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一頭栽向深潭,瀑布已絕流,那水再要注滿,縱然泉湧如柱,怕也需十數日功夫。


    此刻的潭底怪石嶙峋,如犬牙交錯,真要摔個結實,隻怕要粉身碎骨。


    陳玄丘還未落地,而郭門主卻是一頭撞在了紫金葫蘆上,撞得七葷八素,昏頭轉向。


    陳玄丘被地麵蒸騰的空氣一衝,呼吸一窒,忍不住大呼:“前輩……”


    畫師被這意外的一幕驚了一下,但眼見陳玄丘摔向地麵,卻是一動不動,淡淡地道:“你若死了,便沒資格做她的丈夫。老夫隻負責替她撐腰,你死不死,我卻不管。”


    畫師說著,負在身後的手已經微微舒展開五指。


    說歸說,真要快把陳玄丘摔死時,他終究還是要出手的。


    因為從他在月酌那兒得來的消息判斷,雀辭雖然回了畫璧,未與陳玄丘同行,但二人顯然兩情相悅。他若見死不救,恐怕雀辭要恨他一輩子。


    雖然雀辭並不知道他和自己的真正關係,隻當他是為禽族開辟了畫璧世界,對禽族有大恩的一位前輩高人,但……畫師實不想讓雀辭一生怨尤於他。


    但就在此時,妲己卻馭使身下的鐵羽巨鷹振翅飛去,隻一個盤旋,正好把陳玄丘抄起,將他穩穩地拉在巨鷹背上。


    陳玄丘定了定神,展顏道:“還是表妹對我好。”


    妲己綻顏一笑,笑靨如花。


    畫師穩穩地定在空中,暗暗冷哼一聲,伸開的手倏然握成了拳頭。


    跟他爹一個德性,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風流成性,不夠專一,還是摔死了好!


    這時,那無數水做的利劍飛刀,卻是卷如一條長龍,跟著郭門主撲向紫金葫蘆。


    郭門主見那葫蘆雖是一件可大可小的法寶,但終究本體隻是一隻葫蘆,必然被他一劍破開,削成個瓢。


    誰料想這葫蘆竟是堅逾金剛,這一劍刺去,在那葫蘆上連道印兒都沒留下,他自己卻是結結實實烀在了葫蘆上。


    郭門主未及多想,已有三四口“水劍”奔襲而來。


    “噗噗噗……”


    鋒利的水劍瞬間破防,洞穿他的身體,釘在葫蘆上時被葫蘆所阻,反激的力量對他的身體破壞更為嚴重。


    “呃……”


    郭門主怒目圓睜,他沒想到自己攜青雲州郭氏精銳氣勢洶洶而來,更是在親自出手之後,竟然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死在自己的攻擊之下。


    “殺!陳玄丘者!繼位掌門!”


    郭門主聲嘶力竭,隻喊出這麽一句,便被一柄水劍刺穿了咽喉。


    “噗噗噗噗噗噗……”


    一口口水劍接踵而至,紫金葫蘆變成了砧板,郭門主就是那塊砧板上的肉。


    砧板上的肉被剁上幾千刀後,會是什麽樣兒?


    那是餡兒!


    地麵上,白衣茗兒喉頭一抽,險些吐出來,急忙嬌軀一扭,扶住了黑衣茗兒的肩膀,背向空中,不敢再看空中散落的肉餡。


    妲己拉著陳玄丘,卻是翩然落向地麵。


    就在這時,郭家剩餘的十多人一起動了,與他們一起飛起的,還有黑的白的紅的藍的各色的明珠。


    以珠形武器攻擊,終究是郭家的獨門絕技,用著最為順手。


    那些顆珠子不但攻擊淩厲,而且在空中碰撞之後,還能迅速改變攻擊方位,簡直防不勝防。


    妲己俏臉一變,她身下的鐵製巨鷹陡然雙翅一振,千百枚精鐵打造的羽毛如同一口口利劍,激射出去。


    那鳥軀頓時禿了,可是往地麵一落,卻瞬間化身一頭巨晰模樣,大口一張,威懾地狂吼一聲,自那泥濘不平的深深潭洞中奔掠如飛,向潭邊爬了上來。


    郭家子弟手忙腳亂,幸好那箭羽雖然鋒利無比,但激射而出後卻改變不了攻擊的方向,隻有四五個郭家子弟衝得太快太急,或者道行有限,不曾避過,被那鐵翅劍羽洞穿了肉身,鮮血橫飛,剩下八九人盡皆避了開去。


    鐵翅繞空一匝,鏗鏗然重新順歸那巨晰般的怪物本體,迅速再度化身威風凜凜的巨鷹,斂翅站在妲己身邊,威風凜凜地瞪視著郭家眾人。


    陳玄丘摸娑了一下自己指間的戒指,他很想知道自己所掌握的這枚弑神戒,究竟有什麽強大而可怕的傀儡。


    但是,底牌自然揭開的越少越好,眼下在場的人太多,既非生死關頭,依仗暴露的越少越好,卻是不便炫耀了。


    陳玄丘還向空中看了一眼,那位畫師,竟在這片刻間不見了蹤影。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來的,也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離開的。


    陳玄丘對這個人感覺很奇怪,他突兀地出現,就隻是為了囑咐……不,警告我那麽幾句話?


    陳玄丘一開始聽他口吻,還以為他是雀辭的親近長輩。現在看來,長輩是長輩,嗬護雀辭也是真心的,但是對他這位準姑爺,貌似根本沒放在心上,竟連生死之際,也不屑出手。


    陳玄丘剛想到這裏,身後觀戰人群中,突然躍起三道人影,同時躍起,同時撲向陳玄丘。


    三道掌力一吐,三朵腥紅色、令人望而神怯的碗口大的奇花綻然開放,相互環繞旋著,卷向陳玄丘。


    怦然心動,誅心之花!


    有人高聲驚叫,這是中州徐家的絕學!


    徐家竟然早就來了,卻一直隱忍不發,坐視有喪子之痛的郭門主率讓郭家子弟打死打活,卻在此時,猝然出手。


    “小心!”幾道聲音同聲響起。


    天邊,兩道人影正飛速馳來。


    一個是騎白虎的無名,另一個卻是被娘親困在家裏逼她學女紅,紮了一手的針眼,趁著母親不注意才逃出來的娜紮。


    娜紮一見不妙,隨手一揚,一隻明晃晃的淩波鏡,就向陳玄丘身前擲來,而無名的金磚,更是後發先至,裹挾著無窮的力道,破空之聲凜厲無匹。


    “徐家的人在!郭家先壞了決戰的規矩!”


    大內總管赤公公的臉上露出了陰惻惻的笑容,右手一抬,向下狠狠一劈,混在觀戰人群中的眾“燭照”高手紛紛出手。


    一場混戰,旋即爆發。


    陳玄丘驚覺有異,迅速轉身。


    此時,妲己馭使著心月輪,驅動著傀儡巨鷹,正與迎麵撲來的郭家七八名子弟死戰,根本沒有發現身後陡生變故。


    大湮滅掌、劍丸、誅心之花,諸般殺招,一股腦兒地向著陳玄丘攻擊過來,徐家隱忍很久,顯然一直在等這麽個機會,他們想一舉幹掉陳玄丘。


    一道熾白色的光芒在陳玄丘身前一閃而過,一朵誅心之花被那道熾白的光芒一掃而過,頓時削成了兩半,仿佛失去了本源的火焰,迅速湮滅。


    那是黑衣茗兒的白虎庚金劍氣。


    第一道熾白的光剛剛掠過天際,第二道就到了,將一個正瘋狂地衝向陳玄丘的劍客連人帶劍削成了兩半。


    旁人都是依仗寶劍之威,可黑衣茗兒手中的劍,卻隻是激發劍氣的一件工具,真正犀利無比、無堅不摧的,卻是她的白虎庚金劍氣。


    “叮鈴鈴鈴……”


    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陳玄丘身前蕩漾出一片青蒙蒙的光影。


    茗兒的“清音寂滅鈴”施展出了“刹那光華”,在陳玄丘身前布下一麵光鏡,兩朵誅心之花投入那光鏡,就似一滴水融入了一片湖,無聲無息。


    但是承受了這兩朵誅心之花,清音寂滅鈴用音波組成的“刹那光華鏡”也瞬間破裂,散滅於空中。


    陳玄丘的勾動劍已經送給了他一見投緣的女徒弟龜靈,不過,習慣了大開大闔戰法的他,本就不喜歡那柄輕靈的劍。


    尤其是每一揮動,都要勾動天雷地火,那對敵人固然產生巨大威脅,卻也阻礙了他的行動。這對喜歡大打出手,且以練體術自傲的陳玄丘來說,打得甚不爽利。


    可勾動劍送了人,他手中便缺了一件趁手的兵器。如果頻繁動用鎮壓葫中世界的吉祥碑,以前還好說,現在葫中世界已經有了萬千生靈,吉祥碑被頻繁調動,於葫中世界的眾生靈並不利。


    所以,此時此刻,陳玄丘直接調出了他的霸下玄甲,一身黑甲狀似魔神的陳玄丘鬼魅般一閃,便撲進了迎麵衝來的徐家眾殺手群中。


    很多人會因為他的修行人身份而忘記,他,本身就是一件人形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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