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沒有用任何功法,就那麽一步步地走下了如劍峭立的青萍山,這是他對師門的尊重,對同門的留戀。


    下山之後,他也沒有使用一日千裏的功法。正所謂行萬裏路如讀萬裏書,對於這個世界,他之前的全部了解都來自於師父和同門,今後既然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需要更直觀的了解。


    他需要親眼去看,親耳去聽,親自去感受。


    沿海有漁村,人煙稀少,都是風裏浪裏討生活的海上人家,家境貧寒。


    陳玄丘踩著細若銀粉的白沙,一步步走過去,與沙灘上修補漁船的漁夫、晾曬漁網的船娘們交談。


    陳玄丘容顏俊美,風姿飄逸,儼然如仙人一般。那些船家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是以對他畢恭畢敬。


    一日之後,俊美無雙的陳玄丘帶著一個個漁家女依依不舍的芳心飄然而去。


    他沿著魚販們常走的土路開始向內陸走。


    沿途上也有村鎮,陳玄丘安步當車,一路上,他看到過種莊稼的村夫,看到過放羊的孩子,在一條浩蕩的大河邊,他還碰到過一條從大海跑來內河冒險的美人魚,那是鮫人一族的小公主。


    這是一個與他的前世既相似又不相似的世界。前世的神話與傳說,在這裏似乎都成了現實。


    陳玄丘一路看,一路走,當他來到桃桑鎮的時候,已是他入世的第九天。


    他從西海之濱一路東來,這是他所見過的最大的一座城鎮,已經遠離沿海。過了桃桑鎮再往前,便是冀州城,距此五十裏。


    清涼州地廣人稀,包括陳玄丘所在的青萍山都在清涼州轄下。而冀州城就是清涼州的府城,是姬國西北邊陲的一座重鎮。陳玄丘的父親為他指腹為婚的人家,就在冀州城。


    還沒到冀州城,隻看這桃桑鎮,已然是人口稠密,店鋪林立,走在街上頗有熙攘之感了。


    一進鎮子,陳玄丘的美貌就引起了人們的讚歎和欣賞。有那大膽的姑娘,甚至會挎著菜籃子,刻意地走過來,“哎呀”一聲,一個香香軟軟的身子就倒進他的懷裏。


    拿一包瓜子,不等嗑完,就能走兩個來回的短短街道上,才隻走了三分之二,陳玄丘就已經和三個姑娘不小心撞在了一起,扶起了四個不小心摔倒在他身邊的女孩,還被五六個臨街樓上的少婦、姑娘們,不小心掉下一顆櫻桃、一朵鮮花,巧巧的就砸在他的頭上……


    原來古時候的女孩子真的像《詩經》中所寫的那樣,潑辣大膽、熱情如火,與後世禮教大興後的女子們皆然不同。陳玄丘有些樂在其中了,前世的他哪有這般待遇。


    直到有一個老男人也裝作弱不禁風的樣子,假惺惺地要昏倒在他懷裏,陳玄丘才忍無可忍了,一把推開那老“玻璃”,陳玄丘使了個障眼法兒,避開了行人騷擾,躲進了一家飯館。


    陳玄丘在進門處的角落裏坐下來,這裏陰暗一些,不太引人注意。陳玄丘的目力極好,即便是坐在此處,也能清楚地看清櫃台上方懸掛的一張張竹製的菜牌。


    陳玄丘點了一葷一素一碗飯,趁著廚下做菜的功夫,便細細思量起來。從這一路所見所聞推測,這個世界與他前世的春秋時代有些相仿。以他所學再加上前世的見識,要在這個世俗中打拚,未必不能建立一番功業。


    想那《封神榜》中的薑子牙,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玉清聖人元始天尊的徒弟,還不是一樣無緣於仙途,最終隻能入人間道麽?


    可那薑尚後來受封於齊地,成為一國之君,國祚與大周同休,子孫綿延享八百年富貴。雖說他是凡人,壽元有限,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活,就要活得有滋有味有質量,而不是徒增壽元,作為一個現代人,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他爹養過一隻龜,從公章大小長到海碗大小,始終就是趴在陽台那口缸裏,便活億萬年,又如何?


    師父說自己問仙無路,那就走人間道吧?這一輩子,若有薑尚一半的成就,較之前世的寡淡無味,也算精彩紛呈不虛此生了。


    陳玄丘如此想著。在山上時,他就聽師父和師兄師姐們說過,縱然踏進修仙之門,也未必就能渡天劫成就天人,十萬個修行者中也出不了一個真仙。機會如此渺茫,他又不曾得到修仙法門,又豈會再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陳玄丘暗想,既然這樣,我便去冀州城吧,尋到那與我指腹為婚的人家。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一旦成了親,不僅有了落腳之地,想在世俗中有所發展,機會也就多了。


    不過,母親在遙遠的東方夷國也為我指了一門親,要是這兩戶人家恰巧生的都是女兒,姬國的這個醜,夷國的那個美,那我豈不虧了?再者,我巴巴地趕上門去,萬一他們退婚呢?


    在師父麵前,我為了麵子才說不可能,事實上顏值頂不了什麽用吧,如今這個時代嫁娶可是要遵從父母之命的,人家姑娘自己相中相不中的並不作數。


    可若不去見麵也不妥當,師父可是囑咐過,那張紙條中寫明,對方人家隻等到孩子二十歲,若他一直杳無音訊,過了二十便各自嫁娶。


    陳玄丘雖不知道自己這一世的父母是什麽人,也能想得到他們絕非等閑人物。他們給自己指婚的人家又豈能等閑?這樣的機會,不能輕易就放棄了。


    陳玄丘很雞賊地想,去還是要去的,不過到時不妨先杜撰一個投親靠友的身份,摸一摸那戶人家的底細。若是不合他意,便找借口溜了。若是稱心如意,再表明身份,取出信物。


    還有就是,亮明身份後話不能說死,這樣一旦人家提出退婚,也不至於太尷尬。嗯……,如果被退婚,我要不要來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呢?”


    算了,我前世今生加一起都有四五十了,這麽中二的話實在說不出口。那時我就順水推舟,說我自知貧困,無以養家,此番是來主動退婚的。他們又感動又愧疚,還不得給我筆錢做補償?這樣,我就有了第一桶金了。


    陳玄丘越想越美,以至於這家餐館的廚子並不怎麽樣的手藝,他都覺得不太差了。當然,比起他的廚藝,還是有一定距離的,那該死的《造化不死經》!


    用餐,結賬,向小二問了路,陳玄丘便往冀州而去。


    冀州蘇護,陳玄丘想著師父告訴過他的信息,乃是冀州牧師。


    這牧師,是古之官職,和上帝這個稱呼一樣,都是自古就存在的。隻是西方人傳教至中土,將經文中譯,從中文古詞匯中借用過去當成了他們的稱呼。


    這牧師,是掌管牧馬之地和馬匹的官員。戰馬在古時候可是極重要的軍事物資,其地位在戰場上不亞於二戰時候的坦克。這樣的軍工單位的官員,官職地位自然不低。


    如今十八年過去了,嶽父大人就算熬資曆也該又高升一截了吧?若是我那丈人成了大官,我那媳婦又千嬌百媚,我就可以輕鬆迎娶白富美,順利走上人生巔峰了!


    這樣一想,陳玄丘頓時健步如飛,也不循那大道,而是遇山翻山,遇水渡水,走的是直線,腳程自然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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