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穴峰,隻是山中鳥族才知道的一處所在。


    看其峰,直入雲中。


    蔥蔥鬆柏,一片綠意。


    山間有溪,溪旁有岩。


    九曲溪水間,有一處石岩,赫色的岩石,上有赫紅色的紋路,想是石中含鐵,因而成形,那紋路,金鉤鐵劃,頗有氣勢。


    然而,偶見飛鳥,徑直奔著那石壁而去,卻會發現,那石壁一陣波動,那鳥兒便沒入其中,不見了蹤影,原來此處竟是一處結界。


    穿過這層結界,麵前依舊是山,但與山外情景又大不相同,飛瀑流雲,仙鶴飛翔,宛如人間仙境。


    山間有一條小徑蜿蜒向上,待到高處,漸漸出現亭台樓閣。


    及至最高處,出現一座寬闊的殿前廣場,一層層寬闊的台階向上,便是十二根巨大的神柱。再往後,便是一座宏偉的大殿。


    殿上,眾多鳥族畢集。最上首,一位皓發白須的白袍老者,站在一麵香案前麵,左右兩端,分別跪坐一人。


    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女,一身紅裳,明眸皓齒,麗色驚人,出落得極是美麗。看她嬌俏模樣,若再長大幾分,還不知要是何等驚豔。


    而案幾的另一端,卻是一位白裳公子。明明是男人,卻是鳳眉入鬢,杏眼含情,與那麗容驚人的少女對坐,竟而絲毫不落下風,人間竟有這樣男子,簡直不可思議。


    陳玄丘若在此處,隻怕要驚得目瞪口呆,因為那紅裳少女,分明就是朱雀辭,而她對麵的,卻是失蹤已久的妲己,一身男裝的妲己。


    妲己此時其實也很慌,她沒想過會走到這一步。


    她離開奉常寺,想著要逃離奉常寺的追查,哪兒最安全?


    此刻無疑隻有西方的姬國和東方的東夷地帶。


    西方更遠,不如逃至東夷,那是奉常寺的勢力插手不到的地方。


    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穿行於林中時,好死不死的會遇到一隻鴆妖和一隻鴇妖在那裏幽會。


    鴇妖性淫,來者不拒,可是看她的模樣,倒是沒有半分淫邪之態,反倒有如一位清純少女,嬌俏純情的模樣。


    突然出現的妲己雖想隱藏,卻還是被那鴆妖發現了,鴆妖情急之下竟然想要殺妲己滅口。


    妲己一身的神通,尤其是她的心月輪快逾閃電,無堅不摧,本來不怕那隻鴆妖,但她不知道鴆妖的底細,結果中了對方的劇毒。


    就在鴆九將要對她下手滅口之際,竟爾發現了她身上的那枚刻著“價值連城”四字的玉佩。


    這鴆九是鳳凰先王留給小女王的護法,算是鳥族王國的輔政大臣。這樁婚姻,他是知道的,就連朱雀辭知道母親為自己許下了一門親事,要自己在這裏好生等待人家尋來,都是鴆九告訴她的。


    於是,待死之囚的蘇妲己,馬上就成了鴆九的座上客。鴆九可不敢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殺死小女王的未婚夫婿。


    妲己當然知道這塊玉佩不是自己的,所以……和這位鳳凰少女訂有婚約的,應該就是陳玄丘吧。可是,妲己不敢不將錯就錯地應付下來,因為她怕被鴆妖殺人滅口。


    結果一步錯,步步錯。蘇妲己本想暫且應付過去,再伺機開溜,誰料卻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現在她更不敢說破自己的身份了,不然她會被整天讚美她們二人如何如何天生一對的眾多鳥族高手,在惱羞成怒之下撕個粉碎。


    怎麽辦呢?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定下了婚約,他們對我看守的就不這麽緊了吧?或許那時候有機會遛掉。


    妲己心裏想著,還不忘深情地凝視朱雀辭,看得小姑娘含羞低了頭。


    做戲做全套嘛,先唬住了這個小姑娘,就有一線逃脫的希望。


    皓發白須的老者將兩份婚書,笑眯眯地放到了朱雀辭和蘇妲己的麵前。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寫得很有文才,這老頭子就是一隻老鴛鴦,由他出麵主持訂婚禮,更加吉慶一些。


    朱雀辭提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飛快地羞看了妲己一眼。


    這個未婚夫,看著比陳玄丘還要娘氣些,朱雀辭實在不喜歡男人太脂粉氣,當然,那李玄龜倒是不娘氣,可那樣蠻橫霸道的貨色,她更不喜歡。


    但,不管喜不喜歡,這是娘親為她定下的丈夫,她就要謹守婚約,嫁給他、愛上他,做一個賢惠溫良的小妻子。


    蘇妲己硬著頭皮在婚書上寫下了自己的化名:蘇達。


    哎!羞恥啊!我千嬌百媚、顛倒眾生,心機出眾,聰穎無雙的九尾天狐,居然為了活命,冒充他人迎娶人家的新娘,說不出真不要混了!


    老鴛鴦高高興興地把她們兩個的婚書交換了一下,朱雀辭複又在蘇達的名字旁邊簽下自己的名字,妲己接過婚書,也硬著頭皮把名字簽在朱雀辭的名字旁邊。


    老鴛鴦很高興地把婚書拿過來,在中人的位置上,鄭重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再把兩份婚書各付雙方。


    老鴛鴦高興地道:“女王與蘇公子,如今就算正式定下了婚事,老朽會再擇良辰,為女王和蘇公子正式舉辦婚禮。願兩位一雙兩好,早生貴子,使我鳳凰神族興隆大統。”


    殿上,眾鳥族高手歡呼雀躍,朱雀辭悄悄紅了俏靨,但是人家一番好意,這等祝賀之辭也是常態,自然不好大發嬌嗔。


    這時,大殿口兒一隻獵鷹振翅飛來,入得大殿斂翅落下,化作人形,正是列家的族長列鷹。


    列鷹向上一抱拳,大聲道:“女王,鴆九夫婦率人回來了,似乎還抓了些人回來,他們說是東夷王的人已攻破了他們的防線,領頭的乃是霸下老兒。”


    殿上頓時一驚,霸下的防禦神功,實在是太厲害了,也許隻有成年的鳳凰,才能降服他。


    可女王如今年幼,她誕生時先王就消失了,是靠鴆九等人護法長大,傳達先王遺詔的。


    如今女王不足以對付霸下,其他人破不了霸下的防,如果一旦被他找來此處,該當如何是好?


    這裏,可是東夷鳥族最後的一片樂土了。


    朱雀辭俏臉一沉,道:“多布幾處疑陣,東夷王與大雍戰事正緊,不會耗費太多時間在山裏的。”


    列鷹領命退下。


    朱雀辭又轉向蘇妲己,道:“公子且先去歇息,我這廂先處理些公事。”


    蘇妲己趕緊道:“好,你忙你的,我自四處走走。”


    朱雀辭道:“東夷王步步緊逼,在他退卻之前,公子且莫到處走動。來人,帶蘇公子去後宮休息。”


    當下就有兩個小宮女姍姍上前,蘇妲己如同吃了個苦瓜,偏又不敢露出一絲異狀,隻好含笑點頭,跟著兩個小宮女去了。


    朱雀辭離開舉行盛典的大殿,到了一處偏殿,吩咐帶鴆九等人來見她。


    不消片刻,鴆九夫婦帶著月酌、陳玄丘等人匆匆進來。


    他們在那大屋消除了誤會,但月酌等人中的毒,哪怕有他們這對老毒物親自解毒,一時半晌也難恢複。所以,唯一能對付霸下的月酌卻無力出戰。


    而山外丟了一撥巡察人員,已判斷這一帶有異,剛把江家的人護送回東夷的霸下便親自帶人趕了來。


    雙方打鬥一陣,隻要你不能破他的防,你便強他十倍也是無用,更何況鴆九夫婦不以打鬥見長,而是善於用毒。


    可霸下的氣血太旺了,宛如一條江河,這毒對他也是無用,隻好執行備用方案,利用地利之便,擺脫追兵,回到丹穴秘境。


    朱雀辭端坐在案後,可是一見陳玄丘等人被扶進來,頓時驚咦一聲,一下子站了起來。


    朱雀辭先是麵露驚喜,繼而省悟到自己的身份,忙又矜持地斂了笑容,隻道:“陳玄丘,你怎從極西之地來了這裏?”


    陳玄丘一見朱雀辭,喜道:“雀辭姑娘,果然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


    鴆九夫婦對視一眼,心道:“果然,女王真的偷偷離開過,還在外邊認識了此人。”


    月酌卻是眼巴巴地隻管看著朱雀辭,他雖自詡高貴,卻還不如這東夷鳥雀,有機緣常常追隨朱雀左右,此時見到,自然格外激動。


    一時間,月酌又是激動,又是忐忑,竟不敢上前表明身份。


    陳玄丘把他如何從極西之地來了極東,簡單地對朱雀辭說了一遍,朱雀辭聽說他來東夷對付白澤,與自己正是同仇敵愾,心下歡喜不已。


    再聽說他來了東夷之後,特意來尋找自己,心中更是開心。


    但朱雀辭轉念一想,忽然想到一事,忙揮手布下一道屏障,不教旁人聽見自己與陳玄丘的對話,這才對陳玄丘道:


    “能再見到你,我也很開心。如今東夷白澤,既是你們大雍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我倒願意與你聯手對付他。不過……”


    朱雀辭咬了咬下唇,輕輕地道:“那信之羽,你既已用過,便也沒了旁的用處,便還給我吧。還有,你我二人在姬國時曾共住一室的事,也切勿對人提起。”


    朱雀辭抱歉地瞟了陳玄丘一眼,輕輕地道:“人家剛剛定了親,我怕郎君知道了會心中不喜。”


    陳玄丘先前就已聽鴆九說起女王大婚在即,心裏酸溜溜的,畢竟迄今為止,也隻有這丫頭打動了他的心。


    此時一聽朱雀辭向他當麵提起莫要惹她夫君不快,而且以前她和自己說話時何等的驕矜,現在對她那未婚夫婿,卻一副乖乖女形象,心裏尤其的不是味道。


    陳玄丘便強笑道:“那……我隻能恭喜雀辭姑娘了。卻不知你那郎君是何方人氏,什麽出身,竟然有幸能娶得到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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