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飛在空中,陳玄丘立於葫蘆之上,他的神念卻已進入了葫中世界。


    一瞧他是以神念方式進來的,正雀躍迎上的吉祥小嘴兒便是一扁,有些不開心了。


    他是以神念方式進來的,那就意味著今天沒有美食了給她吃了,眼巴巴等好久了。


    陳玄丘一見,便笑著摸了摸吉祥的腦袋,用意念傳聲道:“好啦,我下次來時再給你帶嘛,這兩天實在是太忙了些。來,之前攢下的糧食先不要動,先把這一次成熟的,全都運出去。”


    吉祥其實知道他這段時間確實很忙,聽他這麽一說,再被他摸了摸腦袋,心中很是受用,便乖巧地答應下來。


    之前成熟的作物,除了用作糧種的,都被吉祥收了起來,所謂收起來,其實也就是找了平坦的地方,直接晾曬在地上。


    反正做為世界意誌,她想把糧食放在哪兒,便能保證那裏不會下雨。


    而且這個世界還沒有生物,也不用擔心糧食腐敗或者鳥啄鼠竊。


    而這一撥剛剛成熟的糧食,數量已經極其驚人。


    因為每一次都播種更多,每一次收成都是呈幾何倍數增長的。


    這一次陳玄丘卻沒有化身為巨人,去親自收割糧食了。


    陳玄丘神念回歸本體,站在葫蘆上,對魚不惑道:“魚兄,麻煩你了,大點聲喊,讓全城人都聽得見。你就說,大王愛民如子,感天動地,賜下米糧以救災難。鼓足了勁兒說!”


    陳玄丘也知道這廝記性不好,說長了恐怕不等說完,他就先忘了,所以教得極其簡短。


    不過這麽說話卻也適合那些大字不識的普通百姓,對他們來說,用不著長篇大論,隻要叫他們記得,救了他們性命的是大雍天子,叫他們感激大雍天子便是。


    魚不惑喜滋滋地道:“好!”


    魚不惑突然深吸一口氣,肚皮高高地隆起,然後……


    “啵~”


    魚不惑吐了個泡泡。


    陳玄丘見了好不鬱悶,早就知道這廝不靠譜,我居然相信他,我真是……


    陳玄丘剛想到這裏,就見那泡泡迅速升空,一邊升空,一邊擴大,升至數百丈高時,已經變得龐大無匹。


    這時那泡泡“啪”地一聲破裂了,變成了一個籠罩在中京城上空的巨大半圓。


    魚不惑雙手攏著喇叭,衝著天空叫道:“大王愛民如子,感天動地,賜下米糧以救災難。鼓足了勁兒說!”


    那聲音傳到天空,被那半圓氣泡一擋,迅速擴大了無數倍,再傳回中京城裏,偌大一座城池,人皆有聞。


    陳玄丘一頭黑線,低聲說道:“不用加鼓足了勁兒說!”


    魚不惑雙手攏著喇叭,衝著天空叫道:“大王愛民如子,感天動地,賜下米糧以救災難。不用加鼓足了勁兒說!”


    陳玄丘無奈之極,他原想貼著地麵巡走於全城,一邊施糧,一邊方便魚不惑呼喊,卻不想他還有這麽一手絕活,用來宣講真是再合適不過。


    卻不知魚不惑所在,是那西方極樂境的兩位聖人的道場。


    這兩位聖人,平生最喜歡的就是向人宣講教化,聽得人越多,他們越高興。


    他們動不動就開個八百弟子、三千外門的講道大會,有這麽多人聽講,總不能一直扯著嗓子喊吧?所以兩人很是發明了一些有助於宣講的小玩意兒。


    魚不惑在靈泉池中也曾聽他們講道,見識過這些玩意兒,此時拿來一用,果然有奇效。


    陳玄丘見魚不惑有這樣好手段,倒不必貼著地麵巡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幹脆玩的更大點兒。


    陳玄丘想著,心念一動,那紫皮葫蘆旋即高高飛起,堪堪將要抵及那半球形氣泡的最高點時才停下。


    此時陳玄丘腳下那隻紫皮葫蘆也化作了百餘丈大小。


    葫蘆口兒一開,葫中世界,吉祥以她的意念力調動這個世界的本源力量,化作龍卷風,將那水稻、小米盡數絞斷拔起,輸運上高空。


    葫中世界,此時地麵上有數十道巨大的龍卷風,在成千上萬頃田地上席卷而過,將抽離起來的穀穗、稻穗、麥穗通過數十道龍卷風源源不絕地運出葫中世界。


    中京上空,頓時下起了稻米之雨。


    無數的穀穗、稻穗、麥穗如飄潑大雨一般向整個中京城傾瀉而下,整個中京城在片刻的驚愕之後,都為之瘋狂了。


    之前幾次已被陳玄丘去殼收藏的糧食,這時自然不能滿城傾瀉,現在放出來的,都是剛剛從地裏“采摘”下來的,剛出爐的,新鮮。


    ……


    城東,一處車腳院內。


    做車腳行的都是男人,所以玉衡置下的第一處秘密棲身處就是這裏,這種地方驟然多出百十個男人,外人也不大注意。


    此時,後院裏邊,騾馬廄旁,換了一身腳夫打扮的玉衡正抬頭望著天空。


    無數的穀穗、米穗、麥穗瓢潑大雨般落下,他們的院子裏、頭頂上都落下了許多。


    一些騾馬正抻著脖子從馬廄下探出頭來,伸著長長的嘴巴叨糧食吃。還別說,因為太密集了,還真能被牲口接著。


    湯少祝已經包紮過了,他就站在玉衡身旁,駭然地看著天空:“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就算是神仙,也隻能搬運,絕對不可能憑空造物,產出如許之多的糧食,可這……”


    湯少祝拿著一截麥穗兒,那斷口的碴兒還滲著漿水兒,這絕對是剛剛折斷的啊。


    玉衡激動的臉龐通紅,仰望著天空,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能……做成這樣的事情。就算是道韻兄本人,怕也沒有這般神通吧。”


    湯少祝沉默片刻,看著腳下越積越厚的糧穗,緩緩抬起頭問道:“他,就是道韻之子吧?”


    玉衡道:“不錯!”


    湯少祝緩緩點頭:“陳玄丘,果然是他!我早就猜到了。”


    ……


    平陽侯府,老侯爺敞著裘衣,不顧寒冷地站在院子裏,用手擋在眼前,看著從天而降的糧食,顫巍巍地道:“大王怎麽就能……怎麽就能啊……”


    安婷站在他的身邊,笑靨如花。


    老侯爺突然轉過身,一把抓住女兒的手,淚流不止,哽咽地說道:“大王這是有上天相助啊!如此氣運,誰能奪走他的江山?


    女兒啊,為父老了,這眼力,是真真的沒有你好。你雖是女兒身,可是放眼大雍公卿,恁是誰家公子,我的女兒,都不遜色於他!老夫有你這樣的好女兒,是為父的福氣!”


    安婷聽到這句話,禁不住淚如雨下。


    老侯爺半生無子,求爺爺告奶奶四處尋求良方,好不容易才在五十一歲時妾室有了身孕。不料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卻是個女兒,那時候的老侯爺當真如五雷轟頂、萬念俱灰。


    侯爺家裏,自然不會在吃用上虧待了孩子,但是老侯爺生育本來就艱難,何況已經偌大年紀,再無希望了。


    他憎恨這孩子奪去了他血脈傳承的最後機會,從小就嫌棄她。


    安婷隻是每每看到父親那厭棄憎惡的眼神,內心所受的傷害便可想而知。


    直到她穿上男裝,闖宮見駕,向先王求懇,情願招贅上門,求大王開恩,不要斷了平陽侯府的傳承。


    老侯爺對這個女兒才另眼相看,開始好了起來。


    但是他對這個女兒雖然疼愛起來了,卻也從未這樣公開誇讚自己的女兒。


    今日這番話,不僅僅是對女兒的認可與自豪,也是一個變相的道歉。一下子就把安婷從小到大所壓抑的委屈都勾了出來。


    安婷忍不住跪在雪地上,抱住老父的雙腿,號啕大哭起來。


    ……


    大街上,無數的難民爭搶著糧穗,有些等不及,剛剛搶到手中,就把那微微泛綠、有著稻米清香、糧食還有水分的稻米、麥穗,擼下來用力搓上一搓,便塞自己嘴裏一把,再塞孩子嘴裏一把,狼吞虎咽起來。


    一些百姓人家,直接抄起掃把,就開始掃院子裏的糧食,但是眼見天空源源不絕,還在下著糧食雨,幹脆也不掃了,站在越來越厚的糧穗上隻管大叫大笑,然後突然跟抽瘋似的就跪下來,望王宮方向而拜。


    首相沐衍府上,首相、亞相,大司寇、小司寇還有幾位上大夫,正為如何處置衍王子而大傷腦筋。


    那時代,王族和諸侯極少會受重刑,爭位奪嫡失敗的,大多偃旗息鼓了事。不過,這裏說的爭,大多是文爭,以武鬥火並的方式奪位的極少。


    所以,如何處置王子衍,一時也沒有先例可循,幾個人裏意見中庸的較多,建議處死的如費仲,建議廢去王子稱號了事的如簡相等極端意見也有,大家各執己見,一直爭持不下。


    首相沐衍其實是傾向於簡相意見的,因為王子衍一直以來的名聲太好,而他的造反生涯又實在太短暫,根本沒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危害和影響。


    就算中京城裏,知道他曾謀反過的,現在也沒多少人。如果這就予以嚴懲,天下諸侯不知詳情,隻會認為這是雍天子因為政見不同而迫害忠良。


    王子衍該不該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旦死了,對雍天子有害無益,那麽做為首相他就得好好權衡一番了。


    這時,突然天降糧食雨。


    幾個朝廷重臣站在廊下,眼見這等神跡,一時震撼的無以複加。


    許久,首相沐衍才長長地籲了口氣,道:“諸位,關於如何為王子衍量刑,老夫已經有了定計,王子衍率兵逼宮,意圖不軌,當予處死!”


    簡登隆還要說話,沐衍淡淡一笑:“簡相不必再說了,子衍無義,天子有仁,不會真個殺了他的。天子必有恩旨下來,介時,可判子衍流放於羑裏,永世不釋!”


    沐衍轉向幾位大臣,說道:“爾等諸般顧忌,都大可不必了。”


    他向廊外一指,道:“就以今日之神跡,我王便是處死子衍,誰敢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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