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步入夾道,韓江本能地拔出了匕首,走在前麵,唐風拉著梁媛跟在後麵,唐風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抬頭向頭頂望,生怕跟上午似的,一具具可怕的幹屍從天而降,直接砸到自己頭上,但是這次卻很平靜,沒有死胡同,沒有複雜的巷道,更沒有從天而降的幹屍。


    唐風走了一段,忽然,他發現這條狹窄的夾道內,一側的城牆,另一側的房舍以及腳下的地麵,竟然全是黑色的,他忙叫住前麵的韓江,“你發現了嗎?這裏全是黑色的!”


    “看到了,這裏應該被大火燒過!”韓江平靜地說道。


    “而且是長時間的燒烤!”唐風盯著牆壁上被烤裂的牆麵出神。


    “奇怪的是,房舍的牆壁經過長時間的燒烤,竟然沒有坍塌!”梁媛忽然說道。


    “是啊!按理長時間的燒烤,這種土坯房子應該經不住……”唐風也附和道。可是他話沒說完,眼前卻豁然開朗。


    韓江冷笑道:“怎麽樣,這兒的牆全燒塌了吧!”


    原來,走到這裏,夾道一側房舍的圍牆大麵積坍塌了,唐風看見裏麵是一個很大的院子,三個人走進了院子,這個院子看起來有些奇怪,裏麵有許多一排排的小隔間,“這是幹什麽的?”


    “馬廄!”韓江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


    韓江一腳踢開了一個隔間的門板,裏麵直挺挺躺著一匹已經被燒焦的馬,唐風打開另一個,一匹同樣被燒焦的馬栽倒在馬槽裏,死狀看上去極其痛苦。


    三人勘查了整個院子,院子裏沒有發現人的屍骸,隻有幾匹馬的屍骸。“不對啊!按理蒙古大軍擅長騎射,以鐵騎聞名天下,千戶鎮裏應該駐紮很多騎兵才對,可是,我們到現在沒看見幾匹馬啊……”梁媛這會兒又成了小學者,分析起來,她邊說邊走近了院子一側另一扇緊閉的大門,梁媛用手使勁一推,大門溫絲沒動,梁媛心中起疑,難道這門現在還有鎖?不對啊,就算有鎖,也應該能推出一道門縫來,梁媛伸出雙手,一起用力,大門還是沒動,梁媛回頭看看唐風,唐風和韓江正抱著胳膊,盯著梁媛笑,梁媛氣急敗壞,使出吃奶的勁兒,雙手猛推,這次大門倒是被她推開了一道門縫,可是緊接著,梁媛就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足有一百五十分貝以上的尖叫。


    邊叫梁媛邊跌跌撞撞地逃了回來,一頭紮進了唐風懷裏,唐風和韓江忙定睛觀瞧,隻見那被推開的門縫裏,由高到低,同時閃出了五、六個人頭,個個呲牙咧嘴,麵目猙獰,唐風也是渾身一顫,待驚魂稍定,他這才看清那些都是幹屍的頭顱,可是這些人頭怎麽會從高到低,排成了一溜!


    “好了,都是些幹屍,不用怕!”唐風安慰梁媛的時候,韓江已經緊握匕首,走了上去,唐風也抱著梁媛,走到門前,韓江放下匕首,伸出雙臂,使勁推了一下一側的門板,並不算厚重的門板卻隻移動了幾厘米,韓江是何等的氣力,竟也無法再推動這扇大門,韓江和唐風馬上都明白了,這門後麵一定被什麽重物擋住了。


    三人退回到院子裏,韓江觀察了一番這扇大門,然後一直大門右側有段已經坍塌半截的圍牆,“從那兒進吧!”


    韓江率先爬上那坍塌的圍牆,跳了進去,唐風和梁媛緊隨其後也跳了進來,裏麵的景象讓三人無比震驚,之後,便是不住地嘔吐,就連見死人無數的韓江也連連作嘔!


    因為在他們麵前是滿滿一院的幹屍,這還不算,更讓人驚懼的是就在那扇推不開的大門後麵,幹屍幾乎是一層層疊加在一起的,“真是一座屍山!”唐風喃喃自語道。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在幾乎無處下腳的幹屍堆裏,一直走到了院子中央,這是個和外麵那個院子差不多大的院子,院子裏麵也是一排排的馬廄,另一側的大門一半已經坍塌,另一半也敞開著,唐風可以看見,那一側的院子裏也是堆積如山的屍體,除了人的,還有很多是馬的。


    雖然這些幹屍早已死去幾百年,但唐風卻分明感到了血腥,血腥的氣味緊緊包圍著自己,他覺得快要窒息了。


    “這裏都是馬廄!”韓江判斷道。


    “是的,從這些幹屍的穿著上看,也與我們在南門見到的幹屍不同,這些人應該都是騎兵。”唐風肯定地說道。


    “騎兵?不可思議,這些騎兵為什麽還沒跨上戰馬,出城作戰,就被集體屠殺在馬廄裏?”韓江感到費解。


    “所以我之前說過黨項人是偷襲!”唐風道。


    “偷襲?我也認同,可是這些騎兵也不至於連馬還沒上,就被人在院子裏殺光了!”韓江搖著頭,不敢相信。


    “好了,讓我們來仔細查看一下吧,你注意到沒有,這個院子中絕大多數幹屍都是頭衝著大門的方向,甚至在門後出現了疊壓的情況,被壓在下麵的人恐怕根本不是被敵人殺死的,而是被自己人活活踩死,壓死的!”唐風說道。


    “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在院子裏出現了可怕的敵人,這些人根本無力抵抗,於是拚命逃竄,求生的本能使他們不顧一切地奔向這扇大門,可這扇大門卻由於某種原因被堵死了。”韓江分析道。


    “也許那扇大門根本就沒有被堵死,而是因為聚集在門後的人太多,所有人都急於奔逃,前麵的人根本打不開大門,最後導致踩踏。但是我最感興趣的是什麽樣的敵人會讓驍勇善戰的蒙古鐵騎如此懼怕,以至根本沒有拔刀和敵人拚殺,就四散奔逃?”唐風疑惑道。


    “是啊!這裏並沒有南門甕城的情形,就算他們被圍困了,這些戰士也完全可以拔刀相向,和敵人做最後的殊死一搏啊?”韓江也大惑不解。


    唐風一個人向前又走了兩步,突然,他的視線落在了腳下的一具幹屍身上,當唐風看到這具幹屍那因為恐懼而極度扭曲的臉時,胃裏又是一陣作嘔!他克製住自己,繼續將視線向下移,當他看到這具幹屍胸部時,眼睛猛地瞪大了,隻見這具幹屍的胸膛一直到肚子完全敞了開來,外麵的盔甲衣服早已不知去向,幹癟的腸子和內髒散落了一地,這是怎麽回事?唐風感到頭皮一陣發麻,他大聲招呼韓江,梁媛也要過來,唐風忙喝止道:“媛媛,你別過來!”


    梁媛怔在原地,不知所措,韓江見到這具幹屍,直接吐了出來,一天沒吃食物,吐出來的隻是一些酸水,“媽的,你喊老子來看什麽?再這樣我的胃可受不了!”韓江抱怨著,唐風沒搭茬,韓江自己很快就看出了問題,他蹲了下來,仔細查看了這具幹屍的胸膛和腹部,眉頭緊鎖,“媽的,怎麽會這樣?”


    “怎麽?”唐風問。


    “不是刀傷,也不是弓箭射的,像是被什麽猛獸的利爪撕扯掏空的!”


    “猛獸的利爪?”唐風不寒而栗,他馬上想到了,“狼?!”


    “不像,狼體型不大,這個猛獸應該身形很高大,你看旁邊那匹馬,也是被掏空了。”


    唐風這才注意到旁邊倒著一匹馬,幾乎同樣的情形,韓江又接著說道,“狼很難把一匹如此健碩的馬弄成這樣子。”


    唐風點點頭,“我想到了熊,可是沙漠裏不可能有熊。”


    韓江搖搖頭,“即便沙漠裏有熊,也不會是熊,因為這個猛獸的動作要比笨拙的熊快很多!”


    “那會是什麽?”


    韓江仰頭看天,沉思了一會兒,最後不住地搖頭,“太詭異了,我一時想不出是什麽猛獸攻擊的。”


    “看,這裏還有。”唐風又發現幾具同樣被掏空的幹屍。


    “不要找了,你看這些人身上都有腰刀,弓箭,但是他們大部分人連刀都沒有拔就四散奔逃,現在我明白這裏的人為什麽會如此恐懼,不顧一切地向大門奔去!”韓江若有所思地說。


    “我也明白了,是你所說的猛獸!”唐風想了想,“也許是瀚海宓城的黨項人飼養的什麽猛獸……”


    “誰知道呢,詭異的傷痕!總之,這個鬼地方我是受夠了,先撤出去再說。”韓江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三人又從進來的地方翻了出去,沿著夾道,一直走到東大街上,才算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重新來到淩晨他們飛車進入的東大街上,唐風這時才注意到,東麵的城牆不知是當初建造時就低矮,還是因為數百年的歲月侵襲,看上去明顯要比其它地方的城牆低矮許多,他們淩晨飛車而過的那堵矮牆就算是最低矮的一段了。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唐風有些茫然地看著韓江。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天快黑了,我們得找個晚上過夜的地方!”韓江的眼睛失神地望著不遠處的夯土牆壁。


    “我提議晚上就住車裏!”梁媛似乎已經從剛才的過度驚嚇中還了過來。


    “廢話,就算住車裏,也要想想我們把車停到哪裏?”韓江說道。


    “我們不能把車開到戈壁灘上,否則晚上來了沙塵暴就麻煩了。我看現在有兩個地方可供選擇,一個是昨天過夜的地方,另一個就是北大街的官署大門前。”唐風分析道。


    韓江聽了唐風的話,苦笑著搖搖頭,“兩個地方都不咋地,一個是在這座死城的中央,天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麽,幹屍?怪獸?還是我們那些老朋友?另一個地方旁邊也是累累屍骨做伴,更要命的是,唐風,你難道還沒發現嗎?我們現在被困在這座死城中了。”


    唐風馬上明白了韓江的意思,“是啊,淩晨我們為了躲避沙塵暴,飛車進來,結果找遍全城,隻有南邊有城門出去,還被鐵水封死了;現在要想出去,隻得從東麵這堵矮牆飛車出去,可是飛進來裏麵是東大街,是平地,而現在要飛出去牆外是那座京觀,搞不好悍驢就會一頭撞上京觀……”


    “媽的,咱們居然被這小鎮給困住了,就算我們人能出去也沒用,想繼續向大漠深處前進就不能沒有車,要是一頭撞上城外的京觀,後果不堪設想!”韓江望著東牆外那座京觀搖著頭說道。


    梁媛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過她很快就轉憂為喜,“你們兩個大男人真笨,東麵這堵矮牆又不高,我看城裏有一些古代留下來的工具,咱們車上不還帶了一把鏟子,咱們一起把這堵矮牆鏟平不就得了!”


    “別異想天開了,你看這堵矮牆不高,但是這牆是夯土築成的,很堅硬,就憑我們現有的工具要想把這堵牆鏟平,難!”唐風反駁道。


    韓江思慮了一會兒,倒是對梁媛的主意很感興趣,“梁媛的主意不是不可行,關鍵是需要時間,今天肯定來不及了,我看咱們今晚就住官署門口吧,明天一大早就去挖那堵矮牆,對了,咱們的悍驢還一直停在那兒呢,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韓江的話立馬把大家的心吊了起來,三人匆匆趕回到北大街那座官署的大門前,看到悍驢完好無損地停在那裏,大家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韓江還是不放心,車裏車外的檢查了一番,梁媛不在意地說,“不用這麽緊張吧,這地方一個活人都沒有,誰會對我們的車下手呢?”


    “我的感覺並不好!還有……還有那槍聲!”韓江一邊發動車,一邊喃喃自語道。


    韓江見車沒問題,又跳下車,這時,唐風突然鑽到車下,從車下麵拾起一件東西,在韓江眼前晃了晃,“這是你的家夥嗎?”


    “我的家夥?”韓江一怔,定睛一看,這才看清原來唐風手上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匕首?!”梁媛叫出了聲。


    韓江也很吃驚,趕忙摸了摸自己的靴子,自己的匕首還在,“我的家夥一直放在靴子裏,還在!”


    “那就奇怪了,這把匕首和你的很像,幾乎一模一樣。”唐風將匕首遞給了韓江。


    韓江接過匕首,仔細端詳了半晌,像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驚愕地說道:“確實很像,雖然並不是同一個型號的,但我基本可以肯定和我這把匕首是同一廠家生產的,甚至是同一個師傅製作的。”


    “可你那把是軍用匕首啊!”唐風錯愕。


    “嗯,我這把軍用匕首是一批特製匕首,生產數量很少,你拾到的這把匕首和我這把性質應該一樣,也是一批特製的匕首,數量同樣很少,這樣特製的匕首一般隻裝備特種部隊,其他人幾乎不可能得到。而在這荒涼的沙漠戈壁中,突然出現這樣一把匕首……”韓江沒有繼續說下去。


    唐風眼前一亮,“不可能是其它部隊的,也就是說這把匕首很可能來自老k,可是老k已經宣告解散了。”


    “但老k的人還在。”韓江忽然平靜地冒出這麽一句。


    唐風渾身一顫,他馬上明白了韓江的意思,“你懷疑有老k的人也來了,就在這附近,甚至就在這座死城中。”


    唐風的話,讓梁媛驚得趕忙向四下望去,太陽已經落山,黑幕即將籠罩這座戈壁灘上的死城,死寂的街道,死寂的房舍,死寂的古鎮,除了他們,看不見任何生物,任何植物,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除非……除非那些幹屍重新複活。


    “會是誰呢?”唐風和梁媛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韓江想了想,“最有可能的是趙永或是他手下的人。但是……”


    “但是什麽?”唐風不解。


    “唐風,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趙永就在這裏,他難道看不見我們?他為什麽不露麵呢?還有……還有這把匕首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的車下?這該怎麽解釋呢?”韓江一連串地反問,令唐風思慮不及。


    “這……”唐風沉吟下來。


    韓江接著說道:“如果是趙永,他沒必要和我們做迷藏,更不會把匕首故意丟在我們車下。”


    唐風點點頭,又問道,“那麽這把匕首出現在我們車下,該怎麽解釋呢?”


    “我們先排除趙永,就說將匕首放在車下的人,這人的動機是什麽?如果是為了恐嚇,應該把匕首插在顯眼的位置,比如車前蓋上,或是駕駛室內,但是他卻沒有這麽做。”韓江欲言又止。


    “是啊,剛才這把匕首就是躺在車下,看不出任何動機!”唐風道。


    “還有一種情況,正是我們剛才所擔心,有人要破壞我們的車!”韓江道。


    “破壞車,要紮悍驢的車胎!”梁媛又驚叫起來,忙俯身去查看車胎。


    “不用看了,我剛才全都檢查過了,所有輪胎,全都完好,我們車胎要真被紮了,在這沙漠裏那還真是個麻煩!”韓江苦笑道。


    “既非恐嚇,也沒破壞,那這人是要幹嘛?”唐風大惑不解。


    韓江也陷入了沉思,最後隻得搖搖頭,“這地方怪事太多,我也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把匕首出現在這裏。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這把匕首不是來自於我們三個,那麽這裏就一定還有第四個人!”


    “第四個人?!”雖然唐風心裏對此早有準備,但當韓江肯定地說出這句話時,唐風的心髒還是猛地墜了一下。


    韓江將那把匕首給了唐風,讓他防身用,帳篷沒了,三人隻能睡在車裏,韓江和唐風分別值守,臨睡前,韓江特別忠告唐風和梁媛,隻準呆在車內,哪兒都不準去,特別是不許進入對麵那扇官署大門。


    前半夜一切正常,淩晨時分,唐風換韓江值守,韓江很快在唐風身邊沉沉睡去,呼聲震天,唐風揉揉惺忪的睡眼,盯著麵前那扇已經洞開的元代官署大門出神,一想到大門內那些一模一樣的房間,唐風的心裏就糾結起來,那裏麵隱藏著什麽秘密?複活的幹屍,還是凶猛的怪獸?亦或是韓江所說的“第四個人”?


    想著想著,唐風竟打開車門,跳下了車,他邁著機械的步伐,緩步走上官署大門前的階梯,走上最後一級階梯時,唐風停住了腳步,他伸直脖子,向門裏看去,漆黑一片,破敗的建築散發著詭異的氣息,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唐風,但是當唐風剛一邁步,韓江的忠告,米沙的遭遇一股腦湧現在唐風的腦中,唐風渾身一顫,又收回了邁出去的腿。


    唐風怔怔地站在官署大門前,許久,他才回身向全城望去,整座千戶鎮死一般的沉寂,看不到一絲亮光,聽不到一絲響動,奇怪,怎麽今夜連風聲都沒有?唐風心裏起疑,再把目光放遠點,黑幕籠罩下的南門城樓,城門外是無邊無際的戈壁灘……突然,唐風覺得南門的城樓上似乎閃出了點點亮光,但是那微弱的亮光稍縱即逝。


    唐風使勁揉了揉睡眼,再向南門城樓望去,城樓裏確實閃出了點點亮光,那亮光很微弱,隱隱約約,搖曳在南門城樓上,唐風感到自己的心跳開始加快,那是什麽?是城內無數幹屍冤魂點起的鬼火?還是那神秘的第四人?


    唐風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生怕那是城內無數幹屍的冤魂,他怕南門城樓上的星星亮光,會“砰——”的一下,瞬間點燃成熊熊烈火,燃燒整個南門城樓,照亮整座死城,照亮整個沙漠戈壁,然後,城內,城外,甚至沙漠戈壁深處那些幹屍,骨骸,還有飄蕩的冤魂一起複活,包圍整個千戶鎮,包圍他們,包圍自己和心愛的梁媛。


    不!他要趕緊回到車上去,叫醒梁媛和韓江,離開這裏,離開這座到處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鬼城……但是,唐風剛一邁步,忽然覺得自己的雙腳,還有小腿被什麽東西抓住了,他低頭一看,竟……竟是一雙手,一雙幹枯,萎縮,沒有血色,沒有生命的手,那是幹屍的手臂,唐風大驚失色,就在這時,南門城樓上的星星亮光瞬間變成了熊熊大火,那騰空而起的火光是那麽明亮,那麽熾烈,映亮了整座死城,整個沙漠戈壁!


    唐風瞪大了恐懼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城樓上的火光,他忽然覺得那火光象征著光明,孕育著生命,唐風似乎被那熊熊大火吸引,忘了拽住自己雙腿的幹屍,他想邁開雙腿,但不是回到車上,而是要去南門城樓。


    那雙幹屍的手死死抓住唐風,唐風並不回頭,用力蹬開了幹屍的手,可是唐風剛一邁步,又有一雙幹枯,萎縮的手臂死死抓住了他的小腿,緊接著又是一雙,兩雙,三雙,四雙……唐風的腰,唐風的胳膊,唐風的肩膀,唐風的脖頸,全都被幹屍的恐怖的手抓住了。


    憤怒,緊張,恐懼,焦急充斥著唐風的內心,他感到自己就要崩潰了,他想呼喊還在車裏呼呼大睡的韓江,但是卻發不出聲音,突然,唐風看見從南大街,東大街,西大街正有無數複活的幹屍向他們包圍過來,不,還有,城牆上,房舍屋頂上,幹屍軍團越聚越多,已經完全包圍了他們三個人,唐風掙紮著扭過頭,身後是一張麵目猙獰的臉,那黑洞洞的眼眶正盯著自己,唐風發現官署大門裏正有越來越多的幹屍湧了出來……


    唐風閉上了雙眼,他不敢再看麵前的一切,他在等待命運的宣判,死神的到來,但是梁媛的尖叫和哭喊聲驚醒了他,唐風又睜開眼,他看見梁媛被一群幹屍包圍,不住地哭喊著,尖叫著……不,唐風使出全力,不住地掙紮,他想衝到梁媛身邊,但是那些纏繞在他身上的幹屍手臂卻越來越多,越來越緊,唐風完全崩潰了,他感覺自己就要永遠失去梁媛了,他大叫起來,這次他終於叫出了聲“不,媛媛……”


    唐風的叫聲驚醒了韓江和梁媛,“媽的,老子好不容易睡個安穩覺還被你給吵醒了!”韓江咒罵道。


    唐風睜開眼,發現自己滿頭大汗,仍然坐在車裏,他抹了抹額頭豆大的汗珠,難道自己剛才做了一個夢?可一切卻是那麽清晰,就像自己親曆的一樣!


    “你怎麽了?”梁媛關切地詢問唐風。


    “沒,沒怎麽。可……可能是……”唐風依舊驚魂未定。


    “他能怎麽了,讓他值夜,結果睡著了唄!關鍵是這小子還做了個噩夢,夢裏直喊你名字,媛媛,媛媛!”韓江誇張地故意裝出一副肉麻的樣子。


    梁媛的臉被韓江說的泛起一些紅暈,唐風扭頭看看梁媛,又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是的,我剛才可能是做了一個噩夢,但是一切都是那麽清晰,那麽真實,讓我不得不相信那都是真實的。”


    “什麽噩夢?”梁媛好奇地問。


    唐風輕輕歎了口氣,“南門城樓燃起熊熊大火,滿城幹屍全都複活了。”


    “啊!好有意思的夢哦!”梁媛似乎對唐風的噩夢很感興趣。


    “還好有意思,差點沒把我嚇死!”唐風沒好氣地嚷道,然後將自己的噩夢回憶了一遍。


    “幹屍複活?熊熊大火?確實有意思!”韓江笑道。


    “靠,你們還能嚴肅點!”唐風說完這句話,才覺察到天似乎已經有些亮了,唐風拚命回想淩晨發生的一切,包括那個可怕的噩夢,如果那確實是一個噩夢,那自己值夜沒多長時間就睡著了,現在天已經快亮了,這個噩夢竟然做了如此之長?


    唐風不敢相信這一切,他覺得車內有些悶,於是打開車門,跳下車,前麵的官署大門和昨天見到的情形一樣,裏麵幽深而破敗,黑壓壓一大片,再回身看,寂靜的街道,無聲的房舍,南麵唯一的高點,就是那座城樓,城樓依然靜靜地佇立在城門上,破敗而蒼涼,就像七百多年來一樣,亙古不變!


    沒有騰空而起的熊熊大火,甚至連星星點點的亮光也沒有,一切都是那麽安靜,那麽死寂,整座城樓透著腐朽和死亡的氣息,看來自己真的是做了一個噩夢,韓江和梁媛也跳下了車,向四周張望,最後兩人的目光也停在了南門那座城樓上。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聲沉悶的槍響。


    是的,這次唐風,韓江,梁媛三個人都聽到了那聲槍響,三人吃驚地互相看看,又都把目光聚在了南門城樓上,“槍聲是從那兒傳出的。”韓江憑著多年的經驗,第一個判斷道。


    唐風和梁媛也馬上意識到了槍聲就是從南門城樓上傳來的,天色還沒大亮,又隔著太遠,看不清上麵的情形,韓江死死地盯著暮色中的南門城樓,忽然一拍悍驢的車前蓋,大聲說道:“上車,去那兒看看。”


    “看來我那個噩夢也不是完全空穴來風!”唐風說著,和梁媛一起跳上了車。


    韓江熟練地倒車,然後猛踩油門,從北大街,南大街直衝向南門城樓,車快接近南門時,韓江故意放慢了車速,他不想讓發動機的轟鳴驚動那個神秘的第四人!


    當韓江平穩地將悍驢停在南門下時,四周寂靜無聲,而天色已經漸漸亮了,三人躡手躡腳地下了車,破敗的南門如昨天見到的一樣,敞開著,走進南門,裏麵是堆滿幹屍的甕城,甕城的城門被土石牆封堵,密不透風。


    唐風摟著梁媛,捂住了梁媛的雙眼,他不想再讓梁媛看到恐怖的場景,三人在甕城中央站定,卻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韓江抬頭望了一眼南門的城樓,小聲說道:“現在我們得上去。”


    “可是昨天我們就沒見到上城樓的階梯。”唐風小聲答道。


    “是的,剛才進來時,我也查看了,原有的階梯似乎已經在那場血腥的屠城中被摧毀了。不過……”韓江停了下來。


    “不過什麽?”唐風催促道。


    “如果有人在上麵,那麽我們也一定能上去。我看過了在南門內側,原來被摧毀的階梯上堆滿了碎土石,那是一條路。”韓江肯定地說道。


    “你是說我們從那個碎土石堆爬上去。”唐風有些為難。


    “嗯,隻有這樣了。”韓江說著,就向南門門洞走去。


    唐風和梁媛匆匆跟上,走到城門洞裏的時候,唐風喊住韓江,“我們倆能爬上麵,可是梁媛……還有要是我們正在爬的時候,上麵那人襲擊我們,後果不堪設想。”


    唐風的話不是沒道理,韓江駐足思慮良久,“那你和梁媛留在下麵,我一個人衝上去……”


    韓江話音未落,忽然,三人就覺得頭頂生風,一股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從頭頂向他們襲來,韓江猛地抬頭,看見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從上麵,向他們三人壓了下來,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麽?韓江本能地將唐風和梁媛一拉一推,送到了城門外的安全地帶,唐風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但就在倒地的那一刹那,唐風看清了一切——那是城門洞裏的千斤閘!而現在韓江正站在千斤閘下,命懸一線!


    就在千斤閘要重重落下的最後時刻,韓江側著身,幾乎貼著滿是碎石、塵土的地麵,將自己的身體拋了出來。


    “轟隆——”一聲沉重的巨響,千斤閘重重地落在了城門洞內,揚起厚厚的灰塵。唐風和梁媛見韓江倒在地上,忙過來攙扶韓江,“媽逼!該死的家夥!”韓江一邊咒罵,一邊抹去臉上厚厚的塵土。


    “千斤閘絕對不是自己掉下來的!”唐風判斷道。


    “廢話,這還用你說。呸!呸!——”韓江說著,不停地吐著嘴裏的土。


    “那我們現在……”唐風有些遲疑,他已經預感到城樓上的敵人來者不善。


    “媽逼,欺負到老子頭上了。衝上去,斃了他!”韓江說著不顧傷痛,騰地站了起來,拔出匕首,繞道城門內,徑直衝上了那個一直延伸到城牆上的碎石堆,唐風擔心韓江頭腦發熱,出什麽意外,也拔出匕首,趕忙跟上去,可是走了兩步,又想起梁媛,回頭看看梁媛也跟了上來,梁媛衝他點了點頭,於是,唐風拽住梁媛,兩人一起跟著韓江爬上了南門內的碎石堆。


    碎石堆很不穩定,腳下起滑,碎石不斷地滾落下去,唐風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因為自己失足,帶著梁媛一起滾落下去,前麵,韓江已經快接近城牆上麵了,奇怪的是,唐風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城樓上沒有人向他們開槍,南門城樓依舊死一般的寂靜。


    唐風和梁媛也登上了城牆,三人對視了一眼,又一起望著不遠處的城樓,“這小子跑不掉了!”韓江從牙縫裏恨恨地冒出一句,然後便衝了上去。


    唐風拉著梁媛也跟了上去,三人來到城樓的門前,門居然沒有壞,緊閉著,唐風不禁疑惑,難道七百多年來,這門一直緊閉著?


    韓江沒留給唐風多少思考的時間,他已經一腳踹開了木門,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初升的旭日,跳出東方的地平線,照耀在廣袤的戈壁灘上,也照進了破舊的城樓裏。韓江手持匕首,率先衝了進去,不大的城樓裏,並沒有人竄出來和韓江展開殊死搏鬥,空蕩蕩的城樓裏,隻有東南角,似乎蜷縮著一個人,三人靠近那個人,全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因為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正是他們都熟識的趙永,而此刻,他已經成了一具恐怖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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