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被人摁著一路去,也不知道拐了幾個彎,正當她覺得暈頭轉向的時候,眼前的黑布被人抽開來,一睜眼,看到同樣茫然的李清讓和老七,兩人都在自己身邊,算得上毫發無損。


    兩人見到韓咩咩,也都驚訝,雙手同樣被綁著,身後幾個太監壓著腦袋一聲不響。


    “連雪呢!”韓咩咩一愣,發現連雪並不在身旁。


    “她沒一起跟過來?”李清讓也吃了一驚,板著臉揪過來一個小太監便問:“你們帶人都帶不利索呢?我們一起的還有一個姑娘,人呢?”


    那小太監低著頭,一言不發,李清讓把他拎到牆角,老七默契地守在邊兒上盯梢,遠看切實沒人,李清讓刷地一下扯開小太監的帽子,傻了眼。


    韓咩咩也看呆了。


    這波怎麽著也沒想到,居然能在皇宮裏見到——


    程瀟瀟。


    話說另一邊,程瀟瀟從危險的茶座逃出來以後,慌不擇路,專門挑小路走,外加上這裏人生地不熟,盡管在地上留了不少記號,但是顯然沒有讓李含梔的哥哥撞見。


    她抓著含梔,也不知怎麽了,這姑娘啞巴似的一言不發,緊緊跟在自己身後。兩人一路跋涉,從皇城外的一條走水的小渠翻了出來,一出來就碰見老熟的麵孔,不是旁人,居然是韓東。


    韓東臉上掛著笑,扶著程瀟瀟從那樹洞樣的水渠裏出來,驚訝發現背後還跟著一個,但不是韓咩咩。


    “等你很久了。”韓東手裏抓著大杆槍,模樣卻像是城邊巡邏的侍衛,下顎邊上染了些許胡茬,看上去多了幾分陽剛之氣。


    但是程瀟瀟著實沒有心情去想這些,心裏已經涼了半截,半邊兒的小心髒放在風裏吹似的,涼颼颼。


    見到程瀟瀟的眼珠子左右亂飄,背後還跟著一個女孩老實巴交,一聲不響,看樣子十分狼狽,身上沾著水渠裏芬芳的泥,也不提自己到底執行了什麽任務,嘴上還是那一套:


    “要你老老實實在客棧裏待著,還得要我滿世界找你。”


    程瀟瀟疑惑道:“韓東,你算是個不老小的軍官兒了吧?”


    韓東點點頭,甚至有些自滿地炫耀了自己手裏的一杆大槍,道:“前鋒營小隊都是我的人馬,怎麽?”


    “那你不覺得,您堂堂一個這樣的人物,天天圍著我一個無辜的小姑娘轉悠,無聊不無聊?”程瀟瀟笑著問:“你想想,那麽多國家大事,天下蒼生的大事兒您不操心,非跟我過不去?”


    韓東歪了歪眉毛,一把靠在槍杆上,斜著眼盯在程瀟瀟身上。這丫頭牙尖嘴利,有理沒理都能說成有理,韓東也不打算跟她在這種事情上周旋,索性啪一聲,拍了拍她的背。


    突然起來一巴掌,嚇了程瀟瀟一跳。


    不疼,也不麻。


    但是見到韓東從她背上取下什麽樣的東西,看模樣黃黃的一張紙,程瀟瀟皺起眉頭,印象裏倒像是在哪見過——嗯?


    “這,這是什麽?”程瀟瀟確信無疑,韓東從自己背上剮下來的不是別的,正是一張符籙,就跟自己用來變換形體的東西類似,但好像又不大一樣。


    “這個?”韓東笑了笑,一點兒不知羞恥地承認了:“這是通感符。”


    “通感符?”程瀟瀟圍著韓東轉了一圈,扯一扯衣袖,整一整衣擺,皺起眉:“看你模樣,也不像是個道士啊?話說回來,什麽叫通感符?”


    “我不是道士啊,如你所見,我就是個兵。”韓東淺笑,道:“不過這通感符也不是我的,是另有高人。”


    “高人?”程瀟瀟皺眉。


    “總之你知道,這枚符籙可以捕獲五感,貼在什麽人的身上,就能共有一部分感官。”韓東道。


    “哦——”程瀟瀟想了想,臉又拉了下來,等會兒:“這不是監視器麽!”


    “監視器?”


    “沒什麽……”程瀟瀟哭喪著臉。“你到底想幹嘛?咱們萍水相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


    “程姑娘。”韓東忽然之間非常真誠地盯著自己,程瀟瀟有點兒不習慣,往後退上一步,正撞在李含梔的身上,再退一步,得,到牆根了。


    這牆根兒可不一般,高大筆直,乃是進程皇宮的角落。


    眼看是躲都沒地兒躲,程瀟瀟咽了咽口水,雙手攥成拳頭,眼盯比自己高幾個腦袋的韓東,又鬆開來。


    “你,你,你到底想幹嘛?”程瀟瀟擔心自己“晚節不保”,抱著胸。


    “幫我一個忙。”韓東湊過來,兩人貼的很近,這一張一翕的空氣噴薄在自己的臉蛋上,程瀟瀟覺得心癢癢的。


    “忙什麽?哦,不不不,幫什麽?”程瀟瀟眼光慌亂地四處躲閃,背靠著高牆,緩緩滑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韓東一把揪起程瀟瀟,兩人近乎臉貼著臉。


    程瀟瀟心裏砰砰直跳,至於麽,這男的想幹嘛??她眼珠子左右亂晃,整這時候見到一隊拿劍的小隊伍匆匆而來,為首一個見到是韓東,又瞥一眼兩人正“親熱”,連忙掉頭帶隊走了。


    等他們遠不見人影,韓東這才鬆開程瀟瀟。


    一撒手,活像是翻滾的鹹魚一樣蹦躂開,程瀟瀟理了理自己發梢亂糟糟的頭發,喘著氣都變得粗重,緊咬著唇。


    “你最好是別叫人看見,即便是非得引人注目,你得換身衣服。”韓東說。


    哦?


    程瀟瀟抬起頭。


    這廝說話雖然難聽,做事也古裏古怪,但剛才護著自己,莫非是在保護我?程瀟瀟心裏一緊,也不知道這個韓東到底是什麽來頭,但是幾番見麵下來,程瀟瀟莫名覺得這人還算是正派。


    就是……


    隻可惜他是吳國人。


    程瀟瀟有意無意掃過韓東的臉,心想,這家夥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確鑿了證據,說不定自己也要進吳國的刑部大堂走一遭,一想到這,冷汗直下。


    “你到底是什麽人?”程瀟瀟見到韓東模樣古怪,甚至還好心提醒自己,問。


    “好人。”韓東齜牙笑道。


    “敷衍。”程瀟瀟有點兒掃興,道:“所以你就是通過這通感符跟蹤我?”


    知不知道這種行為日後叫癡漢?想到這裏,程瀟瀟白了韓東一眼,把剛才內心裏的印象分又打了個折扣,就是,這人八成算是個變態了。


    “跟蹤?”韓東笑了笑:“我一開始就說了,的確是有人想見你。”


    “又是皇帝?”程瀟瀟翻了翻白眼,但是一瞬間臉色愕然,回頭看了看偌大的皇城根兒,蔓延到眼睛也看不真切的天際去的高牆,心裏咯噔一聲,道:


    “不會是真的吧?”


    韓東十分篤定的點了點頭。


    程瀟瀟騰地一聲爬起來,拍了拍裙子。


    “見我?皇帝?幹什麽?”韓東臉都白了。


    韓東聳聳肩:“我怎麽知道,興許是要你做妃子?”


    “撲!”程瀟瀟差點跌倒,韓東扶起她。


    “別開這種惡劣的玩笑!”程瀟瀟頗有些憤怒。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韓東不合時宜地笑了笑,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程瀟瀟整理了頭發,牽住身後李含梔的手,眼珠子滴溜溜打了個轉,心裏還是尋思利弊。自己如今是被春香醉的人追殺至此,這個韓東雖然好像跟方一有關係,但兩人之間也未見得便是一條褲子的,唔,還是問一問好了。


    “喂。”程瀟瀟扯了扯韓東,問道:“你是要我進宮?”


    她指著身邊高聳的院牆。


    韓東想了想,說:“現如今隻好如此。”


    現如今?


    麵見皇帝不去宮裏還能去哪?真怪。


    她吸了一口氣,又問:“要我跟你走也可以。”


    “真的?”韓東笑的有點兒天真,一雙眼睛發亮。


    這人到底什麽毛病?


    程瀟瀟努努嘴,說道:“是可以,不過你得先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


    韓東想了想,伸出一根指頭。


    “一個。”


    “一個?”程瀟瀟惱火了,這大男人怎麽還興討價還價的??正準備伸出手把“砍價”進行到底,韓東一把捏住她的手指頭,用背後的披風蓋住程瀟瀟。


    背後這時候傳來幾道聲音。


    “韓兵長,您怎麽親自來執勤了?”遠處的聲音由遠及近,隨著踏踏踏幾步,程瀟瀟分明聽到是有人接近了,她更不敢動,順道也把李含梔扯了進來。


    韓東的披風裏鼓鼓囊囊藏著什麽東西,遠處而來的是他幾個交好的下屬,走近才見到這麽回事,一個個臉上又是尷尬又是壞笑。


    見他們臉上一個個“恍然大悟”的神情,韓東甩甩手,把這些惹人煩的“蒼蠅”驅散了,露出程瀟瀟的腦袋來,透了一口氣的程瀟瀟臉通紅。


    “哈,哈,哈!”程瀟瀟大口喘著粗氣,扶著牆根站起身,扁了扁嘴,伸出一根手指頭。


    “好,一個就一個。”


    韓東無奈地聳聳肩:“你問吧。”


    “你跟方一到底什麽關係?”這是程瀟瀟現在最關心的。


    “方一?”韓東顯然一愣。“哪個方一?”


    還哪個!


    程瀟瀟可氣的夠嗆,直跺腳,道:“還有哪個?還有哪個?春香醉的那個!”


    “哦!”韓東才想起來,道:“她啊。”


    “就是她!”程瀟瀟道。


    “要說什麽關係,有沒有關係,大概是。”韓東的眼睛眨了眨:“熟悉但不認識的敵人。”


    程瀟瀟聽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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