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庸破口大罵:“看你這點出息,姓馬的有能耐我承認,但我王庸也不是就認識他一個高人。我幹這行有七八年了,認識不少世外高人。咱們要驅邪,有的是人幫忙,衝我的麵子少拿點錢就能辦大事,現在可好,五千塊錢都沒了。”


    他這麽理直氣壯的,頭頭是道,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兩千塊錢沒了,說實話我也心疼。


    王庸插著褲兜,原地轉轉,臉色陰沉不定:“這件事先這樣吧,既然花錢了,就讓姓馬的幫我們解決問題。不過在我這不算完,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


    我默不作聲,我頭一次看到這一行後麵隱藏的一些東西。剛來公司時,我壯懷激烈,以為跟著義叔學到真東西,加上自己的悟性和努力,以後也能掙大錢。現在這一幕,讓我撥開水麵,看到了藏在水下,局外人很難看到和理解的陰暗。


    我第一次感覺到,做這一行不是那麽簡單的,除了應付客戶,還得提防自己人。


    王庸來到我麵前,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頰:“疼嗎?”


    他突然這麽溫柔,我有點不適應,趕忙退了一步:“沒事。”


    他歎口氣:“小齊,你還是年輕,太嫩。以後遇到事長點心眼,別傻乎乎的,人家畫個大餅你就吃。多跟哥學,哥教你怎麽為人處事。”


    王庸讓我先回公司,他隨後就到。


    我不敢說什麽,回到單位。義叔看我來了,讓我先休息,他去聯係王庸,我們下午一起去找錢夾子。


    我忽然明白王庸為什麽讓我先走,他不想和我一起回公司就是怕讓義叔看見。


    我心顫了一下,這份心機。


    我的心情非常沉重,這裏麵的事讓我很不舒服,義叔和王庸站在各自立場誰也沒錯。可偏偏暗潮湧動,漂浮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昏昏沉沉過了一個多小時,王庸來了,進屋就誠惶誠恐:“義叔,我來了。”


    義叔把鑰匙扔給我:“小齊,開車,咱們去找錢夾子。”他走出大門。


    就在義叔出門的那一瞬間,王庸的表情突然變了,陰沉冷森。


    他看我,眼神有問詢之意。我解讀出他的意思,他是問,他中午揍我的事和義叔說沒說。


    我趕緊搖頭,表示沒說,讓他放心。


    王庸此時散發出的氣息讓我害怕。


    第十一章 點香問鬼


    我們三人坐著車朝殯儀館的方向開去。車上三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很是沉悶。


    開出市區,上了公路,我實在憋不住對王庸說:“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扔錢夾子的那個地方?”


    “我一直在注意觀察。”王庸搖下車窗,盯著外麵看。


    “好像離殯儀館不遠。”我說。


    王庸“嗯”一聲:“對了,我記得那地方有棵樹,當時風很大,吹的樹葉響個不停。”


    本來沒說話的義叔忽然用手指了指前麵:“是不是那兒?”


    我把車停下。現在,我們在荒郊野外,公路邊上。左右無人,連車都沒有,距離金杯車大概幾米的路邊,有一棵大樹,枝繁茂密,樹下是一大片枯草,幾乎沒了膝蓋。


    我和王庸走過去,在樹下站了站,手搭涼棚左右看看風景,我點點頭:“好像是這。”


    義叔掏出煙點上:“你們自己找吧。”


    我跟著王庸往草叢裏走,沒多遠,果然出現一個土溝。當時晚上沒看仔細,現在陽光明媚,這條土溝裏竟然流著汙水,不知是從什麽地方流出來,散發著腥臭的怪味。


    我和王庸蹲在地上,左右看著,他一碰我,嘴角撅起,示意去看。在一堆雜草下麵,我看到那個黑色的皮夾子還在,有一半泡在汙水裏。


    王庸掏出一根煙,慢條斯理用煙屁股磕著手指:“小齊,把錢包撈回來。”


    我心有不甘,剛想質問你怎麽不去,王庸呲噠我:“瞪眼!趕緊去,又不聽話。”


    我沒辦法,扶著溝邊,慢慢滑到下麵。踮著腳尖,踩著石頭,三蹦兩跳到了那裏,蹲下身費了很大力氣,從草堆裏把皮夾子用手指尖夾出來。


    皮夾子散發著怪味,髒水滴滴答答的,熏得睜不開眼。我強忍著,小心翼翼走了回來,把皮夾子扔在地上。


    王庸用廢煙盒把皮夾子上麵的汙水簡單擦了擦,然後打開內頁,裏麵的照片還在。


    我們兩人提著皮夾子回來,交給義叔。義叔翻出照片看了看,臉色有些凝重。


    王庸湊趣過去問:“叔啊,為什麽他們照相的時候,要擺個空椅子?”


    義叔道:“這種椅子有講究,是留給死人坐的。”


    我嚇了一大跳。


    義叔說,這張全家照,本來有五個人,但是有一個人已經死了,家裏就擺了一張空置的藤椅作為悼念。


    我和王庸麵麵相覷。


    “上車。”義叔說:“去公安局,打聽打聽昨晚上吊那對父子的家庭背景和社會關係。”


    還得說義叔,老江湖,公安局也有熟人。我們到了之後,很快找內部人打聽到死者的信息。死的這兩個人確實是父子關係,父親叫馬愛國,兒子叫馬如海。兒子馬如海以前在日本務工,幹了很多年,結過婚有過一個兒子,後來他回到國內,開辦了商務公司,憑自己的人脈專門跑日本這條貿易線,剛開始幹的不錯,也有了錢,不知為什麽和老婆分了居,孩子歸女方撫養,自己一直單過。


    這兩年國內經濟不太景氣,尤其影響到製造業,馬如海的商務公司受到衝擊,半死不活的。後麵的事就順理成章了,公司借了大筆外債,麵臨破產,他一時想不開就自殺了。


    從局裏出來,坐到車上,義叔一邊看著全家福照片,一邊琢磨王庸交出來的那枚紅色項墜。他的語氣非常凝重:“這裏的事不像看起來的那麽簡單,晚上起柱香先看看。”


    晚上,我和王庸誰也沒走,留在公司。義叔把義嬸先打發走了,然後關上大門。


    他在空地上放了一張桌子,簡單布置成祭壇。中間供奉著馬家全家福的照片,旁邊掛著紅色項墜。前麵放著銅香爐,左右各有兩根紅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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