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睡夢中驚醒,有人跑到鐵門前拚命砸門:“死人啦!”


    時間不長,鐵門咣當一聲開了,幾束大瓦數手電筒光芒射進來,我們被晃的睜不開眼。聽到有人說:“怎麽回事?誰死了?”


    這時我的眼睛才適應光線,看到好幾個警察圍著地上的王建祥。


    王建祥保持著很詭異的姿勢,手腳攢起,繩子都勒進皮肉裏去了,他仰著脖子,臉微微抬起。似乎在看向前方。人已經不動了,最怪的是臉上竟然保持著一絲微笑,嘴角輕輕咧起。


    他的雙眼半睜不睜,乍看上去像是眯縫著眼,表情僵化。


    有警察半跪在地上。用手輕探王建祥的鼻息,然後一臉沉重。


    幾個人手忙腳亂把繩子從他身上解下來,因為時間太長,王建祥的四肢竟然還保持著那般姿勢而一動不動。警察招呼我們犯人過來,把他手腳扳過來,這樣子實在有礙觀瞻。


    過來幾個大漢,個個都是二百斤出頭,胳膊的肱二頭肌比平常人的大腿都粗,就這幾個人愣是沒把王建祥的四肢恢複原樣。


    有個大漢頗有經驗說:“不能再弄了,要扳回去除非把他的胳膊掰折。”


    “送醫院吧。”有人說。


    警察大怒:“送個屁醫院,人特麽都死透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這件事最大的罪過就在於警察,他們濫上私刑出了人命,這件事搞不好要發生地震,很多人都要倒黴,眼見的就是血風腥雨。


    有個中年警察非常沉穩,說道:“先把屍體送去屍檢,我懷疑這個號子裏有殺人凶手。平常我們也用過這種辦法綁人,沒聽說能綁死的,現在突然出了人命。肯定是有人搗鬼。”


    號子裏的眾人沒有說話,氣氛緊張,空氣凝重地幾乎能擰出水。


    警察的意思很明顯,出了人命為了防止事態擴散,必須找到背鍋俠。


    現在滿倉都是人渣。隨便揪出一個都不算冤屈。


    警察把屍體用擔架抬出去,臨走前叫出號頭,囑咐他好好查查,看看是誰搞的鬼。


    號子裏的人都不是瞎子,大家心裏明鏡一樣,王建祥之死就是因為私刑,跟號子裏的犯人沒有一毛錢關係,但現在警察明顯是要找個背鍋的。


    倉門關上,老大坐在炕邊,一臉凝重。把所有人叫過來:“各位,情況你們都看見了。外麵警察怎麽神仙打架我不管,但現在他們把責任扔到咱們號子兄弟頭上,大家說怎麽辦吧。”


    “咱們一口咬定老王就是私刑死的。”有人說:“這是人命官司,誰也不可能亂背。”


    我坐在人群後麵沉默著,心裏卻是波濤洶湧,王建祥的死在意料之中,他真的走了。


    他生前受盡苦楚,並在午夜十二點整死亡,不出意料,他應該是去了第三個世界。


    隻有我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就在我回味整件事的時候,犯人們幾乎打起來,連最懦弱的犯人也說絕對不背這個鍋,實在太大。


    老大說:“不管你們背不背鍋,咱們這些人必須先選出一個,好應付上麵。抓鬮吧,公平。”


    有人取過一張紙,老大按人頭數撕成十多個小紙片,然後挖鼻孔挖出塊鼻屎抹在其中一片紙上。他把所有的紙片都揉成小球,找了個碗,把小球都放進去,蓋住碗口使勁晃了晃。


    微微張開手縫:“每人拿一個,生死各安天命,不拿的別說我不客氣。”


    每個人都把手伸進去摸,最後臨到我,我沒有動,老大惱怒:“你,趕緊的。”


    我看著他沒說話。


    老大從炕上跳下來。過來就抓我的脖領子,這時有人說話:“別動他,在我這。”


    一個以前當過兵的犯人臉色晦暗,把手裏的紙團拿起來,裏麵有塊鼻屎。


    “該著我頂這個雷。”那犯人淒然慘笑。


    “不用你去,”我忽然說:“這個雷我頂。”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齊刷刷看我。


    我看著老大,平靜地重複一遍:“這個雷我頂。”


    老大鬆開我,點點頭:“好。”


    眾人都散了,那當過兵的犯人過來拍拍我的肩:“兄弟。謝了。”


    我拍拍他的手沒有說話,其實我心裏有數,這件事最後會怎麽收場。


    大概到了中午,鐵門響動,警察走進來。號頭馬上從炕上下來:“管教好。”


    “我來說件事,”警察道:“經過屍檢,發現了王建祥的死亡原因,他是咬舌自盡的。這個人本來就是窮凶極惡的殺人犯,經過我們再教育,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覺得罪孽深重,一時想不開咬舌自盡了。”


    警察一說完,所有號子裏的犯人全都重重舒了口氣,這件事總算是糊弄過去。


    這時警察看我:“齊震三,出來一趟。”


    我冷靜地站起來,往外走,路過號頭的時候,他低聲說:“兄弟,你好樣的。”


    我來到外麵,警察說:“有人提審,你跟我們走。”


    我被人押著來到審訊室,對麵坐著三個男人,其中有一個我看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我坐在他們對麵的椅子上,審訊室的門關上。


    坐在中間的男人看著我說:“我們是從京城來的,看了你的卷宗覺得很感興趣,說說你的真實姓名,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我盯著他沒有說話。就是覺得眼熟,在記憶裏拚命搜著他的信息。


    那男人非常精明,看我的眼神說道:“你認識我?”


    我猛然想起來,這個男人我曾經在鳥叔的會所見過,他是北方一個大族的修行者。有點玄機了。眼前的他肯定不是原來的人,而是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他”。


    這個世界裏的他肯定是不會認識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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