“各位都冷靜一下。我們今天來解決問題的。陳奶奶,昨晚我也三刀六洞的紮了,咱們這一篇就翻過去。還是說說昨晚那姑娘,那姑娘現在和我談對象,算是我媳婦兒了,你老高抬貴手。放過她一碼,以後別去打擾。”


    老太太“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熊大海對我使了眼色,示意不宜久留,一起走。


    我們一起往外走,老太太悶頭撚動佛珠,也不搭腔。


    我們跨出門檻,熊大海沒有回頭,徑直說道:“陳奶奶,我再說一遍,那姑娘現在是我媳婦兒,你給我留個麵。以後不要去騷擾她。”


    這話說的非常強硬。


    老太太笑了,聲音如同烏鴉一般:“小熊,你們趕緊走吧,我現在已經很不痛快了,別再給我添堵。”


    熊大海拉著我要走,我無意中回頭掃了一眼,突然看到神龕桌子的角落裏,隱隱蹲著一個黃色的動物,像是黃皮子。


    我眼睛一熱眼圈迅速紅了,這隻黃皮子怎麽那麽像崽崽。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三陣


    陳老太太的神龕桌子上擺放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破爛,什麽菩薩像、香爐果盤一大堆,琳琅滿目,就在剛才掃了這麽一眼,我看到在神龕的桌子角落蹲著一隻黃皮子。


    所謂黃皮子,就是黃鼠狼,這隻黃皮子非常奇怪,蹲在那裏一動不動,我看到第一眼後又掃了幾眼,它還是保持著那種姿態。最讓我動心的是,它身上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一眼過去就讓我眼圈發熱,幾乎叫出來,應該是崽崽。


    我們都出門檻了,熊大海走出幾步看我沒動地方。便問怎麽了。我站在門口猶豫一下,返身又重新回到屋裏,衝著老太太抱拳:“陳奶奶,有件事我想問問。”


    老太太眼皮子都沒撩,快速撚動佛珠。一句話沒說。


    熊大海來到我身邊,低聲問怎麽了。


    這話沒法和他細說,真要聊起我和崽崽的淵源,怎麽也得講一天。


    我輕描淡寫說道:“這位陳奶奶好像養了一隻黃皮子,我看得有些眼熟。”


    話剛說完。一直沒說話的老太太抬起頭,疑惑看我:“你能看到我供奉的黃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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