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詔看不下去了,不打算再讓幾人說下去,出言打斷道:“薑幫主此來何事啊?”


    雖然他知道薑淏看不見,但他還是笑著拱了拱手。


    薑淏聽了並沒有急於回答,頭微抬,閉著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大堂的穹頂,直入天際。


    良久他才長歎一聲,淡淡地說道:“我想與巡城司合作,為江州建一座書院。”


    曲詔看了李從文一眼,皺眉問道:“薑幫主想如何合作?”


    “巡城司與我幫合作剿滅火鉗幫,地盤歸我,建書院的錢我幫出一半。”


    曲詔見薑淏胸有成竹的樣子,仔細思索了片刻,“此事重大,我還需上報司丞大人,由司丞大人決定。”


    薑淏並不意外,微微點頭,袁磊便扶著他起身,“理當如此,薑某就先告辭了。”


    曲詔也不挽留,依舊坐在原位想事情。隻是坐了片刻他就坐不住了,起身對著幾人拱手,“幾位隨意,我要先去稟報司丞大人。”


    他說完就快步走了出去,看似焦急又有些激動。


    楊小央正襟危坐了半天,這下人走了他便癱在了座椅上,眼睛微閉,跟沒睡醒一樣,“這流明幫這麽有錢?建書院可不是那麽容易的,而且我看江州城裏沒幾個好人,他們一個幫派沒事建書院幹什麽?”


    鞠夜闌看他的樣子,難得沒有鄙視他,又見小荼坐在椅子上無聊地抖著腿,微微一笑。


    “小羊小羊,我們出去玩吧?這裏沒意思,也沒東西吃。”


    李從文聽了小荼的話,在屋內掃視一圈,點頭應和道:“這江州城不看也罷,咱們先去城裏買些東西,明日便去廬山吧。”


    李從文的提議難得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於是楊小央大手一揮,“你們去吧。”


    李從文剛想說話,就見鞠夜闌竟然點頭同意,小荼看了他一會兒也沒有意見。


    “記得把傘撐好,外麵的太陽大得很。要是渴了累了就趕緊歇息,千萬別強撐著。也別看到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就往上湊,我看著江州城邪乎的很,別上了人家的當。買東西的時候一定要看清楚了,千萬別再被人騙了,傻乎乎地買一堆破銅爛鐵回來......”


    楊小央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突然一拍腦袋,“不對啊,你們還出什麽門?讓巡城司的人替你們買不就完了嗎?”


    眾人一臉無奈地看著他,他才想起是要出去找樂子來著,訕笑著與幾人道別。


    然而就在幾人要走出大門時,又聽楊小央喊道:“你們被欺負了千萬別委屈自己,該打就打,不過也別被傷著了啊!”


    ......


    江州城畢竟是座大城,即使三麵環水,一麵背山,使之出行不便,這城中的百姓依舊能在這城牆之內盡情抒發自己。


    李從文扛著大黑傘疲憊不堪地跟在像小鳥一樣的小荼後麵,覺得要是機關身體也會累就好了。


    還好黑傘夠大,即使傘已經快要能戳到身後的人,依舊能遮到鞠夜闌,不然鞠夜闌此時的臉色應該是慘白慘白,而不是現在這樣還算有血色。


    鞠夜闌看著恢複往日模樣的小荼,雖不忍打斷,但她和李從文已經快要支撐不住,隻好出聲道:“小荼,我們休息會兒吧。”


    小荼轉頭看到兩人吃力,故作恍然地點點頭,“哎呀,我也累了呢,我們去喝涼茶好不好?”


    她見鞠夜闌點頭,歡呼一聲又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嘴裏還念叨著:“涼茶,涼茶......”


    仿佛剛才說累的不是她一樣。


    李從文也想歡呼,隻是此時沒什麽力氣。


    鞠夜闌見他走兩步就要把傘換個肩扛,不禁笑道:“你要是舉不動就別舉了唄,還真信小羊的話啊?怎麽可能會被曬死?而且離茶鋪也不遠了,一小段路沒事的。”


    李從文想了想覺得有道理,把傘收起拖在身後,甩了甩酸痛的手臂,不知道第幾次感慨要是小央在就好了。


    起碼有人幹髒活累活是不是?


    三人走了片刻,告別了喧囂,又來到那家隻用藥材泡茶的茶鋪。


    隻是三人還沒走近,便見茶鋪掌櫃範奉此時正站在隔壁藥鋪門前。範奉身後站著一個婦人,相貌普通,但給人一種柔弱溫婉的感覺。


    不過沒見到那個婦人的孩子。


    而範奉身前站著一個壯漢,腰間別著把無鞘的闊背刀,正一臉凶神惡煞地看著兩個店鋪的掌櫃。


    “我管你有沒有給過流明幫錢,現在趕緊把錢給大爺,大爺給你們發個罩門,以後有事找我們火鉗幫!不然,哼哼......”壯漢不耐煩地罵道。


    然而此時的範奉全然不似昨日見到的老實,眼咕嚕一轉便媚笑道:“大哥,咱們都是小本買賣,現在確實沒錢。要不您寬限兩日,兩日後我們再多交一成,您看如何?”


    “不行,我不管,我現在就要錢!要是交不出錢,就拿人抵債!”那個自稱火鉗幫的幫眾說這話時還看了眼範奉身後的婦人,把那婦人嚇得往後縮了縮。


    範奉並不健壯,擋不住身後的婦人,更不及他身前的大漢,但他怡然不懼,對著婦人招了招手。


    那婦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跑進了鋪子。


    “這位大哥,流明幫已經給我們兩家發了罩門,你在這鬧事不怕被流明幫報複嗎?”範奉收斂了笑容,一臉嚴肅地說道。


    “哼,等流明幫的人到了黃花菜都涼了,還有什麽用?”大漢顯然有所依仗。


    這時範奉突然冷笑一聲,“哼,實話告訴你,這間藥鋪雲掌櫃的兒子早已去流明幫報信了,我看看時辰應該就快來了,你若是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大漢麵色一變,驚疑不定地向鋪子裏看了一眼,可惜什麽都沒看到。


    但他覺得就此退去麵子上不好看,蹭的一聲抽出大刀,惱羞成怒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砍了你!”


    誰知這範奉一點不懼,朗聲道:“你砍我有何用?屆時流明幫向你幫報複,要你們幫主交出你,你說你們幫主會怎麽做?要知道流明幫背後站的可是巡城司,你們火鉗幫怕是還差了點火候!”


    大漢一滯,冷哼一聲便收起了刀走了。


    李從文三人這才走近,都是一臉驚歎地看著範奉。


    李從文把傘丟到一邊,上前扯了扯範奉的麵皮,一臉見了鬼卻沒被嚇暈過去的模樣,“親娘咧,你是範奉嗎?看不出來啊,昨日還老實巴交的,今日怎地如此精明?”


    小荼盯著範奉看了好久,突然大聲道:“快說,你把範叔叔藏哪裏去了?”


    範奉哆嗦了一下,仿佛又變回了昨日模樣,露出苦笑。


    他先是對著探出頭來的母子兩人擺了擺手,才對著李從文道:“唉,此時說來話長,我們進去再說。”


    眾人這才知道剛才範奉是虛張聲勢,便對他更加好奇。


    李從文和小荼當即跟著範奉進了茶鋪,鞠夜闌看了眼倒在地上沒人撿的黑傘,嘴角一抽彎腰撿了起來。


    於是又多了一個想起小央好的人......


    時辰尚早,茶鋪裏沒人,也不知是不是一直沒人。


    三人在店鋪內坐下,範奉並不急著解釋,而是給每人端了碗涼茶來。


    李從文和鞠夜闌已經有些疲憊,小荼則是愛喝,都拿起來咕嘟咕嘟便喝完了。


    涼茶的味道依舊那麽濃鬱,濃鬱到有些過分的地步。


    範奉給自己也倒了一碗,喝了兩口後便緩緩說道:“其實剛才的人是我,也不是我。”


    李從文一凜,皺眉認真聽了起來,他覺得範奉要說的話可能跟薑淏說得差不多,都是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之前的他沒聽明白,現在這個老實巴交的人說的應該好理解些。


    “不知從何時起,我突然發現我身體裏多了一個人。”範奉盯著茶碗,麵露追憶,“那個人好像住在我心裏,一開始我隻是知道多了這麽個人,後來才發現我能和他說話。我與他交談後,發現他比我精明很多,便相約在需要時讓他控製身體,比如算賬的時候,或者像剛才那種情況。隻是我們換人的時候,總是會恍惚一下,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說到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從文張大了嘴巴,他們家在京城地位不低,更重奇人異事也都聽過不少,但還從沒聽說過心裏還能住人的。


    他看了眼小荼,見她也是一臉傻愣,點點頭,覺得自己不算少見多怪。


    鞠夜闌卻是兩眼放光,有些興奮地問道:“離魂症?不對不對,一般的離魂症不知道自己身體裏還有另外一個人,你這情況倒是有......咳嗯,特殊得很。”


    範奉看著鞠夜闌的眼神打了個哆嗦,總覺得她真正想說的是有趣,而自己仿佛是什麽被關在籠中的奇珍異獸,鞠夜闌手上則拿著菜刀,仿佛在思考怎麽吃自己比較好。


    他定了定神,尷尬地笑道:“嗬嗬,確實不太一樣,老二控製我身體的時候我能知道他在做什麽,也能和他說話,要是覺得他做得不對還能讓他回去。不過多虧了老二,讓我在江州城裏少了許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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