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瀟瀟開心地在地上轉著圈,自然也就錯過了楚雲深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楚雲深現在更多想到的都是程瀟瀟,所以麵對程瀟瀟獅子貓這個狀態時他越來越不適應。


    其實從楚雲深那總是不聽話的耳廓也能看出來,動不動就自己變成粉色的,偏得楚雲深自己都沒有意識。


    也就是程瀟瀟這個糊塗蛋,換成其他人早就發現了。


    地上的她還沉浸在祝容回府的喜悅裏,等到她在地上蹦躂累了,才又可憐兮兮的望著楚雲深,指望楚雲深再重新把她抱起來。


    “要我現在把祝容叫進來嗎?”


    楚雲深調整完自己的氣息後,總算伸手把她再次抱回了懷中。


    好啊好啊!


    程瀟瀟先是順從的點了點頭,很快又瘋狂的搖頭。


    她突然想到這幾天她並沒來得及告訴祝容她的真實身份啊,祝容這時候還不知道她就是獅子貓呢。


    那還是別見了,至少讓我恢複了人身再見麵,也好親自解釋清楚是不是?


    看到獅子貓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楚雲深也沒有再詢問,隻是沉默的抱著獅子貓,一邊幫她梳理著光滑的毛發。


    見麵是不行,但是你可以跟我說說容容是怎麽回來的啊。


    程瀟瀟突發奇想,趕緊又對著楚雲深比劃了起來,最後更是直接到書桌上開始‘創作’。


    通過楚雲深的描述,她才知道了那天他們走後,後來宮內還發生了不少事。


    就在程瀟瀟昏迷的當晚,祝容在自己的別苑裏醒了過來。


    準確來說,是假裝醒了過來。


    楚景鑠那一腳根本沒有踢暈祝容,她隻不過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


    她假裝醒過來也不為了別的,正是要按照原先楚雲深計劃好的那樣,假死。


    沒錯,慕白醫術高超,怎麽可能不給祝容備上這些脫身之藥。


    祝容在桌上寫完絕筆信,便服下了事先準備好的藥丸。


    等到她的屍體被已經易容打扮過的鬆濤送出宮埋葬,兩人再偷偷連夜返回靖王府。


    這裏麵原本一切都挺順利的,就是楚鴻禎下令的時候多補充了一點。


    那就是要埋葬的小太監親眼看到祝容被下葬,再允許他們回來複命。


    祝容隻好後來再被鬆濤重新挖出來了,不然他們估計還能早些回府。


    因為這件事,那一帶後來好長時間都流傳著一個鬼故事,說是女鬼從棺材裏爬出來複活了,還跟來救她的男人一起私奔了。


    聽起來還挺驚悚浪漫的,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現在的宮裏可不知道這些,回去複命的小太監更不會清楚這些事。


    禦書房外,小太監小碎步走了過來。元青原本在門口打算打發了他下去,沒想到楚鴻禎還是聽到了動靜。


    “元青,讓他進來吧。”


    元青隻好領著小太監走了進去,對著楚鴻禎跪下後內疚的說道:


    “萬歲爺,是不是吵到您了?奴才就說讓他小點聲,誰知道還是驚擾到您了,回去奴才就責罰他。”


    元青邊說邊狠狠的剜了小太監一眼,嚇得小太監趕緊縮著脖子不敢吭聲。


    “無妨,朕也沒有睡著。”


    楚鴻禎緊皺著眉頭,他的眉眼之間皆是一片疲倦。


    “可是親眼看著人被埋起來了?”


    他一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邊狀似無意的問道。


    “稟萬歲爺,奴才親眼看著小濤子把人葬下去了,等那土都埋嚴實了奴才才回來的。”


    小太監恭敬的回答著。


    要不是元青一直看著他,估計他還能把整個過程細細的描述一遍。


    “可是尋了個僻靜幹淨的好地方?”


    楚鴻禎鬆開了自己按摩的手,微微垂眼看向了地上跪著的小太監。


    “都是謹遵萬歲爺的吩咐去辦的,奴才還給筠昭儀立了個木碑。”小太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羞赧的搓了搓手:“就是奴才的字有些難看,也沒識得幾個字,怕是寫得不大好。”


    小心打量著楚鴻禎的表情,看到楚鴻禎那神色不明的樣子,元青也摸不清楚鴻禎此時是喜是悲。


    “你這奴才真是放肆,盡做些多餘的事情!還不快些滾下去受罰,別出現在萬歲爺麵前了。”


    捕捉到楚鴻禎好不容易舒展開的眉頭又輕蹙到一起,元青趕緊先楚鴻禎一步訓斥著小太監。


    楚鴻禎卻在小太監受到驚嚇磕頭認錯的時候擺了擺手,對著元青不鹹不淡的說道:


    “朕何時說過不妥?”


    元青在那裏愣了一瞬,慌忙跪下來對著楚鴻禎認錯。


    誰知楚鴻禎隻是不在意的做了個手勢,也沒有讓元青繼續跪下。他稍微彎了彎身子對著還傻傻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奴,奴才,奴才叫小德子。”


    “小德子,你做得不錯。以後你就跟在元青後麵吧。”


    楚鴻禎說完也不管小德子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磕著頭,更加沒有理會元青傻站在一旁是什麽反應。


    “朕自己出去散散心,都不必跟來。”


    楚鴻禎對著匆匆跟出來的元青還有其他宮人吩咐道,自己則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禦書房。


    夜裏的皇宮到處都是燈火通明,一開始一路還有宮人看到楚鴻禎後一臉驚嚇的跪下行禮,隨著楚鴻禎越走越遠,他腳下的路也越來越偏僻,周遭的景色也愈發的荒涼。


    終於,楚鴻禎停下了腳步。


    在他眼前的是一座荒廢的宮殿,這座宮殿比齋慈殿還要荒涼,並且一看就知道鮮少有人來這裏。


    宮殿外麵都起了蜘蛛網,宮門也是破破爛爛的。


    灰白的月光下,楚鴻禎神色不渝盯著‘怡和宮’灰撲撲的匾額,終是走上前去推開了那沉重的殿門。


    “這裏怎麽變得這麽破了?”


    楚鴻禎也沒有帶燈籠,一推開門還被劈頭蓋臉的灰塵嗆得直打噴嚏。


    “宮裏這些奴才都是幹什麽吃的!平日裏竟是這樣糊弄朕的。”


    他一隻手捂住口鼻,另外一隻手在麵前胡亂的揮打著。


    他小心在地上探索著,盡可能的走穩腳下的每一步路。


    要是程瀟瀟在這裏肯定會驚訝的大呼小叫起來,因為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話語,把時間換成白天,也在這座宮殿裏發生過一次。


    那還是程瀟瀟宮宴第一次進宮,也是第一次以人身見楚雲深。


    當時她就是先跟蹤楚雲深來了這裏,後來才去宮宴上變成人的。


    沒錯,這裏正是楚雲深上次來過的地方,楚雲深母妃的宮殿。


    摸索到了殿內的燭台,感受到燭台上還有殘餘的蠟燭,楚鴻禎終於欣慰的鬆開了緊皺的眉頭。


    隨著他吹燃火折子,偌大的宮殿內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楚鴻禎舉著隻剩一小截蠟燭的燭台,輕輕推開了內殿那扇結滿蜘蛛網的門。


    內殿倒是比外麵整潔些許,桌上隻擺放著一個不知名的琉璃瓶,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其他裝飾了。


    楚鴻禎的手滑過梳妝台上的銅鏡,那銅鏡上也蒙著一層淡淡的灰塵,他手上馬上就髒了一大片。


    可是他卻像沒事人一樣貪戀的撫摸了一遍,隨後又去了空空如也的床榻邊。


    看著那冰冷的床榻,楚鴻禎的表情有了一絲的鬆動。


    當年的沈妃就是在這裏去了的,楚鴻禎還記得那天他姍姍來遲後,見到的就是床上躺著的了無生息的女人。


    他的拳頭慢慢攥緊,左手被他舉著的燭台也因為他的用力微微搖晃了起來。


    晶瑩的蠟燭油滴落在床榻邊,迅速飛濺成花,就像是誰落下的眼淚。


    楚鴻禎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過來好一會才睜開了雙眼。


    腳步移動,看著對麵牆上的畫像怔怔的發著呆,他想了想終是不再躊躇不前,舉步走到了那畫像麵前。


    燭台上的蠟燭隻剩下一大灘蠟燭油,眼看著這光忽明忽暗的不多時就要熄滅,楚鴻禎幹脆直接搶先一步吹滅了燭光。


    蠟燭熄滅後特有的青煙嫋嫋升起,在煙霧籠罩下的畫像更是模糊不清。


    楚鴻禎卻好像絲毫都不介意,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寥寥月光,深情的看向了畫像上的女人。


    畫中的女人還是那副精致的玉顏,整個人飄飄欲仙的感覺完全不減當年。


    “你還是這麽美,永遠這麽美。”


    楚鴻禎想伸手去觸碰畫中女人的臉,當他看到自己手上的灰塵時,又默默的把剛抬起來的手放了下去。


    “沈妃,朕來看你了。一晃十年已過,時間過得真快呐。”他對著畫像感歎道。


    他的眼睛裏充滿了留戀,看他這樣子倒是跟前些日子有些像,就是中了‘美人香’跟祝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


    “深兒如今當了靖王爺,還養了一隻獅子貓,性子也比以前好上了幾分。”


    就像是在跟沈妃拉家常,他說得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對著畫像感歎道:


    “這些年朕沒有忘記對你的承諾,也不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至於深兒,就讓他這輩子都好好當他的閑散靖王爺吧。”


    似乎是覺得這個話題太沉重,他沉默了好一會又換了個話題:


    “對了,前些日子宮裏來了個眼睛跟你很像的小姑娘,性子也像。就是有些可惜,她跟你還是不一樣。”


    楚鴻禎自己回憶了一番,突然一個人低聲笑了起來,隨後越笑越大聲,等他抬起頭直起身子時,他那狹長的眼眸裏卻閃爍著異樣的晶瑩。


    “她也離開朕了,跟你一樣。”


    他的笑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涼,眼神悠長又深邃,整個人都像是籠罩在一股悲傷的情緒裏,久久無法自拔。


    “你們都怕朕,都爭先恐後的要走。沈妃你知道嗎?今天朕還失去了一位皇子,朕的老八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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