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


    惡來的聲音傳進了陳玄丘的耳朵,陳玄丘忙轉身走了出去。


    惡來一見師父從地下洞穴裏鑽出來,不禁暗歎,高人做事就是出人意表,師父藏在地下坑洞裏也不知道在練什麽功。


    他已經得陳玄丘傳授真武拳和真武指,陳玄丘自問這是在為師門發揚光大,所以教得還蠻用心。而惡來幼時服過火棗,神力無雙,體魄強健,也正適合這門功夫,練來功夫大有進境。


    惡來幼有神力,所以也曾延請過有名的武師調教,都沒有陳玄丘的點撥進境神速,所以他對師父也是欽佩有加。


    惡來剛剛想罷,就見倩影一閃,外邊加披了一件袍子的妲己也從地下鑽了出來。長發婉約於雙肩,尚未挽起發髻來,更顯柔媚可人。


    惡來瞧著那模樣兒,與他曾經見過的爹爹新納的姨姨送他爹出來時一樣,頓時肅然起來。對師娘,那是要比對師父更尊重的。這是他從以前拜過的武師那裏總結來的經驗。


    陳玄丘一見惡來,便笑道:“是惡來啊,奉常寺今天有什麽消息?”


    惡來興衝衝地道:“師父,奉常寺決定比武較技選寺主了。”


    陳玄丘一聽喜上眉梢:“好!他們要選寺主,必然全力以赴,我則可以趁機部署對天下各處奉常院的巡視了,這時他們根本沒有餘力,也懶得去管我的,哈哈哈……”


    惡來一怔,道:“師父要趁機去天下各處奉常院巡視?”


    陳玄丘必須同時對天下三百六十處奉常院下手,將它們一舉拔除,破掉瀆神大陣鎮壓下的人間結界,這本來是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現在有東海群龍、有畫壁眾禽族高手,不可能就變成了可能。


    但是他分身乏術,不可能同時指揮三百六十處奉常院的行動,提前了解各處底細、實力,漏洞,甚而做些手腳,就是確保行動成功的關鍵了。


    現在奉常寺眾神官要為競選寺主而戰,甚至天下各處奉常院主也會矚目總寺之戰,看看何人得以上位。


    眾院主此前與此人的關係遠近,可能就影響著他們的升遷,這個時候,沒有人願意在陳玄丘身上浪費精力的,可不正是最佳時機。


    陳玄丘喜孜孜地道:“正是!到時為師帶你們去。”


    惡來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師父你也要參加競武的啊,你……你怎麽離開?”


    陳玄丘奇道:“我又沒競爭寺主之位,我為什麽要參加?”


    惡來訕訕地道:“我給師父報了名啊?”


    陳玄丘眼前一黑,惡來……坑師啊。


    妲己一聽,卻是兩眼放光,道:“那挺好啊,你就奪個寺主來當當唄!以前我被藏在九碑林中,哪兒也不許去,囚犯一般。以後我表哥當了寺主,奉常寺裏我就橫趟了。”


    陳玄丘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道:“奉常寺神官不修道術,他們是向天界眾神祈借神通。這種修行之法,與我所習之術截然不同。難道我要憑我的道術去對付他們的神術?


    一個根本不通神術的人,如何能成為奉常寺主?如果我打贏了,那更是會令奉常寺人人麵上無光,我倒要問問你們,那般情況之下,我如何服眾、如何成為奉常寺主?”


    陳玄丘這樣一說,惡來和妲己都呆住了。


    是喔,他不會神術啊!哪個宗門勢力,會找一個外行做他們的掌門人?


    惡來期期地道:“是……徒兒沒想清楚。那……那我去告訴他們,師父不參加了?”


    陳玄丘沒好氣地道:“擅作主張!這時才去說不參加了,豈不惹得全寺神官笑話?我苦心經營起來的威望,將蕩然無存了。”


    惡來苦著臉兒道:“那怎麽辦?”


    陳玄丘想了一想,目光一亮,道:“有主意了,我馬上入宮一趟。”


    妲己道:“你去做什麽?”


    陳玄丘道:“我不方便出麵退賽,但是大王可以啊。他隻要下一道旨意,說巡察奉常寺的事了結之後,對我另有任命,不可留任於奉常寺,我不就理直氣壯、名正言順地退賽了麽?嗬嗬嗬……”


    陳玄丘轉身就走,妲己叫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陳玄丘擺手道:“不必了,大王信任我,但有所求,他不會不答應。你才卸妝,再收拾起來,得多長功夫,有那時間,我都從王宮回來了。”


    說著,陳玄丘就風風火火直奔大雍王宮。


    ……


    王宮大殿上,君臣之間正劍拔弩張,氣氛十分緊張。


    殷受端坐上首,惡狠狠地瞪著階下。


    階下,大臣們跪倒一片。


    首相沐衍、亞相簡登隆,上大夫萇茴、費仲、尤渾等人捧笏而立,如老僧入定,不言不語。


    殷受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寡人娶妻,乃家事,與眾卿何幹?”


    沐衍肅然道:“大王沒有家事,大王的家事也是國事,王後母儀天下,垂範四海,安能不加慎重?若選一孀居婦人為王後,天下各路諸侯,也要嘲笑大王荒唐。”


    亞相簡登隆道:“是啊,這孀居之婦不僅嫁過丈夫,而且年長於大王,聽說她那女兒,也與大王年歲相仿了。這……這……,大王若是愛其美色,留於宮中,臣等不敢妄議。但是,冊立她為王後,萬萬不可!”


    殷受一拍桌子,道:“正因她是孀居的婦人,雖然接受了寡人的情意,卻總不免患得患失,心中忐忑。寡人愛極了她,立她為後,正是向她表明寡人的愛意。”


    上大夫萇茴道:“大王這是拿王室體麵、王朝體統開玩笑麽?”


    “放屁!她端莊賢淑,溫柔體貼,如何不能母儀天下?費仲,你說?”


    費仲雖然喜歡阿諛奉承,為了前程不惜與許多大臣背離,擁戴殷受的一些國策。但是在這一點上,他也確實很不讚成。


    他是一個男人,也是一個貴族,他的思想規範中,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再蘸之婦被立為王後,尤其是這個女人已經成了一個成年的女兒。


    費仲不敢去看殷受的眼睛,隻是垂下頭道:“大王,臣也覺得,大王若是寵幸於她,封一個妃嬪之位,足矣!王後之位,莊嚴神聖,一再蘸之婦……大不妥。”


    尤渾不等殷受詢問,便趕緊欠身道:“臣附議。”


    殷受氣極,怒笑道:“寡人繼位以來,你們屢屢與寡人做對。寡人說向東,你們偏向西,現在費仲、尤渾也和寡人唱起反調了?滿朝文武,隻有陳少保一人,是寡人的知己。”


    上大夫萇茴輕咳一聲,上前一步,慢聲細語地道:“大王,據臣所知,這位女子與陳少保似乎是親戚?”


    沐衍一下子被提醒了,說道:“陳少保以西方寒微出身,來我大雍,受大王器重,擢升神速。而今,大王又迷戀了陳少保的一位長輩,不聽群臣勸阻,執意立她為後。依老臣看來,這隻怕是陳少保為了固寵,刻意諂媚於大王,大王不可上當啊。”


    簡登隆道:“是啊,恩不可輕賞,陳少保屢受國恩,已然飛黃騰達,位極人臣。他年紀輕輕,如此際遇,世所罕見。卻還獻美固寵,意欲何為?大王不可不慎啊。”


    殷受氣極道:“放屁!陳少保的權位,是他憑本事掙來的。百萬難民亂中京的時候,你們在哪裏?東夷之亂持續數載,靡費國庫無數的時候,你們在哪裏?更何況,寡人亦非昏饋,什麽時候對陳少保有求必應了?所有決定,莫不反複斟酌,有益於國家,方才允肯……”


    殷受剛說到這兒,站殿將軍在殿門口高聲道:“大王,奉常寺總判官陳玄丘覲見。”


    滿朝文武一聽,忽啦啦都向殿門口望去。


    殷受說了一聲“宣”,陳玄丘便一身玄袍,襟上兩道金邊,著奉常神官袍服冠戴,大步上得殿來,向殷受行禮。


    因他此刻乃是神職,所以也隻一稽首便站定。


    殷受平息了一下呼吸,和顏悅色地道:“陳總判何事上殿啊?”


    陳玄丘也不清楚這些大臣跪在那兒幹什麽,反正這些人老和殷受唱反調,他也習慣了。


    所以,陳玄丘隻管說自己的事情,道:“大王,臣之小徒惡來莽撞,替臣報了名,要參與奉常寺主之爭。結果,臣在奉常寺,竟也薄有微名,居然有多名神官支持,入選競爭之列。可臣前往奉常寺任總判,隻是權宜之計,所以,還請大王下旨,令臣退賽。”


    眾大臣一聽,齊刷刷又把目光投向殷受。


    殷受脫口道:“好……”忽然看見沐衍、萇茴等人撇下去的嘴角,心裏一個激靈,登時臉兒一紅。


    他可剛說過,對陳玄丘也是嚴苛對待,並非有求必應。


    殷受咳嗽一聲,便轉了話風:“好……好事情啊!愛卿年輕有為,奉常寺近來又多事,愛卿若能成為奉常寺主,寡人也放心些。有朝一日,談太師駕鶴西去,愛卿正好承其職位,為我大雍太師,名望、資曆,也更服眾些。”


    陳玄丘習慣了殷受對他言聽計從了,這時聽殷受一說,不禁一呆。


    怎麽回事?看來,做為寵臣,還真的不能離開君主太久啊,我才離開不到一個月啊,這就失寵了?


    殷受看見陳玄丘探詢的目光,輕咳一聲,避開了眼睛,挑釁地向眾臣一望,其意不言自喻!


    陳玄丘疑惑地看向費仲和尤渾,二人麵帶苦笑,輕輕搖了搖頭。


    萇茴笑眯眯地看了陳玄丘一眼,淡淡地道:“怎麽?陳少保要抗旨麽?”


    眾目睽睽之下,陳玄丘也不好問小受受這是發的什麽瘋,隻好咧了咧嘴,像含著個苦膽似的欠身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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