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曆經千辛萬苦來找你,其實是想讓你出山。”我說。


    解鈴說:“我就知道,肯定沒有好事找我。你們尋歡作樂的時候想不到我,出了事想起我來了,好給你們擦屁股。說吧,什麽事?”他剛說完,忽然直愣愣看著我,伸出一隻手指向我的眉心:“咦,你什麽時候見過李大民的?”


    第五百七十一章 還陽


    我吃驚地看著解鈴。


    解鈴笑看我,眼神並沒有責備的意思。他就是有這個能耐,讓人不忍在他的麵前撒謊,他的眼睛有時候像孩子一樣純淨,真是無法想象一個經曆過這麽多的男人,眼神會如此清澈。


    我點點頭承認說:“見過。”


    解鈴笑:“李大民可是個妙人。他在你的神識裏埋了什麽東西?”說著向我走近一步,手指尖點在我的眉心。我打了個激靈,感覺到一股熱流進了神識。


    我不禁內視,看到一幕差點沒嚇尿了,解鈴不知什麽時候鑽到了我的神識之境,他背著手駕著風在黑暗中,猶如《莊子逍遙遊》裏所描述的,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的神人。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解鈴依舊站在我的麵前,手指點在我的眉心。人並沒有動。我明白了,進到我神識之境的是解鈴的神識,他的神識可以具象變成自己的形象。


    我繼續內視。解鈴的神識踏著虛無之風來到漂浮的香爐前,這鼎香爐是李大民留下來的,裏麵是彼岸香。現在讓我吸的差不多了,就剩點底子。


    解鈴打開香爐往裏看看,居然伸手進去沿著爐壁刮下一圈彼岸香的粉末,他塞進自己嘴裏嘬了嘬,感歎說:“齊翔,這玩意也不純啊,李大民這小氣鬼,給你也不給最好的。那啥,這香爐我收走了,回去當個夜壺。”


    他抱起香爐。輕輕一轉,香爐越來越小,最後變成指尖那麽個小東西,還在滴溜溜亂轉,解鈴一口塞在自己嘴裏。


    他正要走。忽然看到不遠處的金色佛像,端坐於黑暗雲端,著實寶相莊嚴。


    他踏著虛風漂浮過去,我在內視狀態中跟著他一起走。


    這尊佛陀分身,用一次我就痛苦一次,平時也不怎麽待見,覺得是不祥之物,很少在內視的狀態下好好端量。


    解鈴在,我心有了底,看他舉重若輕把李大民的香爐收走,心裏說不出的痛快。此時此刻我跟著他,來到了佛像前麵。


    我第一次來到這裏,發現金色佛像的前麵,虛無的黑暗中立著四根頂天立地的柱子,看不出什麽材質,周身雪白,每根柱子上都提著一句詩,金字寫成,題寫的內容正是白雲寺那小和尚圓寂前留下來的。


    解鈴背著手讀:“實相無漏大信海,不惹五塵六欲風。真如隨緣似流水,千波萬濤性長存。”


    看完他哈哈大笑,衝著天說:“齊翔,這是誰給你留的?”


    在神識之境裏我還做不到像解鈴那樣能夠具象自己,便沒法答話。隻能幹看著他。


    解鈴道:“這首詩意思到位,可惜境界欠點。本想抹了重寫的,但想來這四句詩和你有淵源,那就留著吧。”


    他踏著虛風穿過四根白柱,來到金色佛像前,端詳了片刻說道:“這是文殊菩薩的佛印分身,是不是林鴉那丫頭給你整的?”


    我大吃一驚,解鈴和李大民一樣,看一眼馬上就能道出此佛的來曆。


    “你用的什麽來供養它?”解鈴說,他笑笑擺擺手:“不管用什麽供養。你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也罷,我和菩薩聊聊。”


    他飛升起來,到金色佛像麵前。浩大的佛像高了下能有數十丈,而解鈴不過是小小的一人。他對著天空說:“齊翔,我和菩薩聊天,你就別豎著耳朵偷聽了,先出去呆著。”說著一揮手。


    我正傻愣愣看著,突然頭一暈,再睜眼時已經出了神識之境。眼前還是解鈴伸出手指的動作,一直沒放下。


    我下意識向後退一步,忽然解鈴眼睛眨了眨,他從我的神識之境裏出來了。


    解鈴說:“齊翔,剛才我和菩薩聊了聊。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我看著他。


    “第一個,這菩薩我收走了,以後和你無關。你請不了它,當然也不會再遭受痛苦。”解鈴道。


    “還有呢?”我問。


    解鈴說:“還有就是它繼續留在你的神識之境裏,你可以繼續用。當然疼還要自己承受。”


    我怦然心動,說實話這尊菩薩實在是我的夢魘,自從請了它之後,我這段時間以來過得神魂顛倒,亂七八糟,整個生活的節奏全打亂了。尤其是眼睛疼,絕對的撕心裂肺,恨不能把眼珠子摳出去。


    現在解鈴有辦法解決我的痛苦,以後再也不受這零罪了,終於可以解脫了。


    “想好了嗎?”解鈴說:“我這就進去把菩薩收了。”


    我擺擺手:“讓它留下吧。”


    解鈴似有深意地看我,問為什麽。


    我說:“解鈴,你有你的修行,我也有我的修行。這尊菩薩就是我的修行,磨我來的。如果這關我都過不去,以後也談不上長進。”


    解鈴笑著,用手點點我:“別後悔,別嘴硬。”


    “後啥悔。”我嘿嘿笑,加了一句:“我要真後悔了,這菩薩你還能收吧?”


    解鈴哈哈笑,王時瑋也在跟著笑。隻有盛開道長衝我聳了聳肩。


    解鈴轉頭對徒弟說:“時瑋啊。我出關了就意味著要出去了,你自己且在苦界修行吧。”


    王時瑋跪在地上,規規矩矩給解鈴磕頭,解鈴沒動,讓他磕了三個。


    解鈴道:“該出去的時候你自然會出去。”他抱著黑貓,對我說:“咱們走吧。”


    王時瑋依舊跪在地上,解鈴帶著我和盛開道長離開平原,周圍鬥轉星移變成高山,出了高山又到了京城。


    京城和平時看起來不一樣,天空低垂。密布著厚重的灰色雲層,似乎觸手可及。前後長路茫茫,看不到一個人影。


    遠處的高手大廈靜靜矗立,天空飄動著類似塵埃般的灰色雪花。我知道這裏是中陰界的京城,也就是說。這裏是死人的世界。


    在回去的這段路上,我簡單把灰界的事告訴了解鈴,解鈴的臉色有些凝重,他沒說什麽,帶著我們回到了出發時的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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