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帶領大家從東麵的階梯下去,五個人全都手腳並用,小心翼翼地向金字塔的第一層平台走去,這幾百級台階足足耗費了他們半個多小時。下到第一層平台,唐風往東望去,宮殿區的高台就在前麵,但是宮殿區的高台與金字塔的第一層平台雖然高度相仿,可兩者之間卻沒有棧道或橋梁相連接。


    唐風感到奇怪,不過,他很快在平台的邊緣發現了一些斷裂的梁木痕跡:“這裏當年應該有一座木橋連通金字塔和宮殿區,可惜現在早已腐朽無存了。”


    “我們現在該往哪裏去?”梁媛問。


    “整個宓城我們隻有兩個地方沒去了,一個是打不開大門的不朽之殿,另一個是宮殿區和金字塔北麵的那片區域,我們現在就先去那裏查看一番。”


    唐風說著已經走在前麵,帶領大家繞到了金字塔北麵。剛一繞到金字塔北麵,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肅殺之氣。沒有陽光照射的這片區域看起來有些陰森,唐風站在金字塔上往下望去,下麵是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有的已經坍塌,有的還保存完好,與宮殿和寺廟、金字塔這些輝煌的建築相去甚遠,甚至還不如平民區的建築。按照唐風的推測,宓城西邊的建築應該都是皇家級別的高等級建築,怎麽會在這裏出現一片如此平常,甚至有些寒酸的建築?


    大家麵麵相覷,不知道這是怎樣一片區域。韓江指了指這片區域的中央部位:“從上麵看下去,那裏似乎沒有房屋,是一個很大的廣場。”


    “難道又是一個市場?”梁媛道。


    “不可能,市場不可能出現在這裏,這裏都應該是皇家級別的建築。”唐風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可是這哪有點兒皇家建築的範兒?”韓江搖著頭,不解地看著下麵那些低矮的平房。


    “那個廣場中央原來似乎有座很大的建築,可惜已經坍塌了……”


    這時,馬卡羅夫忽然打斷了唐風的話:“你們想過沒有,宓城裏麵什麽建築都有,但卻缺少了一樣很重要的建築。”


    “哦?什麽建築?”唐風好奇地盯著馬卡羅夫。


    “軍營!唐風,你曾經說過,宓城的軍事用途遠遠大於其他用途,可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沒有發現軍營。”


    “所以您認為下麵這片區域是原來的軍營?”葉蓮娜反問道。


    “是的,除此之外還能是什麽?還能有什麽建築處於這麽重要的位置?”


    聽了馬卡羅夫的分析,唐風猛地一拍腦門:“老馬說得對!這下麵一定是軍營,所以處於宮殿區的北側,位置很重要,可以近距離保護宮殿。那些低矮的房屋就是軍營,而中央那片廣場就是訓練兵馬的校場,校場中間原來有座大型建築,很可能是統帥軍隊的指揮機構。”


    唐風判斷這裏也應該像金字塔南麵一樣有一條通往下麵的階梯,果然,當他們走到金字塔接近城牆根的地方,一條階梯出現在他們眼前。可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不寒而栗,隻見不長的階梯上竟全是白花花的屍骨,堆積如山!


    麵對階梯上堆積如山的白骨,唐風倒吸一口涼氣,後背感到陣陣寒意,他看看韓江,又看看馬卡羅夫。韓江也被這景象給震住了,倒是馬卡羅夫經驗豐富,他拾起一根樹枝,走到階梯前,用樹枝撥弄了幾下堆積在階梯上的白骨。許久,正在撥弄屍骨的馬卡羅夫忽然喊道:“唐風,你來看看,這些屍骨旁有些東西!”


    唐風戰戰兢兢地走到第一排屍骨旁,馬卡羅夫遞給他一個東西,說道:“這些屍骨從骨頭上看都已經有幾百年的曆史了,幾乎全是男性,全部撲倒在這條階梯上,層層疊疊。我在這些屍骨旁發現了大批箭鏃,還有一些其他東西。你先看看這個。”


    唐風接過那個附著泥土的東西,掂了掂,又看了看:“這是個銅牌,看樣式和腐朽程度,應該是西夏時期的,上麵好像有字……”唐風使勁蹭掉銅牌上的銅鏽,隱約看見在銅牌上有幾個西夏文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裏念出了那幾個西夏文字:“提——點——北——軍——兵——馬——都——司。”


    “看來這是個腰牌!”韓江馬上明白了這個銅牌的功用。


    “嗯,這應該是一個西夏軍官的腰牌。”唐風正說著,馬卡羅夫又遞給他一柄鏽跡斑斑的鋼刀。唐風接過刀仔細觀瞧,當他看到鋼刀的刀刃時,突然眼前一亮:“這是一把西夏時期的鋼刀。你們看,這鋼刀的刃口已經磨損成這樣了,足以說明當年激戰是何等慘烈!”


    梁媛探著腦袋也想看看這些屍骨。“這……這些屍骨都是西夏的嗎?”梁媛緊張地問道。


    “從現場看,屍骨旁的箭鏃應該是蒙古式的,而屍骨旁的鋼刀等兵器是西夏式的。再從這些屍骨疊壓的情況分析,階梯上的屍骨應該都是黨項人,他們在這裏遭受了怯薛軍的進攻,怯薛軍很可能是用弓箭將這些黨項人全部射死在這裏。”唐風進一步推斷道。


    “現在我們該怎麽下去呢?”葉蓮娜提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踩著這些屍骨下去,隻能這樣了。”韓江道。


    於是,大家小心翼翼地在堆積如山的屍骨間穿行,用了二十分鍾才走到階梯下麵,可是這裏依然有很多白骨。唐風在幾具白骨旁邊發現了長矛的矛頭:“這些矛頭的樣式是蒙古式的,說明當年怯薛軍殺死這些黨項人時,除了使用弓箭,還使用了長矛!”


    “從骨架的現狀看,所有屍骨全部是仰麵躺倒,這說明他們在最後一刻仍然是麵對著敵人的弓箭和長矛。”韓江判斷道。


    “是啊,這是何其英勇的一個民族,所有人都戰鬥到了最後一刻,沒有一個人背對著敵人!在敵眾我寡、彈盡糧絕的情況下,他們依然麵對著敵人,直至倒下!”唐風不禁欷歔起來。


    “唐風,你之前不是疑惑為什麽宓城周圍,包括宓城裏麵一直沒有發現屍骨嗎?這些屍骨不就解開了你之前的疑問嗎?”馬卡羅夫反問唐風。


    “是的,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宓城裏麵發現屍骨……”唐風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麵露困惑之色。他看看前麵那一排排整齊的土坯平房,又猛地回過身,盯著眼前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骨出神。


    “唐風,你怎麽了?”大家關切地詢問唐風。


    唐風擺了擺手,又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不,這裏麵有問題!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我們在宓城內外,包括城內其他各個區域都沒有發現黨項人的屍骨,卻在這裏發現了這麽多?”


    唐風這一問,把眾人都給問住了:“是啊!這……這是怎麽回事?”


    “你們看,再往前,也就是那些土坯平房附近,並沒有多少屍骨,而屍骨集中出現在這裏,並一直向階梯上延伸,直至金字塔的第一層平台上,這說明了什麽?”不等大家回答,唐風又接著說道,“還有,所有屍骨基本上都是男性,並且在屍骨附近都發現了屬於他們的武器,可以斷定這些人都是宓城黨項人最後的勇士,而這些黨項最後的勇士無一例外麵朝著敵人的弓箭和長矛英勇戰死。他們為什麽不跑?或者……哪怕是把隊形散開?他們為什麽這麽密集地倒在通往金字塔的階梯上?”


    “他們在堅守什麽?”葉蓮娜首先想到了這一層。


    “對,隻能有一種解釋,他們在守衛著什麽重要的東西,以至於他們赴湯蹈火,不惜自己的生命!那麽,他們拚死守衛的東西會是什麽呢?”這時,唐風的眼睛中放出了激動的光芒。


    一陣沉默之後,馬卡羅夫緩緩說道:“我想……我想他們拚死守衛的東西應該就在金字塔上,或者就是這座金字塔!”


    “老馬,我也是這麽想的,除了金字塔,我想不出還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會值得這樣獻出生命。你看他們倒伏在地的場景,那是一種必死的決心——哪怕是死,也要用屍體堵住敵人登上金字塔的路!”


    “可是……可是金字塔上有什麽?難道他們犧牲生命就是為了保護金字塔頂的那些金箔?”


    “我想不會是為了那些金箔,這座金字塔應該還有我們現在不知道的秘密!”唐風說出了自己大膽的推斷。


    “金字塔的秘密?!”眾人大驚。


    “是的,或許這座金字塔就是宓城的核心,宓城的秘密就藏在這座金字塔裏麵!”唐風推斷道,他的思路似乎一下子清晰起來,“黨項人費時費力建造如此宏偉的金字塔,又極盡奢華,不僅僅是為了炫耀和享樂,必然有特定的目的。那麽多的黨項勇士為了保衛它而獻身,進一步證實了我的推斷。”


    “那麽我們怎麽才能知道金字塔的秘密呢?”梁媛問。


    “現在整個宓城隻有不朽之殿我們沒有進去,也許破解這一切秘密的鑰匙就在不朽之殿內!”唐風斬釘截鐵地說。


    韓江抬頭看看已經西去的太陽:“時間不多了,那咱們就抓緊時間吧!”


    五個人離開階梯,快步穿行於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子間。所有房間都隻剩牆了,屋門全都不知去向,裏麵也都空無一物,許多屋子還有被大火燒過的痕跡。唐風他們隻在房子附近發現了零星的屍骨,再沒有見到像階梯那裏堆積如山的屍骨。


    “看來軍營裏曾經發生過戰鬥,但是最後所有黨項人都退到了階梯附近,做最後的殊死抵抗。”唐風推斷道。


    說話間,眾人已經走出了軍營,來到軍營中央的校場上。偌大的校場空無一人,不過,校場正中的那座建築遺址很快引起了唐風的興趣。


    唐風來到那座已經坍塌的建築附近,久久地佇立在廢墟前。“發什麽呆?這隻是一片廢墟了!”韓江催促他。


    “不,這個建築有些意思!”


    “哦?你看出了什麽?”韓江不解。


    “如果我沒看錯,這座建築原來是一座圓形的官式建築,它位於軍營的中央,規模也很大,所以我想這兒一定很重要。”


    “這個我們早知道了,它有可能是軍隊的指揮部!”


    “指揮部?我剛才想了想,我們昨天已經在行政區裏發現了大元帥府,那兒應該是整個宓城的管理和統帥機關,這裏有可能是提點北軍兵馬都司所在。但是這個建築樣式讓我很好奇,圓形建築在古代很少見,一般隻有特殊用途的建築才會被建成圓形。”


    “那你覺得這座圓形建築像是做什麽的?”梁媛問道。


    “這裏……”唐風繞著這堆廢墟走著,突然,他停下腳步,道,“我想這裏麵會告訴我答案。”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在一大堆廢墟下麵,隱約露出了一個洞口。


    麵對突然出現的洞口,大家既好奇,又緊張。按理說這裏不該出現洞口,但是洞口此時就出現在這堆廢墟下,這下麵會有什麽呢?唐風看看韓江,韓江看看葉蓮娜,葉蓮娜笑道:“你們兩個怕了?那我就下去看看,也許隻是一個地窖!”


    “但願隻是地窖!但我是不會允許女人在我前麵下去的。”韓江說著,拔出匕首,率先鑽進了洞口。


    洞口裏麵是幾級台階,很快就通到了下麵,葉蓮娜、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也跟了下來。下麵沒有坍塌,竟是一個完好的圓形地下室。葉蓮娜不禁笑道:“嗬嗬,怎麽樣,我就說這兒隻是一個地窖,隻不過是一個比較大的地窖罷了!”


    “地窖?不!”唐風搖搖頭,他走到一側牆邊,在黑暗的陰影裏麵露出了一個通道,唐風走進地道,推開手電筒,一道柵欄門顯露出來,“你們看,這還是一個地窖嗎?”


    “地牢?!”葉蓮娜麵對那個柵欄門,驚道。


    往裏麵走,一道道柵欄門出現在地道兩側。“這就是一處地牢,宓城也需要監獄。”韓江同意葉蓮娜的猜測。


    “這是一座監獄,不過並不是一座簡單的監獄。”唐風走到一扇柵欄門前,停住了腳步。


    唐風的聲音在地道深處傳來回音,韓江不解地問唐風:“怎麽,你又發現了什麽?”


    “你們難道沒發現這些柵欄門的欄杆有多粗嗎?”唐風提醒韓江和葉蓮娜。


    韓江和葉蓮娜這才發現,這些柵欄門明顯都比較寬,由生鐵鑄成的柵欄竟然都有碗口粗!“這……這是……”恐怖的畫麵迅速在韓江和葉蓮娜的腦中湧出。


    “這是關那些怪獸的房子!”馬卡羅夫說出了恐怖的結論。


    “是的,隻有隗夔才需要這麽粗的鐵柵欄!”唐風肯定了馬卡羅夫的結論。


    黑暗的地道內陷入了一片死寂,唐風瞪大了眼睛,將手電筒照向地道深處,幽深地道前方。那裏會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難道還有存活的隗夔?唐風想到這兒,心髒狂跳起來……


    但是在唐風的手電筒照射下,前麵二十餘米處隻有一麵牆壁。唐風小心翼翼地向那麵牆壁走去,他生怕因此驚動了沉睡在這裏的怪獸。不過,地道在牆壁前分成了兩支,兩條幽深的地道向不同的方向延伸,兩邊依然是一模一樣的牢房。走著走著,葉蓮娜發出了疑問:“奇怪,既然這裏是用來關押隗夔的地方,為什麽我們什麽都沒發現?”


    “你想發現什麽?複活的怪獸?”韓江問道。


    “不,我是說那些怪獸的屍骨之類的東西。”


    “是啊,很奇怪,這裏並沒有發現隗夔的屍骨,這又讓我想起了八思巴的碑文……”唐風喃喃地說道。


    “碑文?你想到了什麽?”韓江問唐風。


    唐風沒說話,他手中的電筒已經照射到了地道的盡頭,那似乎是個很大的空間,黑洞洞的。韓江和葉蓮娜也看出了端倪,三個人都拔出槍,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地道的盡頭。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唐風發現這裏又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大廳,比他們一開始看到的那個大數倍,大廳的另一邊還有一個洞口,而在圓形大廳的下麵竟然是一個巨大的坑。當唐風的手電筒移向坑裏時,觸目驚心的一幕不禁使他失聲叫了出來:“啊——這下麵全是白骨,隗夔的骨骸!”


    韓江和葉蓮娜也失聲驚叫,因為他們看到的景象太過震撼,無數的白骨層層疊在一起,根本無法看清下麵的厚度!


    震驚之餘,唐風用手電再次向大坑的坑壁照去,黑黑的坑壁明顯有被大火炙烤的痕跡,再看隗夔的骨架也多呈灰黑色,骨架周圍還有許多粉末。唐風腦中再次閃過怯薛軍碑上的那句話,“隗夔百餘,凶殘之物,帝師以佛理化之……”突然,唐風靈光一閃,驚道:“我明白怯薛軍碑上的那句話了——當怯薛軍攻入宓城時,城裏麵仍然有百餘隗夔,八思巴用佛理化之。我之前一直不理解這句話,這個‘化之’其實是一語雙關,既吹噓了八思巴的神通廣大,又是真正意義上的‘化之’。”


    “你的意思八思巴最後使用火燒了這些隗夔?”梁媛問唐風。


    唐風點點頭:“火燒也可以叫‘化之’,不過這樣又帶來了一個新的問題,八思巴是先製服了這些隗夔,然後聚在這裏火燒,還是用計將隗夔吸引到這大坑中,再用火攻?”


    “倉促之間,怯薛軍不可能挖出這樣一個大坑,我想很可能這裏原來就有這樣一個大坑。對,可能這裏本來就是黨項人埋葬隗夔屍體的地方,八思巴隻是利用了這裏,燒死了剩下的隗夔!”梁媛推斷道。


    “看來這裏一直就是隗夔的墳墓!”唐風又一指對麵那個洞口,“那個洞口可能就是地道的另一個出口。”


    梁媛長出一口氣:“至少我們現在不用再為隗夔擔憂了,他們不可能再存在了!”


    “可我卻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唐風望著腳下那些堆積如山的隗夔骨骸,那種不好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行了,那隻是你的幻覺,我們在底下耽誤太多時間了,上麵可能快要天黑了!”韓江催促道。於是大家從原路返回,半個小時後終於回到了地麵。當唐風再次重新打量這座廢墟時,對這裏又有了新的認識:“看來提點北軍兵馬都司不僅僅統帥人馬,還管著隗夔這個利器。隻是我感到好奇,這些隗夔為什麽在宓城的最後時刻沒發揮作用,被八思巴那麽容易地燒死在了地下。”


    “這或許是永遠解不開的謎了!”韓江拍了拍唐風的肩膀,便向另一片軍營走去。這片軍營幾乎完全被燒毀了,地麵盡是被大火燒過的痕跡,在這裏唯一的收獲就是又發現了兩口井,這兩口井同樣很深,深不見底!


    走出軍營,太陽已經西去,一行人回到了昨天宿營的廣場上。昨天夜裏大家幾乎都是一夜未眠,今天又忙碌了一天,大家早已精疲力竭。匆匆吃了一些東西後,韓江一如昨晚,安排唐風、自己和葉蓮娜值夜。


    唐風抬頭看看高台之上的不朽之殿,巍峨的殿宇在黑幕中顯得陰森肅穆。那無法推開的大門後麵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這或許是宓城最後的秘密了。


    淩晨時分,唐風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突然,他發現在高台之上的不朽之殿內有些異樣,一個亮光一閃而過,是燈光,還是……唐風猛地一震,清醒過來。大殿內難道有人?唐風想著,快步登上了宮殿前的台階。可等他登上高台之後,卻發現大殿內一片黑暗,並沒有任何光亮。唐風久久地佇立在高台上,失神地望著肅穆陰森的不朽之殿。


    不朽之殿?這銅鑄的大殿屹立千年,真的可以不朽?那些人、那些逝去的曆史也能不朽嗎?唐風胡思亂想著,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前方的不朽之殿。他又抬起了腿,躍過那一座座已經化成廢墟的殿宇,向著輝煌的不朽之殿走去……


    突然,光彩奪目的燈火瞬間映亮了不朽之殿,唐風猛地驚醒過來,他吃驚地發現自己此時已經站在了大殿的銅製包金大門前。唐風不禁打了個冷顫,本能地向後退去。可是那閃爍在大殿中的燈火卻像是有著某種魔力,在不斷地向著唐風的大腦發出某種指令,唐風停下了後退的腳步,著了魔似的向大殿走來。


    唐風在不朽之殿的門口高高地舉起了雙手,使勁去推那巨大而厚重的包金銅門。沒有吱呀作響,也沒有紋絲不動,那看似厚重的門竟然被輕輕地開了……燈火璀璨的大殿內,巨大的紅色柱子鑲嵌著金色的花紋,地麵全是變化多樣的花斑石,整個大殿顯得莊嚴肅穆。


    可是唐風卻發現大殿內被重重帷幕阻隔,他看不見一個人,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他目瞪口呆地在重重帷幕間穿行,大殿內除了這璀璨的燈火,竟看不出有人的跡象。大殿內是那樣的安靜,除了自己發出的輕微腳步,唐風察覺不到任何的聲響。忽然,一陣狂風從殿外吹來,結實厚重的殿門竟然被震得砰砰作響。狂風將巨大的帷幕掀起,隨著風的退去,巨大的帷幕又緩緩落下。可就在遠處一麵帷幕落下的瞬間,唐風分明看見了帷幕下閃出的黑色袍子。那是誰?


    唐風本能地掀起麵前的帷幕向那閃出的黑色袍子走去。唐風掀起重重帷幕,越走越快,但當他來到看見黑色袍子的帷幕後時,卻發現帷幕後麵什麽都沒有,空空如也!


    唐風漫無目的地繼續在重重帷幕中尋找著剛才一閃而過的黑影。又是一陣狂風,巨大的帷幕再次被狂風掀起,唐風又看見了那黑色的袍子,就在離自己有四重帷幕的地方。唐風掀起帷幕,疾走幾步,掀起第四重帷幕,後麵依然空空如也!唐風無力地在帷幕間穿行,這時他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迷失在了重重帷幕之間。宏大的宮殿此刻成了令人眩暈的迷宮,唐風想要走出去,卻根本找不到不朽之殿的大門。


    唐風停下腳步,靜下心來,仔細傾聽,他想通過細微的聲響判斷出大門的位置,或者是那個黑色袍子的位置。可是四周一片死寂,沒有一絲聲響……唐風靜靜地佇立在一麵帷幕前,突然一聲巨響傳來,是那包金銅門——不朽之殿的大門被風吹上了!唐風心中正在疑惑,一陣不大的風從帷幕下吹來,他的眼睛無意中往帷幕下一瞥,猛地瞪大了,因為……因為他在麵前的帷幕下又看見了那黑色袍子。此刻,他和那黑色的袍子隻隔著麵前的一層帷幕。


    唐風的心髒在狂跳,似乎馬上就要蹦出自己的身體,窒息的感覺讓他的雙手無所適從。他慢慢抬起頭,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帷幕。他,或者她就在這帷幕後麵嗎?唐風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恐懼窒息的感覺,他猛地扯去了麵前的帷幕,讓他震驚的是帷幕後麵竟然什麽都沒有。難道是自己眼花了?還是這……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唐風胡思亂想著,轉過了身。身後,一張冰冷而恐怖的麵具和他的臉貼得是那樣近,空洞洞的眼眶內沒有任何東西,隻有黑暗!唐風張大了嘴巴,想要呼喊,可是卻沒有任何聲音從他的體內發出!唐風忽然有了一種瀕死的感覺,刹那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唐風孤助無力,隻覺天旋地轉,便要癱倒在地,幸虧他的背後是一根巨大的立柱,接住了唐風沉重的身體。唐風靠在紅柱上,身體緩緩地下墜,直至癱倒在地上。


    一陣冷風吹拂在唐風的臉上,他慢慢地睜開眼睛,麵前站立著那個戴麵具的女子。女子的麵具上似乎透著一種奇怪的表情,讓唐風琢磨不透。唐風支撐著身體,想要站立起來,可是他努力了兩次,最後又都倒了下去。


    這時,那個戴麵具的女子開口了:“怎麽樣,來到了宓城,你還好嗎?”


    “你為什麽不歡迎我來到宓城呢?”唐風問道。


    “不,我早就對你說過,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的到來,將會給這裏帶來最後的滅頂之災!”戴麵具的女子緩緩說道。


    “最後的滅頂之災?這裏已經是一片廢墟了,我還能給宓城帶來什麽滅頂之災?”唐風感覺又好氣又好笑。


    “看來你不肯相信。我來告訴你一切,宓城是在那場戰火中成了廢墟,但是隻要不朽之殿還在,那麽宓城的曆史就還沒有終結,黨項人的血脈就不會斷絕!”女子說這話時的聲音擲地有聲,竟是那麽威嚴。


    “不朽之殿!它真有那麽神奇?”


    “你看大火都無法將它吞滅,屹立千年而不朽,難道你還懷疑嗎?”


    “那麽,為什麽我的到來會給這裏帶來滅頂之災?請你告訴我,不朽之殿裏麵究竟還隱藏著什麽秘密?我又該如何去做?”


    “天機不可泄露!我不能教你怎麽去做,因為你和你那些朋友,以及你的敵人,你們所有人的命運已經不可逆轉,你們隻能等待長生天最後的裁決。而宓城和不朽之殿也將由於你們的闖入,遭受滅頂之災!”女子的聲音越來越沉重。


    “不可逆轉?不,我不相信!我們是為了保護宓城而來,是為了對付那些對宓城有邪惡用心的人而來,宓城為什麽會因為我們遭受滅頂之災?”唐風不解地望著女子的麵具。


    戴麵具的女子並不回答唐風的問題,而是把話鋒一轉,問道:“我給你的那塊玉璜還在嗎?”


    “在!”唐風從背包中掏出了那塊玉璜。


    戴麵具的女子盯著唐風手中的玉璜,陷入了沉默。僵持了一段時間後,戴麵具的女子突然說道:“對不起,年輕人,我現在想收回這塊玉璜,希望你不要怪我!”


    “為……為什麽?”唐風又驚又怕,又不明白戴麵具的女子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現在後悔了!”戴麵具的女子說完,再次抬起她那可怕的右手,微微探身,向唐風伸過來……


    “不!不要拿走它!”唐風嘴裏不住地胡言亂語,直到渾身一抽搐,驚醒過來。原來又是一場噩夢。唐風抹了抹頭上的細汗,看看時間,拂曉時分,天有些發白,但還沒亮,身旁是老馬。昨天大家都太累了,老馬此時仍然在呼呼大睡。韓江呢?唐風猛地想到韓江,韓江應該在帳篷外麵值守。


    唐風坐在帳篷裏,回想著剛才那個噩夢,突然,他想到了玉璜。戴麵具的女子,不,應該是沒藏皇後為什麽此時要收回賜給自己的玉璜呢?看來這塊玉璜並不是一塊玉器那麽簡單!想到這兒,唐風趕忙在自己的背包中翻找那塊玉璜,可是他翻遍了背包,卻沒有發現那塊玉璜!


    唐風暗道不好,上次見到這塊玉璜還是在往生海邊,這兩天早把玉璜忘了,難道是丟在了半路?往生海、骷髏壇城、死亡綠洲,還是在宓城中的某個角落裏?糟糕,真是倒黴!難道玉璜真的是被沒藏皇後給收回去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想到這兒,唐風腦中忽然又想到了噩夢中沒藏皇後說的話:“你的到來,將會給這裏帶來最後的滅頂之災!”為什麽?我們為什麽會給宓城帶來滅頂之災?


    唐風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當他把這個奇怪的噩夢在腦中回憶了兩遍後,一個強烈的信號在他腦中形成——天亮後,一定要打開不朽之殿的大門,進去看看,裏麵究竟有什麽!


    唐風躺在帳篷裏還想入睡,卻怎麽也睡不著了,索性出去透透氣,順便可以和韓江聊一聊。可等唐風鑽出帳篷找到韓江時,卻被氣得半死,隻見韓江天作穹廬地作席,四仰八叉地就這麽躺倒在帳篷旁的廣場上呼呼大睡!


    唐風狠狠地踢了韓江兩腳,韓江才從好夢中驚醒:“行啊,以前隻有我會在值夜的時候睡著,怎麽,你這老特工居然也會犯這麽低級的失誤?”


    韓江使勁晃了晃腦袋,覺得頭昏沉沉的。聽見唐風這麽說,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值守的時候睡著了,還睡得這麽死!韓江揉著腦袋,覺得不可思議,嘴裏嘟囔道:“真是奇怪,就算我睡著了,也不應該睡得這麽死啊?前天幾乎一夜未眠,昨天又累著了……”


    “行了,別給自己找理由了!低級失誤,就是低級失誤!”


    “我不找理由,我在想我是怎麽進入夢鄉的。靠!還真想不起來了!”韓江越想腦袋越疼。


    唐風還想數落韓江,卻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走到梁媛和葉蓮娜的帳篷,剛想叫梁媛,忽然發現他倆的帳篷露出了一條縫,唐風狐疑地輕聲呼喊梁媛的名字,可是叫了幾聲後,探出頭來的卻是葉蓮娜。“糟了!我好像錯過值夜的時間了!韓,你為什麽不來叫我!”葉蓮娜驚慌地從帳篷裏跳了出來。


    唐風這才反應過來,本來這個時間該是葉蓮娜值夜的。“我……我剛才不知怎地,竟然睡著了!”韓江不好意思地說道。


    “睡著了?我也睡得很死!以往我是可以醒的!”葉蓮娜也覺得奇怪。


    “葉蓮娜,梁媛呢?”唐風焦急地問。


    “梁媛?她……她這會兒不在帳篷裏?”葉蓮娜似乎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什麽?梁媛不在?!”唐風一驚。韓江也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兩人撲到梁媛和葉蓮娜的帳篷前往裏望去,梁媛果然不在帳篷裏!


    “糟了,梁媛出事了!”唐風心裏猛地一墜,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占據了他的大腦。唐風返回來,又問葉蓮娜:“你沒發覺梁媛不見了嗎?”


    “我……可能是昨天太累了,一夜睡得都很死,根本沒有察覺梁媛……”葉蓮娜說到這兒,眼珠轉了轉,道,“梁媛一定是自己離開帳篷的,如果是有他人脅迫梁媛,我一定會察覺的,可是我竟一點兒沒有察覺,而且帳篷裏也不像有外人來過的跡象。”


    韓江裏裏外外又檢查了一遍帳篷,梁媛的背包、物品都還在,他輕輕出了一口氣,拍拍唐風的肩膀:“不要太緊張了,也許梁媛到哪裏方便去了。”


    “這麽長時間?”唐風失魂落魄地坐在帳篷門口,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個奇怪的噩夢,“不,我不知道是為什麽……可能是因為那個噩夢,我的感覺很不好……很不好……”唐風嘴裏不斷地說著,像是說給韓江和葉蓮娜聽,又像是自言自語。


    “噩夢?你又做什麽噩夢了?”韓江好奇地問。


    唐風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玉璜,我的那個玉璜不見了!”


    “這麽巧?你仔細找過了?”韓江不敢相信。


    “找過了,全都翻遍了,玉璜不見了,梁媛失蹤了……”唐風無助地自言自語道,“這兩天我被找到宓城的興奮衝昏了頭腦,忽略了……忽略了危險的降臨。”


    他們幾人的動靜吵醒了一直沉睡的馬卡羅夫。馬卡羅夫鑽出帳篷,聽說梁媛失蹤了,眉頭馬上皺緊了:“其實我一直覺得在宓城會出事,一定會出事的,果然就出事了……幾百年來,沒有人能找到宓城,就算找到宓城的人,後來也都……”


    馬卡羅夫沒有把話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四個人佇立在廣場上默默無語。馬卡羅夫抬頭看看已經跳出地平線的太陽:“馬上天就要亮了,在這兒繼續等下去也沒用,不如趕緊去找梁媛。”


    “可宓城有那麽多房間,我們去哪兒找呢?”葉蓮娜問。


    “整個宓城我們隻有一個地方還沒有去了……”


    馬卡羅夫話沒說完,大家便異口同聲地說道:“不朽之殿!”


    “對!”馬卡羅夫點點頭,“我們本來也是要去的,不如現在就出發!”


    幾人沒有收拾帳篷,隻攜帶了必要的裝備便在晨曦中登上了宮殿區的高台。可是高台上的一幕,卻讓他們驚得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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