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從椅子上起來,叫過義嬸告辭,既然事情已了,她也不想再呆下去。


    老太太急了,過去攔住她:“雪兒,你可不能這麽一走了之,剛才二龍師傅說的話,他們不信我老婆子信,你看該怎麽辦呢?”


    小雪歎口氣:“阿姨,如果隻是超度,我稍微恢複恢複就能幫你們家做了,可剛才二龍兄弟說,魂魄被高人所挾,這就麻煩了。為你們家做事,就意味著和那位神秘的高人為敵,一隻麒麟精就如此妖孽,真要碰到了高人,結局很可能就是你死我活。阿姨,你說說,咱們不過萍水相逢,你們還不信任我們,我們冒著生命危險,白給你家打工嗎?得罪了高人後患無窮,犯不上,是不是?你們家好自為之吧。”


    老太太愕然,喃喃說不出話。阿榮在旁邊冷笑:“你們這些高人不是應該慈悲為懷嗎,張口閉口就是錢,這個不能白做,那個不能白做,說到底還是要錢。”


    小雪看他:“什麽叫慈悲?哦,為你們家做事就是慈悲,不管你們家的事就是冷血?老先生的魂魄被人所挾,那麽挾持的高人有沒有難言之隱呢,他為什麽這麽做,老先生生前做過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看問題不能隻看表麵,不連根拔起來,不看清因果,何來的慈悲?慈悲不是濫好人。”


    這番話說的在場這些人啞口無言。


    小雪咳嗽了兩聲,招呼我們:“走吧。”


    義嬸摟著她,我和王庸在後麵跟著,我們四個人雄赳赳從大門出來,上了車。


    小雪需要靜養,我先把她送到家。下車送她的時候,她悄悄往我手心裏塞了一樣東西,我一看,是我的銀行卡。小雪衝我調皮地眨眨眼:“記住,你還欠我一頓雞爪子。”


    我頗為感動,點點頭:“等你休養好了,我就來為你做。”


    我們三人回到車上,王庸也想告辭,義嬸靠在座椅上,一臉疲憊:“小王,不著急,先回單位,我有話問你。”


    王庸臉色很難看,看著我,我也沒辦法,預感到王庸這次真的要倒黴了。


    我們回到公司,義嬸對我說,今天不營業,把卷閘門落下來。


    我從裏麵把大門拉上,屋裏不進陽光。義嬸打開燈,四麵是骨灰盒和花圈,氣氛壓抑陰森。


    王庸搓著手一臉驚恐地站在門口,義嬸坐在高腳椅上,拿著指甲剪哢嚓哢嚓剪著指甲,屋裏沉寂無聲,隻有燈泡在嘶嘶啦啦的響動。


    我坐在一邊不敢說話,心跳劇烈。


    王庸快被這個氣氛折磨瘋了,他實在挺不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喪著臉:“嬸啊,我對不起叔,都是我的錯,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義嬸沒搭理他,就讓他這麽跪著,她還是慢條斯理地剪指甲。剪完後,用指甲剪的粗糙麵打磨指甲,從始至終沒說話。


    我輕輕咳嗽一聲,對王庸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把前因後果說明白不就得了。”


    王庸垂著頭,沮喪著說:“其實這事不賴我,我也是被人要挾的。老菊,你還記得我的怪夢吧,那個神秘的平頭男人。”


    我陡然想起馬如海事件,那時義叔為了幫我們驅邪,曾經擺過招魂陣,最後的時候出了岔子,鏡子裏出現一張平頭男人的陰森臉,兩人一對視,義叔受了重傷。


    這個平頭男人還多次出現在王庸的夢裏,著實詭異得緊。


    王庸講了起來,整個過程中我和義嬸沒說一句話。我被驚呆了。


    就在前些日子,王庸在夢裏又一次遇到了那個男人,場景還在那家農村的莊戶院裏。


    王庸說,他在夢裏到這個院子,心裏便驚了一下,他知道了自己是在夢裏。


    也就是說,王庸在夢中知夢。


    雖然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王庸偏偏醒不過來,而且身不由己,走進院子裏。院子中間擺了一處火堆,下麵木頭堆得高高的,冒著大火,上麵豎著一根杆子,杆子上綁著一個人。這個人在大火中慘叫不斷,火勢很大,遮掩了他大部分的身軀,隻能看到一個長滿白色胡須的頭顱,在顫抖,在嚎叫。


    周圍一大群人冷漠地看著。


    王庸看到這個人,心裏咯噔一下,他認識,這不就是阿榮的父親,過世的老爺子嗎?


    他感覺這裏有點邪,便想出去,回頭一看,院門沒有了,四周是高高聳立的圍牆,森嚴至極。他瞅別人不注意,偷偷摸到牆角。順著牆一步一步挪,想找到門在哪。


    摸著摸著,離著院子中心越來越偏,周圍的光線也越來越差,角落裏長滿了長長的雜草,這裏陰森偏僻。王庸發現這裏的牆挺矮的,便想翻出去,躡手躡腳來到牆下。


    剛走到這裏,他發現了很不尋常的情況,在牆角放著很多黑色的罐子,碼成一排,不見盡頭,不知凡幾。


    他蹲在其中一個罐子前,輕手輕腳打開罐口的蓋子,往裏瞅了一眼。


    隻這一眼,他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腳冰涼,心髒像是驟停一般。


    在罐子底,有一個手指頭粗細長短的嬰兒,蜷縮著身體。雖然像是微雕一般,卻眉目清晰。他認出這個人是誰,正是前些日子已經被義叔超度走的馬如海。


    第三十七章 隻能靠自己


    王庸知道自己是在夢裏,看到眼前這種詭異的東西,他也不奇怪,做夢嘛,看到什麽稀奇古怪都正常。


    他接著翻看其他罐子。每個罐子裏都有一個成人手指長短粗細的嬰兒,雪白如玉,麵目如生,他當時竟然有種這樣的錯覺,黑罐子其實是女人子宮,這些嬰兒都是在這裏借胎孕育。


    他正看著,忽然背後有人拍肩膀。他嚇得哆嗦,回頭看,身後站著一個穿白衣服的平頭男人,男人臉色發青,嘴角咧著笑,擺擺手,示意讓王庸跟他來。


    王庸在夢裏渾渾噩噩,跟著男人走,兩人又回到院子中心,大火已經熄滅。那男人攀著木堆的台階,來到上麵,王庸跟在後麵也上去。剛才被大火燒的老爺子已經不在了,可能燒成灰了。


    那男人彎下腰,在地上撿了什麽,王庸一看,大吃一驚。在杆子下麵,蜷縮著一個手指長短的嬰兒。他忽然明白,剛才一把大火,把綁著的那個人燒成嬰兒,原來那些黑罐子裏的嬰兒都是這麽來的。


    平頭男人小心捧著嬰兒,從木堆上下來,往裏屋走。王庸抬頭去看,前麵是三間品字結構的大瓦房,青磚紅瓦,有點鄉間土豪的意思,隻是關門關窗,沒有光線,漆黑一團像是洞窟。


    平頭男人打開房門,一股寒氣噴出來,他招招手,示意王庸進去。


    王庸嚇得腿肚子哆嗦,可又身不由己,雙腿輕飄飄地往前走。來到門前,看到裏麵黑洞洞的,男人在桌子上點燃了一根紅燭,燭火幽幽而燃,王庸借火勢一看,有些吃驚。


    桌上擺滿了奇形怪狀的佛像,還有各色供品,花圈花環之類,看上去不像大陸風格。據王庸描述,有點像泰國緬甸那邊的,因為他看到桌上還有四麵佛。


    平頭男人拿起桌上一個黑罐子,小心翼翼把嬰兒放進去,然後封住罐口。他招招手,示意王庸進來,王庸控製不了自己,走了進去。


    平頭男人拿起一麵鏡子,指著裏麵給王庸看,鏡麵是一張人頭像,王庸心裏咯噔一下,正是義叔。


    那男人沒張口,可王庸感覺到他跟自己說了話,好像是讀心術之類的。男人交待王庸,讓他想辦法,鼓動義叔去主持一場葬禮,他想和義叔這樣的高手切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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