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了!


    看著那高大的石門,陳玄丘的心,一下子跳得飛快。


    須得速戰速決,不可拖延了時間。


    忽然想到這一點,陳玄丘清醒過來,迅速上前,運起神力,猛然一推那巨大的石門。


    “軋軋軋軋……”


    兩扇石門緩緩打開,裏邊漆黑一片,黑到了極致,似乎連光線都能吸收,哪怕隻是邁進大門一步的距離,都是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裏邊的一切。


    陳玄丘運功護體,試探地伸出一隻手去,那隻探進黑色,在這麽近的距離,似乎隱隱能看到一點輪廓,也不知是真的能夠看到,還是心理作用。


    無論如何,總要闖一闖的。


    陳玄丘想,都說青丘是上古莽荒時期人間靈氣最充裕的幾處聖地之一,不該是這樣的一團黑暗,或許這隻是一條通道。


    陳玄丘深吸一口氣,毅然地向大門中邁步走去。


    兩輪紫色的弦月,與此同時從他腦後緩緩升起,而陳玄丘雙手左右一分,誅仙劍和戮仙劍也同時握在了左右手中。


    現在他雖運用不了這劍的神奇力量,但就隻是它鋒利的可以斬魂滅魄的力量,也足以成為他的重要憑仗。


    陳玄丘就這樣兩輪紫色弦月交錯繞體環行,護衛著身體,雙手握著誅仙、戮仙兩口神劍,一步步走進去。


    “軋軋軋軋”,大門在他背後又緩緩關上,陳玄丘沒有回頭去看一眼,既已決定要闖一闖,又何必自亂陣腳,此時去查探退路?


    他發現,這裏漆黑無比,連光線都能吸收的樣子,但是他的雙劍一出,卻是放出了青蒙蒙的光芒,在丈餘距離之內,竟然隱約可以視物,不由得心中一喜。


    他提著兩口劍,向四下看了看,都是無邊的黑暗,什麽都看不見,再看看腳下,卻是粗糙的青石地麵,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陳玄丘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因為看不及遠,便將雙耳注意傾聽著四下的動靜。


    突然,一個粗嘎難聽的公鴨嗓兒桀桀怪笑起來:“天蓬,你又偷偷摸摸地溜進來了?天帝叫你看守我,你卻想監守自盜,天帝真是有識人之明啊。”


    陳玄丘沒想到這一片黑暗之中,竟然也有人,不過聽他語氣,卻是被關在這裏的。隻要是天帝的敵人,那就是自己的朋友,陳玄丘馬上問道:“你是誰?”


    不料,陳玄丘這一開口,黑暗中卻是猛然一聲尖叫,一道光芒形成的金矛,陡然從虛空般的黑暗中射來。


    虧得陳玄丘早就用心月輪護住周身,心念動時,心月輪已護在身前,鏗地一聲,那道金矛炸成了漫天的金光,飄灑於陳玄丘身周,被他劍上光芒一映,仿佛滿天金色的星辰,煞是好看。


    陳玄丘已趁此閃離原地數十丈遠,叫道:“前輩不要誤會,我……”


    “殺!”


    那藏身於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到所在的怪物在陳玄丘一開口時,便有銳嘯傳來。


    陳玄丘手中仙劍放出的光芒,映到空中有幾道迷離閃爍的血色絲線,虧得他在人間曾經親眼見識過王青雲合全寺神官的意念之力發出的那張可怕的“天羅地網”,心念一動,立即將手中仙劍揚起,同時飛身後退。


    那誅仙劍一劍挑去,正有一張針眼細密的血色絲網向他罩來,若非他見機得早,早就被困住。此時被劍鋒一挑,虧得誅仙劍鋒利無比,竟將血網劃開一道大口子,得以順利脫困。


    陳玄丘的身影又已閃現到數十丈外,此時,他業已感覺到,這個黑暗空間應該異常巨大,因而心念一動,將鯤鵬之羽取出,重又化作羽翼,隻是凝煉縮小了許多,使他一個身子穩穩停在空中,雙翅緩緩翕動著。


    黑暗中,又寂靜起來。


    許久,陳玄丘道:“你看不見?”


    這句話說完,他就雙翅一扇,迅速移開了原位。


    果然,一團星光在他原本站住處陡然爆炸,似乎數十枚導彈爆炸的威力,火光、巨響、燃燒的高溫、爆炸的氣浪……


    顯然這人也防著他移動迅速了,如果這一次陳玄丘不是動用了近乎是瞬閃的碧落風雷負山翅,在這種大規模的轟擊之下,不死也要重傷。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你死了吧?你死了沒有啊,喂?天蓬,你還在不在呀。”


    陳玄丘沉住了氣沒說話,這個人顯是看不見,隻能循聲攻擊。


    問題是,這人性子太暴燥了,根本不容陳玄丘把話說完,那不如且默不作聲,或許能聽到他更多的話,做出更多的判斷。


    陳玄丘想著,就聽那聲音道:“咦?沒有動靜,真死了嗎?天蓬死了,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呐,我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然後,黑暗空間便寂然無聲了,過了許久,陳玄丘不禁暗想:“那老人走了?他去哪兒通知別人了?難不成他也是青丘中人,他會不會把我娘親喊來?”


    陳玄丘按捺不住,正想出聲詢問一下,黑暗中突然悠悠一歎。


    這聲音,帶著一種磁性的沙啞,可是雖然微微有些沙啞,卻也因此有了一種成熟的性感。


    黑暗之中看不到人,隻是這麽幽幽一歎,卻能叫人想入非非。


    陳玄丘心中,此時就想象出了一個體態嫋娜、穿著晚禮物,舉著高腳杯,眉宇間微帶憂鬱的嫵媚女子,正倚在玫瑰花束旁,燭光映著她半邊臉兒,還有妖嬈的身體曲線,被那燭光從夜色中剪映出來的美麗。


    “天蓬,你……你真死了麽?”


    雖然隻是聲音,陳玄丘卻似看到了一個泫然欲淚的美人兒,正悲傷地癡望著他。


    好厲害!


    陳玄丘暗自驚訝,這是媚術還是迷神術?好像比妲己還厲害些。


    如果,隻是聲音就有這麽強大的迷魂效果,那此地若是有光明,能夠看得見她,她的迷神力量之強大,應該與南子那一日在東夷山中小湖畔的驚豔一幕差可仿佛了。


    “我不知在這裏度過多少歲月了,我隻知道,那是無盡綿長的寂寞。在這漫長寂寞的歲月中,隻有你,偶爾來探望我,我心非鐵石,豈能感受不到你的深情。可是……,我不能答應你,不該答應你呀……”


    黑暗之中,傳出了涰泣聲,聽得人心都要碎了。


    陳玄丘已經可以想像到,一個柔腸百結、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叫人忍不住上前把她嗬護在懷裏,輕輕吻去她腮邊的淚水。


    不過,這一次陳玄丘卻沒有心旌搖動,而是充滿了恐懼。


    因為他忽然想到,這個封印之處是青丘,他是為了尋找他的母親而來。


    這個幽幽一歎,就叫人心旌搖動的女人是誰?


    如果……如果她就是陳玄丘的母親蘇青綰,此時卻在對著她自以為是天蓬的人傾訴衷腸,那陳玄丘真要尷尬死了,他甚至無法向蘇青綰表明身份了。


    因為……一旦知道是在自己的兒子麵前,向不是他父親的男人傾訴情意,隻怕蘇青綰也要羞得無地自容了。


    陳玄丘咳了一聲,那涰泣的聲音戛然而止。


    片刻之後,那個柔美的叫人想入非非的女聲驚喜地叫了起來:“天蓬,你還活著。”


    陳玄丘尷尬地道:“姑娘……夫人……女士,我活是活著,可我不是……”


    驟然,陳玄丘渾身汗毛直豎,仿佛感覺到了致命的危險。


    閃已來不及了,陳玄丘感覺到,那危機竟是從四麵八方向他群攻而來。


    在這刹那,陳玄丘的一對翅膀迅速圈攏,將他整個身子護在了中間。


    “叮叮叮叮……”


    翅膀上濺起無數點火光,那是細如牛毛的銀針,從四麵八方激射而來,不要說是如此黑暗的所在,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難以看清。


    好牛毛細針激射而至,射在羽毛之上,竟然發出金鐵之聲,激.asxs.點水光,然後墜落在地。


    那牛毛細針落在地上,地麵粗糙的青石竟也發出“嗤嗤”的聲音,冒起一陣嗆人的青煙。那針竟是淬了劇毒的,哪怕隻有一枚射中陳玄丘,都要結果了他的性命。


    可這鯤鵬之羽,竟能抵當這強勁激射的牛毛細針,隻到叮叮聲不在,陳玄丘才霍然展開羽翅,攸然飛去,複又換了個地方。


    那柔美女聲又響了起來:“天蓬,天蓬,你還在麽?方才可不是我要害你,是我大哥,他恨我忘了仇恨,對你生出了情意。天蓬,你還在麽?你……你若還活著,千萬不要回話,你去吧……”


    柔美女聲哽咽地道:“我是天帝的囚犯,永世不得自由的。你,你忘了我吧,嗚嗚嗚嗚……”


    那女子哭了起來,哭得肝腸寸斷。


    陳玄丘體內有一道鴻蒙紫氣,根本迷惑不了他。何況此處兩眼一抹黑,光憑聲音,就算沒有鴻蒙紫氣,也不至於讓他一個太乙境的大修士色令智昏。


    陳玄丘默不作聲,靜靜地等著,等了許久,那女聲喃喃地道:“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大哥,你殺了他了!我恨你,恨你一輩子!”


    然後,就聽一個陰惻惻的男人聲音嘿嘿冷笑起來:“死了好,死了好啊!你哭什麽,他是天帝的走狗,是我們的仇人!老話說的好,女生外向,果然不假,滾回去,不要給我丟人現眼!”


    女人的聲音不複再聞,卻聽那陰惻惻的男人聲音繼續說起話來:“雖然,你死了我們也逃不出去,可是能殺了你,也算泄了幾分被囚於此的仇恨,哈哈哈哈……”


    陳玄丘默不作聲,卻以聽他和之前那女人說話的機會,循著聲音在悄悄摸進。


    陳玄丘就像安靜飛翔於夜空之中的一隻蝙蝠,此時感覺距那聲音已經不足百丈,隻要一衝,須臾及體,這才停下來,苦笑道:“足下究竟是男是女?這口技,實在是出神入化呀!”


    說著,陳玄丘雙翅一扇,已經向著方才發聲處猛撲過去。


    他不確定對方身份,所以不能動用殺招,但是隻要讓他近身,就憑他法武雙修的本領,越一個境界,也可一戰!


    這時候,陳玄丘撲向的發聲處,攸然又響起一個清脆的童子聲音,那童子聲音尖笑首:“他來了,他來了!魑魅魍魎,百鬼夜行!”


    無數的幽靈鬼魂陡然從四麵八方響起,淒厲的嚎叫聲、哭罵聲、厲笑聲交織在一起。


    陳玄丘手持雙劍,方丈之內,本是能看得清的,但是隻是一刹那,他就連方丈之內也看不清了。


    因為無數的魑魅魍魎已經從四麵八方撲過來,要啃噬他的血肉、要吞沒他的靈魂。籍著黑暗的掩刻,當陳玄丘看見它們時,已經無從閃避。


    隻是一刹那,陳玄丘就像掉進了殺人蟻洞窟,被裹得嚴嚴實實……


    無數鬼怪密密裹住的中間,傳出了陳玄丘怒不可遏的一道聲音:“百鬼?你管這叫百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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