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細看,問她上麵寫了什麽。


    王思燕道:“寫的是我曾祖父王恩的父親,經曆過的一件奇事。”她頓頓說:“他遇到過神仙。”


    王恩生活在光緒年,那他父親就更早了,可能是在道光或是鹹豐的年代。那時的人愚昧無知,不一定碰到什麽事,就誤以為有神仙了。


    王思燕很認真,看著桌麵的文件說:“王恩的父親是位私塾先生,德高望重,有一天他回家,在離村不遠的地方為風雨所阻,隻能進到附近的茶寮避雨。那裏還有個避雨的人,是一個鬢發皆白的老人,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樣子,手裏拿著一根拐棍。兩人不說話,默默喝著茶,老頭喝完茶,把拐棍放在桌子上。曾祖的父親沒在意,等他喝完茶忽然發現老頭不見了,茶寮不大,外麵又下著大雨,周無人煙,老頭像煙霧一樣憑空失蹤了。他看到老頭的拐棍還在桌子上,心裏納悶,無意中順著拐棍去看,看到了對麵的山。”


    我聽得津津有味,說:“這就是遇神仙的故事?那老頭是神仙?”


    “聽我說完。那座山,峰巒四起,群山連綿,王恩的父親是本地人,馬上認出來,拐棍所指之處是山裏的一個地方,名曰叫枯草洞。”王思燕說。


    “你的意思是,那個老神仙用拐棍提示他,讓他注意對麵的山洞?”我說。


    王思燕認真地點點頭。


    我差點笑噴,糊弄三歲小孩的故事,王思燕居然當真了,居然一本正經的研究。


    我開始心不在焉,心裏盤算著找個借口離開。


    王思燕沒顧及我的態度,依舊說道:“王恩的父親回到家,請了縣裏一位風水大先生,來到深山枯草洞,勘察周邊風水。那風水先生告訴他,這是罕見的龍勢地脈,有個名稱,名曰枯龍噴火。如果死後把屍骨葬於此處,後代必受恩澤,最低也是入朝為相,好一好混個九五至尊也不是不可能。”


    聽到這裏,我聽出點味道來了。假如這些事都是真的,王恩的父親知道了有這麽一處奇穴,肯定會想辦法在自己死後,把屍骨埋在這裏,以蔭後代。他是一個農村私塾的老先生,而他的兒子王恩卻突然成為能把梅花巷買下來的巨賈豪商。而王恩的兒子,也就是王思燕的爺爺,成了老革命,解放後的地區大員。王思燕的爸爸也了不得,是本市晚報的大編,社會精英。


    一門三代,個個聲名顯赫。這些是不是和風水有關係呢?


    可風水先生說,放置在這處風水穴裏,後代最差也是入朝為相,看看王家這些人,似乎又都沒有應驗。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且王家後裔沒有善終的,皆都橫死。難道說,風水出了問題?


    我看著王思燕,這丫頭以前就是班裏的好學生,全年級都排得上,後來更是名牌大學,出國深造。這樣的女孩聰明至極,思維縝密,她能這麽認真地說這些事,說明是經過極為慎重的斟酌和思考的。


    “你想到了什麽?”她眨著眼睛看我。


    我看著她:“難道你們老王家的風水出了問題?”


    第二十二章 王思燕的大膽設想


    “我不知道啊。”王思燕說:“過去這麽多年了,足足一個世紀。我問過老家的人,他們也不清楚。憑我的直覺,導致我們老王家一代一代不得善終,可能就是風水原因。我為什麽花錢找到陳玉珍,並不是想把我父親的骨灰安葬在吉山墓園,而是想借這個機會,谘詢風水方麵的問題。”


    我沉默片刻,道:“思燕,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對風水是個白癡。你這些問題應該去問陳道長,他應該比我清楚。”


    “我不信任他。我就信你。”王思燕炯炯有神地看我:“陳玉珍,我承認他有本事,並不是玩嘴騙人的江湖先生,但這個人讓我非常不舒服,我不可能把關係到家族興亡的重要事情告訴他這麽一個外人。我信你,齊翔!不管你懂不懂風水,至少你是做殯葬這一行的,肯定比我們老百姓要明白很多。”


    “好吧。”我說:“現在假設說就是你們老王家當初的風水出了問題,你想怎麽辦呢?”


    王思燕眼光灼灼:“我想回趟老家,找到山裏的那座枯草洞。我有一個直覺,曾祖王恩的父親死後,肯定把自己的屍骨埋在那個地方,但是不知為什麽,出了岔子,導致後代的命運全都走了樣。我要彌補當初發生的錯誤。”


    “祝你好運。”我看看表:“時候不早了,我也該……”


    王思燕突然擺擺手,衝進衛生間,隨即響起女孩噴什麽的聲音,緊接著是馬桶的水響。我眼皮直跳,來到衛生間前,門沒關。她趴在馬桶旁,臉色煞白,嘴角洇著鮮紅的血。


    我扶起她,王思燕坐在馬桶蓋上,扯下手紙擦擦嘴角,對我疲憊一笑:“我去醫院查過了。醫院看不出問題,他們懷疑我肺裏長了東西。但是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怎麽?”我皺眉。


    “是風水問題。”王思燕說:“老王家的風水問題,現在延禍到我這第四代的頭上。齊翔。”她看我:“我可能會不久於人世,和曾祖父,爺爺,爸爸一樣,最後橫死……可是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這麽漂亮知性的女孩,此時像個無助的流浪兒,拿著紙巾,低聲啜泣。


    我想抱抱她,手抬起半截又放下了。我沒自信,也不想趁人之危。我歎口氣,考慮一下說:“我可以幫你,但我還有本職工作,無法協調時間。”


    王思燕抬起淚水汪汪的眼睛看我:“隻要你答應,就當我雇你了,我會和你們公司說的。”


    “好吧。”我說:“你去和公司協調,我聽從安排。”


    離開她家後,我把老王家的家族故事在腦海裏轉了一遍,仍然覺得匪夷所思。風水真的有這麽大效應?居然能夠影響一個人的命運,乃至影響一個家族連綿四代的命運?


    王思燕這個女孩的家族背景如此複雜,又背負著如此的宿命,讓她在我的感覺裏也變得沉重起來。


    王思燕不知怎麽和公司溝通的,第三天上班的時候,義嬸交待給我任務,讓我出差,跟著事主王思燕去解決老家的問題。以前在公司,義叔也是經常往外地跑,做一些殯葬有關的業務,出差不算太稀奇。


    我問義嬸,如果我走了,單位來業務怎麽辦?


    義嬸說,這個就不用我操心了,她讓義叔盡早來上班,這些日子在家也歇夠了,該出來掙錢了。


    我和王思燕聯係後確定出發的時間,後天一早到火車站集合,坐火車到她的淮陰老家。我暗暗想,在單位忙活了將近一個月,是有些乏了,這次就當休假。說不定這次能財色雙收,嘿嘿嘿。


    我心情挺好,簡單收拾東西,一大早來到火車站。


    在南車站口和王思燕相約見麵,我在人群裏找著,一眼看到了她,趕忙招手。王思燕走過來,我忽然發現不對勁。女孩背了一個旅行雙肩包,手裏還提著黑色的袋子,呈四方形,鼓鼓囊囊不知是什麽。


    她把袋子遞給我,嬌嗔看我:“手都累麻了,一點也不紳士,幫我提著啊。”


    我順手一提,好家夥,沉甸甸的,這是什麽玩意。


    我正想往裏看,她拿出火車票揚了揚:“票定好了,先去坐車,到車上再說。”


    我們進了候車大廳,排隊走進火車站,眼瞅著就要年節,人群湧動,人還挺多。我們進了臥鋪車廂,我趁機把袋子打開往裏瞅了一眼,這一看,遍體生寒。


    王思燕居然把她爸爸的骨灰盒拿來了。


    這骨灰盒我太熟悉了,還是親自幫著她們家挑的,四千塊錢。骨灰盒利潤很大,我至少能提成五百,中間黑了多少錢就不說了。現在乍一看這東西,我是又恐懼又不舒服,心裏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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