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瀟瀟眼睛一張,像是在說“哪有此事”,但畢竟沒有發一言,仍隻是搖著頭,眼裏像是閃著淚光。


    這麽一看,倒像是韓兵長恃強淩弱,欺淩女子?


    韓兵長搖搖頭,他也是要臉的人,咳嗽一聲,道:“姑娘,你把你藏著的東西交還給本將,阻撓行軍一事,也就不與你計較了。”


    程瀟瀟似乎聽得不甚明白,她張大了眼,拚命搖頭。


    “講話!”韓兵長沒了耐性。


    “我……”程瀟瀟抿抿嘴:“你,你真要?”


    “少廢話,你藏匿的乃是本將追查的重要證物!”


    “唔——你確定?”程瀟瀟眨眨眼,甩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視線。


    “有什麽確定不確定的,交出來!”韓兵長伸手。


    程瀟瀟看上去十分難以割舍,雙手緊握著胸口,像是在心裏做了一個極艱難的決定,就準備鬆手的刹那,又縮了回來。


    “將軍,您……您不如放它一馬,那隻是一隻受傷的鳥兒不是麽?何苦為難呢?”


    韓兵長隻覺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樣,臉色更是難看。


    “那可不是普通的鳥兒,老子要拿來當做重要的證據!”韓兵長道。


    屁話!


    你剛才還說要燉了吃肉!


    四周的兵士看著自己的兵長撒謊這麽堂而皇之,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


    “你要是不交出來,我連你一起抓,窩藏罪證,一樣是可疑至極的嫌疑人!”韓兵長挑了挑眉毛,威脅道。


    “我……”程瀟瀟急道:“我不是什麽可疑人物。”


    “那便交出來!”韓兵長道。


    程瀟瀟兩肩抖如篩糠,又搖搖頭。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是吧!好!”韓兵長反手握著長槍,號令道:“來啊,拿下這可疑的賊人!”


    “等等!”程瀟瀟慌了,道:“你說,隻要我交出來,你就放了我,是真的麽?”


    “那是當然,本將說一不二。”韓兵長道。


    程瀟瀟歎了口氣,看上去有點兒沮喪:“看來……看來沒辦法了,那……那你保證,拿了這東西,就別再找我的麻煩了。”


    “姑娘放心。”韓兵長見她如此庇護,更是確信無疑:“隻要你交出這件證物,便放了你。”


    程瀟瀟抬起頭,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瞪著眼前的韓兵長,道:“將軍,您是說,隻要我把胸口這東西給您就好了,是嗎?”


    “拿來!”韓兵長懶得再跟這女孩廢話。


    “好。”程瀟瀟這一回卻意外爽快,她鬆開手,露出藏在手裏的一條粉色絲絹手帕,帕巾上還刺著蝴蝶同花蕊。


    “這!!”韓兵長從程瀟瀟手裏接過這件手帕,臉都直了。


    程瀟瀟捂著嘴一笑,道:“將軍,民女這就告辭啦,哦對——這手帕是在春香醉拾的,將軍要是有份心,去酒樓找姑娘還了便是。”


    程瀟瀟笑歸笑,朝韓兵長一欠身,握著胸口的寶函就走。


    韓兵長愣了,緊緊抓著這香豔的絲巾,臉都氣得發抖。


    “等等!”他轉過身,叫住程瀟瀟。


    “怎麽了?”程瀟瀟不敢轉身,她深吸了口氣,臉色沉了下來,手緊緊捧著寶函,道:“難道將軍說話不算數麽?”


    “韓某是條漢子,說話豈有反悔的道理?”這姓韓的說著,倒沒有像程瀟瀟想象中那樣雷霆大怒,反倒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隻不過韓某想知道,那件證物和姑娘到底什麽關係。”


    程瀟瀟心裏咚咚直跳。


    你當本姑奶奶蠢的麽?告訴你了,豈不是讓你殺?她曾在楚雲深那裏見過吳軍的標記,不會認錯。


    老實說,剛才的確是千鈞一發。


    程瀟瀟仍覺得後怕,剛才要不是小雞急中生智,把墨曜收回進寶函當中,程瀟瀟這招恐怕也就不靈了。


    隻是程瀟瀟心裏也清楚,小雞恐怕撐不了太久,以他現在的靈力,頂多隻能撐一時半刻,不快些脫身的話,遲早會露餡。


    程瀟瀟咳嗽一聲:“咳,民女隻是恰好路過,沒什麽關係,沒什麽關係的。”


    “恰好路過?”韓兵長眯著眼道:“我看不像吧?姑娘你的口音便不是我們吳地人,我聽起來,身上裝束又古裏古怪,要說是敵國奸細,我看也未嚐不可。”


    程瀟瀟撅了噘嘴,這什麽破兵長,看來是鐵了心,非要給自己扣上這頂帽子,可她偏生又沒什麽好辦法一一還擊,隻能笑了笑,道:“將軍言重了。”


    “那有什麽不可說的?”韓兵長靠近程瀟瀟,道:“那畜生跟你到底什麽關係?”


    程瀟瀟攥緊拳頭:“我……我不知道啊,我和她完全不認識哦。”


    話音剛落,程瀟瀟手心裏的寶函忽然一熱,小雞冒出一個腦袋:“瀟瀟!極限了!”


    “啊??這這這!”程瀟瀟還來不及阻止,眼前一條墨線衝天而起,一隻褐黃色的嘴喙在墨線當中鑽出。


    韓兵長閃避不及,肩膀上一塊肉竟讓這長喙一口咬下,血箭從傷口處噴湧而起。


    他皺皺眉頭,總算看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了,他吸了口氣,這不是那畜生又是什麽?


    “還裝!”韓兵長隻是用袍子遮住肩膀上的血坑,掄起手邊的大槍,朝墨曜揮舞而去。


    “糟了!”程瀟瀟嚇了一跳,韓兵長來勢洶洶,頗有萬人不可擋之勢。


    與此同時。


    “小東西!你幹什麽??”小雞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


    程瀟瀟見到寶函當中,一道銳利的白光激射,遍體鱗傷,氣喘籲籲的白暇毫不猶疑地掙脫了盧曉霽,一瞬間沐浴在陽光當中的小雛鳥義無反顧,朝韓兵長衝去。


    程瀟瀟不再猶豫,不管怎麽說,也不能讓這小崽子傷著!


    她先一步搶在韓兵長身前護住兩隻鳥。


    這一招讓韓兵長沒想到,他急急收住槍,瞪著眼前不要命的女人,忽然笑了出聲。


    韓兵長出招很沉,這一槍刺去,眼前的女人自然避無可避,他也不止步,反而甩槍插入地麵,兩腳彈簧似的使力,借著頗有彈性的白蠟木長杆槍輕身而起。


    “你到底是什麽人?”韓兵長收了槍,看向程瀟瀟。


    程瀟瀟嚇得早已經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哆嗦。


    “你不說?”韓兵長嘲弄似的笑了笑:“你就是不說,我也已經猜到了,你就是楚國王爺身邊那個女人,我沒說錯吧?”


    程瀟瀟睜大了眼睛。


    這人到底什麽來頭?


    “起身。”韓兵長把槍杆紮進土裏,握著程瀟瀟,把她拽起身來:“既然答允你了,這次我就不找你麻煩,帶著你的鳥走吧。”


    “誒?”程瀟瀟愣了愣:“就這樣放了我?你能交差啊?”


    “大丈夫說話怎麽能婆婆媽媽?斤斤計較?”韓兵長倒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你走吧。”


    “哦?哦……”程瀟瀟瞥了瞥兩隻弱小無助又奄奄一息的可憐東西,自覺沒什麽工夫耽擱了,便將兩隻東西捧在懷裏,撲騰撲騰跑出幾步,忽然又回頭看了眼韓兵長。


    “那個……”她心裏怪怪的,總覺得也許該道個謝,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我走了!”程瀟瀟笑了笑,掉頭溜了。


    “兵長,你都認出她是什麽人了,還放了她?”這時候,韓兵長身邊的戍衛才急道。


    “放心,他們走不了。”韓兵長笑了笑。


    程瀟瀟鬆了口氣,直逃到了安全的地方,妥善安置了這兩個可憐蟲,她知道韓咩咩還等著自己,不敢回小院,便在春香醉附近找了一家酒樓,安置一間上房,替鳥兒包紮好傷口,隻等靜養。


    這次墨曜翅膀傷了骨頭,要恢複沒有半年,恐怕也得好幾個月,白暇這小蠢貨為了墨曜竟然也是奮不顧身。


    這兩個東西……唉。


    萬幸是兩者都非凡間俗物,這種傷勢並不危及性命,隻是程瀟瀟見了便心疼。


    把兩隻可憐蟲放回臥房以後,急匆匆趕回了春香醉,她一到包廂,就見到門外等著她的韓咩咩。


    “怎麽了?”程瀟瀟有點兒納悶。


    “你站穩了。”韓咩咩上下打量程瀟瀟,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怎麽了嘛?”程瀟瀟覺得新鮮。


    “一會兒甭管你看到什麽,聽到什麽,一定要平複好心態,千萬千萬,千千萬萬別衝動。”


    “到底出什麽事了?”


    “的確是出事了!”韓咩咩按了按額頭,看樣子的確出了大事,今晚一定是個不眠夜,程瀟瀟跟著韓咩咩一路到二層。


    “你剛才走的那麽急,到底怎麽回事?你知不知道,夜晚很危險!”韓咩咩一見到程瀟瀟,就開始抱怨:“你知道這兩天出了很多事,我們倆可是偷偷摸摸出來的,能不能有點自覺,啊?”


    程瀟瀟有些委屈。


    “你還有臉說呢,要不是你進了那家黑店,至於惹出這麽多麻煩嗎?”程瀟瀟憤恨道:“現在還不知道那兩隻小可憐怎麽樣了……”


    “啊,你的那隻鳥?”韓咩咩恍然大悟。


    “我們進店的時候,有人已經盯上我們了,我的寶函差點被人奪走,不是這小家夥的話,後果不堪設想。”程瀟瀟搖搖頭。


    韓咩咩也覺得有些後怕:“沒想到一個小鳥,居然這麽忠心——她傷的重麽?”


    一提起這個,程瀟瀟的臉色就刷地壓了下來。


    墨曜傷勢很嚴重,至今尚未恢複神智,白暇一直盯著她,時不時給她銜來一些小蟲兒吃。小蟲兒在墨曜身邊堆滿了,黑鳥卻一動不動,隻有胸口一張一翕,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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