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第十八層,兩座巨山,對麵峙立。


    在兩山中間,生著一棵奇異的大桃樹,那枝枝杈杈,綿延足有三千裏。


    一棵樹,一樹成林。


    這是地獄之根,就如葫中世界的那棵世界之樹。


    大桃樹的枝葉碧綠,忽然有朵朵粉色的花,競相綻放開來。


    三千裏桃花,十八層地獄的一片錦繡。


    地獄十七層中激蕩呼嘯的殺氣,不僅僅交錯縱橫,激蕩向上,也震動了這一方大地。


    大桃樹兩側的高山忽然震動了一下,兩座高山上,山石掀動,泥土滾滾,似乎各自掀開了兩個巨大的山洞。


    終於,那洞口徹底張開了,那並不是洞,而是……


    兩隻眼睛。


    這不是兩座山,而是兩個盤坐沉睡的巨人。


    隻是因為他們太高大了,也不知道在這裏沉睡了多久,身上落滿了泥土。


    那泥土之厚,生長出了許多冥界的草植果木。


    然後,兩個巨人仿佛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似的,驀然站了起來。


    兩人這一站起,就似兩座山無限地拔高,泥土滾滾,山石落下,大地轟鳴。


    兩個巨人終於站起,抖落了一身灰塵,那身高,比那棵大桃樹,卻隻到那棵大桃樹樹腰的位置。


    “怎麽回事?”


    “時辰未到。”


    “必須讓它停下來!”


    兩個巨人一替一換地開口,明明沒有大聲喊叫,卻聲若雷霆。


    他們同時伸出一隻手,按在了那棵大桃樹的樹幹上。


    大桃樹就像是突然遭遇了狂風,枝葉抖動,枝條搖擺,根須巨蛇般瘋狂探進大地。


    很快,那大桃樹平靜下來,正在綻放的桃花開始紛紛飄落。


    落英繽紛,埋沒了兩個巨人的腳掌。


    大地之上,桃花落英厚及十丈,淡淡的甜香,飄逸四去。


    兩個巨人長長地鬆了口氣,又重新坐了下去。


    兩座大山,歸位。


    冥界最高一層,七音染飛快地竄向高空,可腳下無數道淩厲的劍氣追射而過。


    其實,稱其為劍氣,隻是因為它一條條、一道道的,犀利無比。


    準確地說,那卻並不是什麽人揮舞出了無數道劍氣,而是無盡的殺戮之氣,那氣息,似乎蘊含著一種法則。


    七音染驚恐地感覺地感覺到,那種大道法則,應該是類似於毀滅或抹除。


    如果被那蘊含著法則之力的氣息追上,她將必死無疑。


    可是就在這時,忽然又有兩道恐怖程度絲毫不弱於那道蓬勃氣息的力道,自上而來。


    七音染絕望了,這樣兩下夾擊,她絕無一絲幸理了。


    可是令人驚奇的是,那叫人感受著無比恐怖的力量,一俟彼此接觸,卻迅速化作了無害的春風。


    似乎,兩個絕世大佬滿懷殺氣地衝過來,卻陡然發現迎麵衝來的,是他的多年知交。


    漫天殺氣迅速化作和風細雨,相互衝迎在一起。


    然後那股自下而上的力量,便迅速收縮了回去。


    七音染獨立於空,一臉的怔忡。


    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冥界,去冥界!……找回來!“


    陳玄丘的耳畔,隱隱響起了一個聲音。


    這聲音比較古怪,因而雖然隻聽過一次,卻被陳玄丘記住了。


    這是……誅仙劍靈?


    陳玄丘心中一動,想要與它溝通一番,但是那自下而上的無盡殺氣忽然消失了。


    而受激發聲的劍靈,也隨之再度陷入了沉睡。


    陳玄丘隻隱隱綽綽聽到了它的幾聲呼喚,便無法再與它取得聯係了。


    “丘哥哥,怎麽了?”


    剛剛那無邊殺氣,朱雀辭也感應到了。


    就連她的元鳳之軀,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


    但那力量,隻刹那展現,旋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時間讓朱雀辭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兩口仙劍似乎尋找著什麽,四下翻飛了幾匝,終於死心地飛回來,鏗然入鞘。


    這是誅仙劍、戮仙劍,而通天聖人有一劍陣,需四位聖人方能破陣,那便是誅仙劍陣。


    能激活誅仙劍靈,讓誅仙、戮仙兩劍,有如此反應的,難道是……


    可是,這番判斷卻不能對雀辭直說。


    一旦說明這些事,那麽他的前世是誰,就要又有一番牽扯。


    陳玄丘並非信不過朱雀辭,但他的身世之秘,顯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陳玄丘思索一陣,便對朱雀辭道:“我心中有所判斷,不過這牽扯到一個我現在也無法確定的大秘密,等我有了把握,再告訴你。”


    若是妲己,好奇心一起,隻怕就是央求不休,非要問個明白了。


    但朱雀辭聽了,卻隻是很幹脆地應了聲“好”,並不追問太多。


    陳玄丘道:“我們去見東華帝君,問問他接下來的打算。有可能,我要去一趟冥界了。”


    ……


    蒼龍宮正殿上,東華帝君微笑道:“咳!本座已經尋到了陳玄丘的父母,隻是他們現在不方便趕來東方飄雲世界。關於玄丘父母分別為他定下一門親事……,本座也問過了他們的意見。”


    東華帝君說著,目光卻隻是落在朱玄一身上,並不旁顧。


    嬋媛站在一邊,乜視著東華帝君,微微冷笑。


    朱玄一對東王公卻是執禮甚恭,根本不知道這位上仙,竟然就是以陳道韻身份遊走世間的那位奉常大神官。


    “是!有勞帝君,卻不知,陳玄丘的父母,是何意見?“


    東華帝君摸著胡須,慢悠悠地道:“這個……,倒是之前聽你說起天妃應龍招攬陳玄丘的事,提醒了我。本座倒是想出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先說與陳玄丘的爹娘聽了,他們倒也沒有別的意見。隻是不知賢伉儷是否讚同。“


    朱玄一忙道:“這本是朱某家事,勞前輩如此費心,晚輩已是過意不去了。前輩既有辦法,隻管講來,不管是否妥當,晚輩對前輩都隻有感恩之情,豈有怪罪之理。“


    嬋媛揶揄地道:“是啊,帝君睿智無雙,想來想出的辦法,可以讓各方都能接受,卻不知,是怎樣的妙計呢?“


    東華帝君一聽她說話就心虛,可事關自己兒子終身,又不能一味地逃避。


    東華帝君隻得硬著頭皮道:“唔……這個,天妃應龍拉攏玄丘,曾提出以其為妖帝,以十金烏之一為妖皇。這倒是提醒了我,妖皇帝俊,有兩位天後,一曰常羲,一曰羲和。


    陳玄丘少年有為,今已是三屍準聖大圓滿境界,便是稱一方帝君,立兩位帝後,貌似……也說得過去吧?”


    嬋媛道:“哦?卻不知帝君打算叫陳玄丘做個什麽帝君?難不成東華帝君打算退隱江湖,讓位給陳玄丘不成?”


    朱玄一嗔怪地瞪了嬋媛一眼:“前輩麵前,言語無狀,太放肆了!”


    嬋媛氣往上衝,嗔道:“你懂個屁,我……”


    東華帝君提著一顆心,趕緊打斷:“我等反天,來日一旦功成,天庭帝君,豈能少了陳玄丘一個座位?縱然反天不成,三屍準聖,逍遙一方,要謀一方帝君,也是易如反掌。賢伉儷又何必爭執。“


    朱玄一道:“前輩所言甚是,小女雀辭,忝為禽族之王,我這做父親的,隻是不想辱沒了她。小女對陳玄丘一往情深,陳玄丘雖有兩份姻緣,終究是陳道韻夫妻二人釀下的錯誤。據說,那妲己姑娘,將來也是要承襲青丘女王之位的?這麽算的話,她與小女並稱帝後,倒也不算委屈了我的女兒。嬋媛,你覺得呢?“


    嬋媛欲言又止,氣咻咻地一拂袖子:“你都說合適了,還問我做什麽?隻要女兒自己願意,我不從中作梗就是了。“


    咦?娘子今天居然沒跟我唱反調。


    朱玄一有些意外,心情頓時愉快了許多。


    既然兩夫妻都答應了如此處理,便與東華帝君商議細節,東華帝君對嬋媛心中有愧,隻要不是太過原則性的問題,自然也不會從中為難。


    很快,議定一切,朱玄一便攜妻子向東華帝君告辭。


    二人剛剛出了蒼龍宮,便見女兒和陳玄丘匆匆趕來。


    此時女兒的終身已定,一瞧二人牽著手兒,朱玄一站定身子,麵帶微笑,心中很是歡愉。


    朱雀辭看見爹娘站在蒼龍宮門前,正笑望著自己,忙害羞地抽出手來。


    趕到二人麵前,陳玄丘和朱雀辭站定,朱玄一道:“玄丘啊,你二人至此何事?“


    陳玄丘道:“冥界生出異動,我感覺,似與我有一番機緣,想往冥界走一趟。卻不知東華前輩這邊有何安排,所以前來告訴東華前輩,與他商議一番。“


    朱玄一有些訝異,冥界能有什麽大機緣和陳玄丘有關?


    不過,冥界四大巨頭,都和陳玄丘關係良好,他去冥界,倒是不用擔心什麽。


    朱玄一便點點頭道:“東華前輩正在殿上,你且去吧。“


    陳玄丘答應一聲,又向嬋媛問了聲好,便向殿上去了。


    嬋媛目送他走遠,便牽起女兒的手,把她拉到一邊,小聲道:“女兒,今日爹娘與東華帝君商定了你與陳玄丘的婚約,不過,此事終究在你。如果你不情願,娘自會給你做主。東華提議……”


    嬋媛便把她方才在殿上,與東華帝君商議的事情,與女兒一一說了起來。


    這時候,一隻蟻子,悄悄飛來,落在了一旁草木的莖葉上。


    仙家福地,本不該有蚊蠅這等昆蟲,尤其是這蒼龍宮,有帝君威嚴,尋常鳥獸蟲蟻皆不敢靠近。


    可這隻蚊子不但飛來了,而且看它蚊翅上腥紅的紋路,顯然還充滿著妖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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