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央以為老漢在賣梨子給年輕人,但實在想象不出老漢強買強賣的樣子,直到那年輕人一副厭惡的表情,從老漢這拿走了幾十枚銅錢才覺得不對。


    楊小央想要上前一問卻被淨遠攔下,淨遠笑著說道:“道友莫急,且隨貧僧去一看究竟再做決斷也不遲。”


    楊小央看著淨遠的笑容,明明和平時是一樣的表情,卻覺得沒了生氣。


    二人由於穿著有些引人注目,隻能遠遠地跟著那年輕人,一直跟到了一個城角的小屋子。


    屋子外沒有任何標識,隻能隱約聽到裏麵傳來吵鬧聲,楊小央心裏卻有了數,“這裏多半是個賭坊,我在蜀中也見過,不過比這裏大多了。我們要進去嗎?”


    淨遠笑容更勝,卻給楊小央一種他要吃人的感覺,“既然是賭坊,那人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我們不妨先去找那老漢問問情況。”


    老漢還在推著小車賣梨,剛送走一個買了梨的鄰居,笑容滿麵。


    楊小央來到車邊,見梨子各個飽滿,個頭很大,估計一個得有半斤。


    “老爺子,這梨子怎麽賣?”


    老漢把三文錢放進懷裏,笑著說:“小道長啊,咱家的梨子是剛摘的,汁水又多又甜,一文錢兩個。”


    楊小央不知道這麽好的梨子為什麽這麽便宜,這樣的梨子要是放在蜀中至少得賣五文錢。


    不過他看那梨子誘人的模樣,一時忘了正事,決定先替小荼嚐嚐。


    從懷裏拿出一串錢遞給老漢,他就迫不及待地從車上拿起一個放嘴裏啃。


    一口下去滿嘴清香,汁水橫流,確實香甜可口。


    老漢正在數一串有多少文,看到楊小央的吃法頓時大叫道:“哎呦,小道長啊,這梨子得要蒸著吃才好,這麽啃浪費啊。”


    楊小央一聽這新奇的吃法,來了興趣,竟把手裏啃了一口的梨子隨手給了淨遠,求著老漢給他蒸一個吃吃。


    老漢架不住,把楊小央往家裏引。


    淨遠手上拿著被啃過一口的梨子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啃了一口才笑笑跟上。


    老漢家有些破舊,他把人領進門的時候,看著兩人整潔的衣衫有些不好意思。


    楊小央哪顧得上這些,催促老漢趕緊蒸梨。


    他隻見老漢給鍋裏加了瓢水,往水裏加了把糖霜,又把兩個梨子洗淨放進碗裏,蓋上蓋子,連著碗一起蒸。


    楊小央見步驟簡單,暗自記下,從懷裏摸出一兩銀子:“多些老爺子教我蒸梨,貧道當有所償。”


    這把老漢嚇了一跳,老漢這輩子也沒見過幾回銀子,不知道為什麽給人蒸個梨子要給銀子,趕忙擺手不敢接:“道長這是何意啊?蒸梨咱關中誰不會啊,道長你想學老漢我直接告訴你便好,何至於此啊?”


    楊小央沒法說法不可輕傳的道理,把銀子收回懷裏拱了拱手坐下。


    老漢趁著蒸梨的功夫,拿出那串錢,問道:“道長你要買多少個梨子,老漢我好把銅錢給找清楚。”


    “要十個吧。”


    不一會兒梨子就蒸好了,清香味傳來,讓人口舌生津。


    楊小央見老漢不吃,問道:“老爺子晚飯可曾吃過?”


    老漢取來兩個碗,把蒸好的兩個梨子分別放進碗裏放在兩人麵前,笑著說:“二位貴客先吃,老漢不打緊。”


    楊小央眼咕嚕一轉,說道:“晚輩正饑腸轆轆,想厚顏在老爺子家裏蹭一頓飯,不知可行?”


    老漢一愣,笑著答應,跑去了廚房。


    楊小央看著老漢忙碌的背影,見沒有煮粥,而是做了麵條,眼睛不覺有些發酸。


    “淨遠,等會兒你準備怎麽做?”


    “貧僧心裏已經有數,到時候道友看著便好。”


    少頃,老漢端來兩碗麵,麵量很足,裏麵放了豆腐、韭菜和蒜苗,又拿來兩頭蒜


    他笑著說道:“二位可能是不是本地的,老漢我就做了兩碗關中有名的臊子麵,配著蒜瓣吃,滋味特好。可惜家裏沒有肉,不然會更美。”


    淨遠看著老漢碗裏的稀粥和兩根醃菜,吸了口氣,“施主有所不知,出家人不得食韭蒜,且把粥換與貧僧吧。”說完就奪過了老漢手裏的碗,把麵推給了他。


    老漢連忙說道:“哪有讓客人吃稀粥的道理,大師不吃我再去做一碗,保證不放韭蒜了。”


    老漢還覺得給淨遠吃稀粥是自己的錯。


    淨遠起身行了一禮,臉上的笑終於如往常一樣和煦了,“出家人不貪口腹之欲,在貧僧看來施主能賜貧僧一碗稀粥便是恩情,如此一碗粥便是給貧僧十碗麵貧僧也不會去換,施主且安心吃吧。”淨遠有太多話想說,卻隻說了這些,恩情還是用行動來償還。


    三人終於安心坐下吃飯,楊小央吃了兩口便拿著兩個碗背著匣子急匆匆地出了門。


    淨遠已經見怪不怪,見老漢一臉疑惑,解釋道:“施主不必管他,貧僧想知道之前問您掏錢的年輕人可是您兒子?”


    老漢歎了口氣,“正是犬子。”


    “施主可知他拿錢是做什麽去了?”


    老漢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幾分,嘴上卻是輕聲道:“他是去與人玩牌而已,不打緊。”


    淨遠沒有再問,斥責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二人吃完了飯,楊小央也回來了。


    他對著老漢行了一禮,滿臉的笑容,“晚輩多年不曾吃到如此美味,又得蒸梨之法,微薄報酬請老爺子收下。”


    楊小央又從懷裏拿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老漢大急連忙拒絕。


    這時門外突然進來了一年輕人,正是老漢的兒子。


    年輕人見到桌上的銀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上前拿在手裏摩挲兩下放進了懷裏。


    淨遠看了楊小央一眼,眯著眼睛笑了笑。


    老漢一巴掌打在他兒子身上,正欲說話卻被淨遠打斷,“施主不必在意,貧僧覺得這一兩銀子施主收得。”


    說完又轉頭對著年輕人說道:“貧僧聽說你在城內常與人玩牌,貧僧想去見識見識,不知可否?”


    淨遠連施主都不說了。


    那年輕人見這小和尚幫著他說話,滿臉笑容,“當然,當然,大師我這就帶你去。”


    楊小央分明看見淨遠臉上的笑容又瘮人了起來。


    老漢歎了口氣,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進一進賭坊,便聽有人叫道:“喲,鴨子你不是剛輸了錢嗎?怎麽又來了?還帶了人來報仇?”


    那個被稱作鴨子的年輕人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對著淨遠說了句大師自己玩,便急衝衝地上了賭桌。


    楊小央見他們玩的是骰子,站在鴨子背後放開神識。


    莊家搖骰子的人確實有幾分本事,但作弊也說不上,還算是公正。他睜開眼,向淨遠微微搖頭。


    鴨子這次運氣還不錯,玩了幾輪賺了五文錢,最後實在是肚子太餓便要走,之前回家被銀子衝昏了頭都忘了吃飯。


    鴨子見淨遠沒玩,隻是在一旁看,問他要不要玩兩把。


    淨遠搖頭,隨後三人便出了賭坊。


    路上鴨子處在贏錢的歡喜中,還自覺自己的快樂傳播給了大師,沒見大師白淨的臉上笑得像朵花嗎?


    “鴨子,不知平日裏盈虧如何啊?”


    “其實平常多半是要輸一些的,今日運氣不錯贏了一些。”


    “那你平日除了玩骰子還做些什麽?”


    鴨子撓撓頭,“若是贏錢了便去吃頓好的,輸了就回家睡覺。”


    “可曾有為父母做些什麽?”


    “我娘死的早,我爹把我帶大的。他就種種地,種種樹,做做飯,這些我都不會,能做個啥?”


    淨遠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隻是眼中的寒芒讓楊小央看的都一哆嗦。


    “道友是不是不信貧僧能送人入地獄?”


    楊小央沒應。


    突然轟隆一聲,平地上升起了一道大門豎在了三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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