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個人挑過警戒線進到倉庫。倉庫一共兩道門,外麵堆積著各種紙箱子,進到裏麵,看到閃光燈在閃爍,幾個穿著黑衣服的刑警拍照。順著閃光燈去看,大門的門梁上吊死了兩個人。


    兩位死者穿著一樣的衣服,上身是大紅的棉襖,下身白褲子,腳上還有皮鞋。居然連發型都一模一樣。乍一看還以為是雙胞胎。


    地上倒著兩把椅子,應該是兩人為了上吊自殺踹翻的。


    我第一次經曆這種場合,冷風吹過,雞皮疙瘩起來,全身不舒服,像感冒一樣發燙。


    恐不恐怖另說,關鍵這場景實在是膈應人。充滿了負能量,石頭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土哥是我們的領隊,他跟刑警隊的同誌打招呼。他們非常熟悉,刑警隊的朋友給我們講是怎麽回事。就在幾十分鍾之前,接到報案,有人在倉庫裏發現了屍體。出警後,經過初步的調查,認定這兩個人屬於自殺,詳細情況還要等法醫來鑒定。


    據他們了解的情況是,這兩個人是父子,開了一家貿易公司,現在生意破產,所欠債務是天文數字,又到了年底,各路人馬都在問他們要錢。兩人想不開,走投無路,上吊自殺。


    王庸點著煙,吐出口煙圈,感歎說:“這就是命啊,是夠衰的。”


    土哥咳嗽一聲:“注意口德。”


    這時外麵車響,法醫到了。法醫進來掃了一眼,指揮我們:“把屍體先解下來。”


    我一股火頂上腦門,那麽多警察在旁邊插著手看著,沒有一個動的,合著他們也嫌晦氣,全指著我們幹。


    王庸碰了碰我,他看出我麵色不善,低聲說:“兄弟,咱就是吃這碗飯的,你要是受不了下次就不帶你了。”


    我強打精神,學著他們幾個的樣子,戴上白手套,蒙上白口罩。來到屍體前,土哥示意王庸和老黃搬爸爸這具屍體,他和我搬兒子這具屍體。


    到了近前,雖然有口罩擋著,我還是聞到一股類似動物園的怪味。


    循著味低頭一看,差點沒吐了。死的這個小夥子,大概二十多歲,麵白無須,味道是哪來的呢,原來他尿褲子了。


    白色褲子的褲襠處有黑色的濕潤,汙了一大片,散發出濃濃的味道,能熏人一跟頭。


    土哥看我不舒服,輕聲道:“沒事,人上吊之後都會失禁。以後你再出活,別穿自家衣服,執屍隊有工作服。”


    我看看自己的棉襖,幹完這趟活兒是不能要了。


    土哥讓我扶著屍體,他踩著椅子上去剪繩子。我全身顫抖,不敢碰屍體,不知為什麽,靠屍體越近越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冷意。


    土哥看著我,那意思是我如果不扶,他也不上去剪繩子,就這麽等著。


    我沒辦法,來都來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家吃麵條呢。看著眼前的屍體,腦海裏浮現出麵條的樣子,還有香油的味道,胃裏突然一陣發緊,幸虧我意誌力強,差點吐出來。


    我硬著頭皮,從後麵抱住屍體,剛一沾手,突然發現不對勁。我頭皮都炸了,大叫一聲跳到一邊。


    所有人看我,刑警隊的警察不耐煩:“土哥,這是新來的嗎,能幹就幹,不能幹趁早打發走。”


    土哥瞪我:“又怎麽了?”


    我指著屍體磕巴:“他,他不是上吊死的。”


    法醫走過來:“怎麽回事?”


    我指著屍體的手腕。這個小夥子的右手鮮血淋漓,整隻手血肉模糊。他的手腕處,割開一個大口子,兩邊翻翻著,像是小孩嘴唇。法醫說:“這人死意很絕,怕上吊不死,又割了腕。”


    我怕血沾到自己,小心抱住屍體,土哥爬上椅子,用剪子絞斷繩子。屍體真是死沉死沉的,一股大力傳來,我用盡全力抱住,屍體整個躺在懷裏。我頭暈目眩,全憑一股意誌力頂著。


    王庸他們輕車熟路,拿出白單子,鋪在地上,大家一起把兩具屍體放到單子上。


    我扶著膝蓋,在旁邊喘著氣,看他們忙活。警察們閑聊著,已經對這個案子不關心了。從我這個角度,突然發現王庸做了一個很隱蔽的小動作。


    他以極快的速度從一具屍體的褲兜裏掏出黑色皮夾子,手一翻,皮夾子就不見了,不知讓他藏哪了。


    我心裏一驚,我靠,這小子居然連死人的便宜都沾。


    等我們忙活完了,法醫上前檢查屍體,旁邊有人啪啪照相。法醫草草看看,案子不複雜,確實沒什麽可看。法醫填了幾個單子,就走了。刑警隊也要收工,招呼我們把屍體送到殯儀館。


    我們幾個把屍體抬到外麵,土哥打開金杯車後車門,我們把裹著白單子的兩具屍體放到裏麵。


    老黃忽然說:“按規矩,新來的在後麵跟車。老菊,上車吧。”


    我頓時明白怎麽回事,他們三個在前麵車廂,我一個人在後車廂看屍體。我去他大爺的,我真是怒了,欺負人沒這麽欺負的。


    第八章 坐地分贓


    看我臉色不善,土哥說:“老菊,你別不高興,這確實是我們執屍隊的規矩。新人出的第一趟活都要在後麵跟車。”


    王庸道:“像是成人禮,就是個儀式,做完這個我們就承認新人是我們的兄弟。”


    這三個人統一口徑,我也沒法反駁,跟車就跟車吧,可看著躺在車廂的兩具屍體,打心眼裏那麽別扭。我看看王庸,說道:“我在後麵也不是不行,不過有個條件,你們要答應。”


    土哥讓我說,我一指王庸:“鐵公雞跟我一起到後麵,有他在,我踏實。”


    王庸沒想到我能點他的將,愣了半天。土哥看看表:“行啊,鐵公雞你就跟老菊在後麵,時間不早了,趕緊到殯儀館,我還想回家睡個早覺。”


    土哥和老黃到前麵車廂,我和王庸鑽進後麵的車廂。


    我還是第一次進後麵的空間,車廂經過改造,靠著兩側牆壁是長椅,中間空出一大片是放屍體的地方。天棚上懸了一盞十幾瓦的小燈泡,幽幽亮著黃光,一片慘黃。


    前車廂和後車廂隔著一塊厚厚的鐵板,隔音效果還是有的,能隱約聽到前麵土哥和老黃在說著什麽,具體的聽不清,嗡嗡像蚊子叫。


    我和王庸分坐在兩側長椅上,腳下並排躺著兩具屍體。屍體已經裝入白色的屍袋,長長溜溜能看出是個人形,氣氛著實陰森。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後車廂格外的冷,汗毛乍豎,我不禁抱著肩膀。


    王庸翹著二郎腿,撇著眼看我:“你小子可以啊,還拉個墊背的,回去請我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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