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加,加一注!”結巴隨手一拍,又是一倍籌碼。


    眾人一片嘩然。


    何時見過這樣的豪賭?有人眼算極快,看看兩人推出的籌碼,隻感慨:“隻怕桌上已經有三千兩不止。”


    竟沒想到,拱火成了拚賭的把戲。


    這結巴竟然跟盛老三杠上了!


    盛老三氣得臉色發青,但上了賭桌,他也不便發作,隻好道:“換牌?”


    “是,是,是,是!”結巴道。


    盛老三氣性雖然起來,此時也隻好忍氣吞聲,把手裏的順子推了,眼裏像是冒著烈火。


    好你個結巴,居然敢跟老子鬥,好,那今天就看看到底誰硬。


    盛老三眼裏,結巴已成了他的眼中釘。


    兩人過手三巡,令人瞠目結舌,桌上的籌碼越來越多,隻不曉得這兩人究竟嗜賭到什麽地步,籌碼不夠用了,銀兩,票記,連手上的金銀首飾也都拍在桌案上,直到最後的起牌。


    盛老三臉色僵硬,他幾乎搭上全部身家。


    “開!”


    盛老三怒眼圓睜,起手開牌。


    謔!


    眾人眼睛看直了。


    是一副三小順,雖然沒有上一把那樣的大牌,但也絕對是個好點數。


    韓咩咩見兩人鬥賭鬥得氣勢頗凶,也不敢離桌,隻好硬著頭皮跟上,現如今一開牌,全場嘩然。


    “九點。”有人咂咂嘴,見到韓咩咩手裏顏色各異的牌九,不禁訕笑。


    九點,基本上算是最小的牌了。


    盛老三一看,笑的更是合不攏嘴,信手過來就要把韓咩咩身邊的姑娘一把抓走。


    韓咩咩攔在身前,正要走,忽然聽結巴大喊“慢,慢,慢著”。


    “你又有什麽屁事!”盛老三起了殺心。


    結巴道:“老,老子還沒開,開,開牌。”


    “你開!”


    結巴冷笑一聲,韓咩咩親眼見他衝自己一笑,肥墩墩的一雙肉掌變幻莫測,登時連翻五章,嚇了眾人一跳。


    “大同花。”結巴隻有說牌九時,利索得很:“大,大,大通殺!”


    話音剛落,圍坐看戲的眾人頓時爆發出隆重的歡呼聲,不為別的,這結巴給得意忘形的盛老三來了個“正麵打臉”。


    盛老三整個人木在原地。


    這是頭一號的大牌,自己拍馬不及。


    “願,願,願賭服輸。”結巴見盛老三一臉殺氣,並不驚訝,更不害怕,隻是一字一字道:“你你,你別耍賴。”


    盛老三一腳蹬桌上,把手邊的籌碼一股腦推到結巴身前,又看了看韓咩咩身邊的連雪,陰陽怪氣道:“結巴,這娘們兒歸你了,你準備怎麽玩?”


    連雪一聽,眼淚跟著大顆大顆往外掉。


    韓咩咩正想法子出去,誰知道這結巴已經快步來到二人跟前。


    韓咩咩緊把連雪護在身後,這結巴卻似乎並無惡意,隻是冷不丁打量二人一眼,眯著眼睛道:“小,小,小賭怡情罷了——姑,姑娘金身玉葉,在,在,在下不敢冒犯。”


    連雪聽到這兒,才鬆一口氣。


    韓咩咩卻十分納悶兒。


    這人怎麽稀奇古怪?不是為了連雪,他花那大價錢拚賭,莫非隻是為了跟盛老三較勁麽?


    正想到這,結巴也一甩手,把眼前堆成山的賭資分出一大半,全推還到盛老三跟前,又道:“這,這,這錢,老,老,老子並不稀罕,兄,兄,兄台若是想,便拿去。”


    盛老三低頭看了一眼。


    這筆賭資雖巨,但也不是傷筋動骨,盛老三是愛麵子的人,並不放在心上,見這結巴忽然性情大轉,也不推辭,接過籌碼,忽地扔到地上:


    “大家看戲的都是自家兄弟,拿去分了吧,老子願賭服輸,結巴老兄,佩服佩服!”


    盛老三回到賭桌邊,也衝韓咩咩拱拱手,到底沒有出手,一番賭局下來,居然和氣升平,韓咩咩算是聞所未聞。


    眾人一見此情此景,紛紛歡呼雀躍,搶的頭破血流。


    韓咩咩更是竊喜,這正是她要的效果。


    隨後趕緊抓著連雪,也擬作是去地上搶籌碼,趁亂摸到人堆裏。


    “嘿,兄弟。”韓咩咩拍了拍一個背影,這家夥蹲地上,自顧自摸搶籌碼,哪裏顧得上韓咩咩。


    “嗯嗯,幹什麽?”這人頭也不回,甚至以為韓咩咩是來搶錢的,用肩膀往身後一擋,含糊應對兩句。


    韓咩咩當然不是為了這些籌碼,她趁亂問:“兄弟,平時你都來這兒玩著?”


    “玩兒啊,咱可是老主顧。”這男人頗得意。


    那敢情好。


    韓咩咩沒想到一發入魂,又問:


    “你知道最近從楚國來一公子哥吧?”


    那人手一停,忽然凝著一道奇怪的眼神看了過來,在韓咩咩臉上來回上下地打量一番,扁了扁嘴,又回過頭去繼續撿錢。


    這家夥肯定知道什麽。


    韓咩咩左右看了看,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她眼珠子轉了轉,咳嗽一聲:


    “聽說這個公子哥兒頗有財力。”


    一聽到這話,這人動作停了下來,又多看韓咩咩兩眼,嘟噥:“那是人家的,跟咱有什麽關係?”


    嘿嘿,魚上鉤了。


    韓咩咩知道這人心裏已經癢癢的,已經產生了興趣,於是更進一步,問道:“兄弟,你喜歡這個不?”


    韓咩咩撿起一塊銅製的籌碼。


    那人飛快從韓咩咩手裏搶過來,白了韓咩咩一眼,像是在打量一個神經病:“誰不喜歡?”


    韓咩咩伸了個懶腰,笑眯眯的說道:“那可不好說。”


    聽到這,這男人忽然安靜下來,盯著韓咩咩使勁看。


    是了。


    他認出韓咩咩:“你不是剛才跟盛老三對賭的那個?”


    韓咩咩笑笑,恬不知恥地承認了。


    “居然是你。”這人忽然之間對韓咩咩起了一些敬意。“怎麽,你一個小叫花子,居然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敲了敲手裏的籌碼。


    “我知道,這些都是銀子。”韓咩咩道。


    那人更覺得奇怪。


    “你明知道是銀子,卻看起來並不在意?”這人對韓咩咩似乎起了濃厚的興趣:“莫非,銀子跟你有仇?”


    “怎麽會。”韓咩咩聳聳肩:“我現在最缺的可就是銀子。”


    “那怎麽會?”這男人對韓咩咩興趣極大,連手邊撿籌碼的營生都停住,靜靜觀察韓咩咩。


    “你知道那楚國來的公子哥麽?”韓咩咩眨眨眼,故作神秘地問。


    那人轉過臉,一張臉尖嘴猴腮,眉毛極長,幾乎連成一氣,臉上的骨肉凹凸不平,見韓咩咩真就對銀子不感興趣,扯著她和連雪到人堆的角落裏問:


    “怎麽,你認識他?”


    “不認識。”韓咩咩很快回答,聳聳肩。


    “那你說他?”這人有些氣憤。


    “我雖然不認識,但我聽說這位爺出手闊綽,昨夜裏在春香醉宴請四座,一出手,那就是驚天動地,可不是什麽平凡人物。”


    這人似乎也聽過這事,摸了摸自己宛如拿刀削過的尖下巴,點頭稱是:“你這麽說,的確有點意思,這個楚國公子看樣子也是個紈絝子弟。”


    “是不是紈絝子弟,那我不知道。”韓咩咩道:“不過我聽人說,他這次要分發黃金萬兩。”


    “你說什麽!”


    沒等韓咩咩把話說完,這瘦子急急忙忙把韓咩咩按到角落裏,捂住了韓咩咩的嘴。


    “你幹什麽!”差點透不過氣來的韓咩咩臉色發虛。


    “你瘋了!”這人沒搭理韓咩咩,從角落裏往外探視而去,眼珠子骨碌碌靈活地轉個不停,見到沒有人注意這裏——幾乎除了盛老三和結巴以外,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撿籌碼,連掌櫃的也不例外。


    不過這倆主角去哪裏了?


    這瘦子並沒有多想,縮回腦袋,嗔怪地責備韓咩咩:“你知不知道有些玩笑可不敢開,你怎麽在賭坊裏說這些話?”


    韓咩咩故作驚訝的神情,道:“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不該說的?”這瘦子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裏瞪出來。


    “你簡直就是把天下大不違的話說了個遍!”瘦子道:“你這簡直就是在難民窟裏說:老子有肉——甭管你說的真的假的,屆時那些餓的眼冒金星的家夥非得把你扒了吃肉不可。”


    瘦子的話似乎也不算是危言聳聽,因為韓咩咩也從他的眼裏見到了同樣的光。


    “多謝老兄提點。”韓咩咩裝作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這瘦子也不由得得意起來。


    “看你多半是沒怎麽下過手,裝成一副老手模樣,也虧得你跟盛老三叫板,他不把你吃了,已經算是仁義。”瘦子道。


    韓咩咩故作震驚,問:“這個盛老三竟如此厲害麽?”


    “算你是走了狗屎運。”瘦子道:“平日裏與他對賭,叫上板的,卸胳膊卸腿那隻是花活兒,命留下的也不少。”


    “沒人管麽?”


    “小兄弟,這是什麽地方?這可是咱都城裏最大的賭坊,背後靠山是誰你知道麽?”


    韓咩咩這是真心不知道,使勁搖頭。


    “背後靠的可是世子府。”


    世子府??


    韓咩咩心裏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原來是這樣,多謝兄台提點,不然兄弟還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得得得,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瘦子撓撓臉,朝韓咩咩伸出巴掌。


    “怎麽?”韓咩咩一愣。


    “蠢。”這瘦子臉上拉下神情來:“教你這麽多,你不得給點學費?”


    韓咩咩一臉恍然大悟,全身上下摸遍,尋摸出一枚大錢,塞到瘦子手裏。那瘦子一見錢上還沾著油,臉都綠了。


    “你打發要飯的?”


    “我可不就是叫花子?”


    “……算老子倒黴。”這瘦子一臉怨氣,正要走,忽然想起什麽,扯著韓咩咩問:“對了,你剛才說那楚國公子怎麽樣?”


    韓咩咩眼裏閃過一道不可見的興奮和喜悅,咳嗽兩聲,道:“沒什麽沒什麽。”


    “你分明說了,什麽黃金萬兩。”瘦子見韓咩咩忽然含糊起來,更懷疑,直問:“你沒錢,把話說清楚了便。”


    韓咩咩扭臉不吭聲,這瘦子更是不依不饒了,心想這小叫花子果真知道些什麽,也不管不顧地上那些真金白銀,纏著這叫花子不放了。


    韓咩咩心知魚已經上鉤,便帶著這瘦子回到角落裏。


    “這個楚國公子,我聽說,他要到咱都城這裏,廣布黃金萬兩。”韓咩咩道。


    “怎麽可能。”瘦子聽得一愣一愣的:“你這話就沒譜,他一個公子哥,哪來那麽多錢?就算有,憑什麽平白無故給人?”


    瘦子眼珠一轉,轉念想了想,便不再插嘴,問:“你這話都哪裏聽來的,小兄弟?”


    韓咩咩故作高深,不肯講。


    這瘦子也不追問,直道:“甭管從哪聽來的,告訴你,小子,今兒咱倆發財了。”


    說著,他伸手摟住韓咩咩。


    後者掙開,白了眼前瘦子兩眼:“你說什麽渾話?”


    “這怎麽能是渾話?”瘦子露出兩顆大板牙,得意兮兮地笑。“好巧不巧,你說的那個楚國公子哥兒,老子見過。”


    韓雪雪內心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嗤笑:“你這人說話吹牛居然都不打草稿,人家是什麽身份你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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