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功夫,姬彧的親衛百校急匆匆從帥帳而出,來到正進食的親衛短兵中,匆匆講述,群情瞬動,百校從中挑選十數人,各備雙騎,整裝待發……


    與之同時,那老兵也在帳中紮緊衣衫兵刃,收拾待發,姬彧踱步於旁,雖是不語,但眉眼中卻有掩不住的緊張和興奮——很顯然,鬣罡給出的辦法如黑夜之燭,給予了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縱是平素冷靜的姬彧也有些按捺不住的急切。


    鬣罡亦是立於一側,嘴唇微微抖動,似語非語,半響才終於說將出來:“其實,此事最好還是由我去辦……”


    老兵斜眼瞥了瞥他,撇嘴道:“此戰若能守住,你已是大功一件,何必還和我爭這點微末功勞?”


    鬣罡直接道:“妖族即臨,凶吉難料,你這是替我去死。”


    老兵一愣,然後哈哈大笑:“快馬疾馳,速去速回,又不作戰,隻是取些東西,縱是危險,難倒我等便逃不掉麽?若是真覺得我是替你送死,那便與我去弄上一翁酒來等著,待我回來,戰勝妖族,陪我一醉即可!”


    老兵豪邁爽朗,意氣風發,說得又是極為在理,倒是讓鬣罡有些語塞,而且他身上負傷也是事實,姬彧在旁看著,知道鬣罡好不容易克服了心頭對妖族的畏懼,才鼓起勇氣請命,卻也怕他又出意外,於是勸道:“不錯,此事不用再爭,速去速回!”


    很快,百校已將親衛、馬匹備妥,回來複命,姬彧親熱的拍了拍老兵肩膀,便不多說,老兵也用力的點了點頭,正待出發,卻被鬣罡一拉,回頭便見到了他那張憔悴肮髒,卻恢複了幾分堅毅的麵容:“若是你能回來,我等結拜,可好?”


    老兵大笑兩聲,抓住鬣罡的手緊緊一握,道:“極好極好,此事說定了——兄弟你姓甚名誰,我先記下!”


    “我名……罡鬣!”鬣罡用力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隻是已經調轉,拋棄了自己曾經的名姓,重新取了個新名……


    “好名字!那姓氏為何?”


    “無姓,唯名而已!”


    “好!我名叫朱十九,兄弟你也記住了!”老兵朱十九在笑聲中錘了鬣罡的胸前一拳,轉身出帳,很快於數十名親衛一並踏上了冰橋,開始朝著河對岸而去。


    鬣罡和姬彧站在帳邊,一直看著,看著老兵與親衛的身影越過人潮,逆行而去,朝著被妖族占領的地方深入,直到消失,姬彧繼續開始和另外的潰兵將領見麵,探聽各種消息,做以戰備,而鬣罡卻稍稍的發了會兒呆,然後去了親衛、書吏就食的所在,就著湯鼎開始大吃大嚼,把粗劣的食物盡數塞進腹中……


    三個多時辰之後,老兵還未歸來,但是妖族已經抵達。


    大群大群的潰兵豬突狼顧般逃回了西岸,從遠處吹來的風中已經帶起了濃鬱的血腥味和腐臭,隱隱綽綽的影子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妖族呼嗥著,從遠處追來。


    半個時辰之後,妖族的身影便變得清晰,猙獰醜陋的妖族顯出了真身,披髦帶角,身上沾染著大片大片的鮮紅,白生生的牙齒和鋒利的爪子在夕陽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口涎滴唾,許多妖族身上還粘著碎肉和骨渣,伴隨著他們的快速衝鋒,一股風似的衝入了已經混亂的難民潰兵之中。


    雖然已經盡力,但仍有三四萬的潰兵和難民未能及時渡河,留在對岸。


    隨著敵人的出現,場麵立刻變得無比混亂,姬彧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瞬間崩塌,人群轟然四散,逃竄各處躲避著妖族的利齒爪牙,伴隨著妖族的到來,人群中很快爆發了此起彼伏的慘叫和哀嚎,血肉同時開始肆意橫飛,鮮血迅速將地麵全部潤濕。


    撕裂、咬喉、穿胸、開膛、斷肢……很多妖怪根本不將人徹底咬死,隻是咬得半死不活,等著他們在地上掙紮滾動,哀嚎著將血流幹,慢慢咽氣。


    據說,這還是從人族殺雞鴨、殺豚犬中學到的技巧,放血再烹,風味更佳!


    妖族在人群中反複衝殺,縱橫穿刺,剛剛追到的妖族隻是數千的前隊,卻可以在數萬人族中肆意殺戮,無人敢於抵抗,除了逃跑就是跪地哀求,卻都無用,千年積累下來的仇恨縱是鮮血也無法洗淨,人族對妖族狠辣,妖族對人族的反擊自然亦是沉重!


    如今唯一的活路,隻在兩座冰橋!


    每個人都如此想著,數以萬計的人同時湧了上去,人群彼此擠壓得根本無法動彈,甚至不用邁步,光是人潮便能將人推動向前,朝著橋頭湧去。


    很快,有人開始動起了兵刃,求生的本能和人性的醜惡在這一刻徹底爆發,無數潰兵將兵刃指向了難民婦孺、昔日袍澤,隻為了朝橋頭多靠近一步,便可殺人,踩著同族的屍體不斷朝前,希求能夠過河!


    更多的人則是躍入了河中,扶著冰橋的邊緣開始渡河,可這冰凍而成的橋邊又如何抓得穩妥,加上人潮擁擠,不時有大叢大叢的人流彼此抓扯,從冰橋邊緣被激流衝走,卷入河中,幾個翻滾便消失無蹤……


    滄江,這一刻成為了生與死的界限!此地此刻,每個人都能清楚看到生死的分界,從未有過的清晰,過則生,不過則死,再無其他。


    西岸的人族被妖族屠戮宰殺,血水終於將地麵淹沒,甚至泥土已經來不及吸潤,開始順著低凹流淌入河,形成了一股股的赤紅小溪,這些小溪又迅速將河水染紅,伴隨著數也數不清的屍體,順著江麵朝下漂流,浮浮沉沉,宛如一鍋加了太多肉脯的粥水!


    包括姬彧在內,所有東岸的士卒、難民、潰兵都屏住了呼吸,看著眼前這一幕慘劇,對岸哭喊震天,這便卻半點聲息也沒有,似乎就連心跳呼吸都已停止。


    等到妖族越來越多的士卒趕到,下達了活捉的軍令之後,殺戮終於開始減緩,並不是妖族的鑽風們心生憐憫,而是他們牢記著大鑽風、總鑽風臨行前的叮囑:


    “吃肉,需吃鮮活,這可是人族授予後嗣子族的真諦,大王好不容易才派人去偷學來的,切莫忘了!”


    西岸的人族俱已跪降,匍匐在地,妖族小鑽風從中選出數十名健壯彪悍之輩,伸出一爪,額頭刻個‘〤’記——這也是妖族的傳統,選中之人從此便成為了妖族中的奴隸,專司替妖族囚禁、烹飪、放牧(放牧人族)等雜務瑣事,雖糧草不足時也會被當成肉獸,卻暫時免卻了性命之憂。


    立刻,無數人昂首抬頭,期盼著被小鑽風收做奴隸,甚至有人不惜袒露身體,以顯其健,還有人作勢作腔,搔首弄姿,想要被收做玩物,形形色色,醜態畢現。


    妖族士卒在旁看得哈哈大笑,不時有妖物挑選其人,交由帶走,那些人便作勢得更加賣力,笑聲如濤,遠遠的傳到了對岸。


    東岸的士卒不少咬得牙齒咯咯作響,怒目圓瞪,但也有許多人在怒目相向的同時,默默將此舉動記在了心底,此種種情形俱被姬彧看在眼中,心情複雜,百感交集。


    一直以來,他受到的教誨都是死戰報國,投降與被俘都是恥辱,但真正被妖族血腥殘暴震懾的時候,看到如此多的士卒卑躬屈膝,諂媚求生,他內心深處也非常清楚,當麵對生死關頭,真正可以做到舍身成仁的,實在是百種挑一,鳳毛麟角,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活下去,而非赴死。


    大周對於妖奴的處置非常嚴苛,捉住妖族,有很多時候還會售賣、處置,並不是全部殺死,但對於妖奴的處置隻有一個,那便是‘釘木樁,置路旁,塗蜜糖,喂漿水’,務必使其哀嚎十天十夜,直到被鼠蟻蛆蟲啃光髒腑,受盡折磨,方可斃命。


    姬彧實在無法想象自己下令處決這些人時的情形,但是他也很清楚,真要是有這一幕發生,他下令釘刑的時候亦不會有半點遲疑和猶豫,也不會有半點折扣和手軟!


    因為,他是大周的將軍!


    俘虜很快被押走,對岸變得空空蕩蕩,妖族並未立刻渡河,而是後撤數裏開始休憩,連夜奔襲,縱是妖族也耗盡了大部分的體力,須得妖力、體力恢複之後,才會大舉攻伐。


    夜色終於降臨,西岸距離河岸很遠的地方紅光一片,那是妖族在烤灼人肉,不時會發出陣陣鬼哭狼嚎般的叫喊,隻有少數妖族留在岸邊看守,人族戒備其偷襲的同時,妖族也在防備著人族的反撲。


    今夜勢必是個不眠之夜,許多人失眠了,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入睡,但是很快便被對岸傳來的嘈雜沸騰驚醒,驚悚起身,卻看到值守士卒挺拔的身影仍然屹立不動,嘈雜之是對岸,並非敵襲。


    姬彧也是如此,但是當他醒來的時候,親衛立刻前來報訊,喜色滿臉:


    “少將軍!成了!”


    “成了!?”姬彧猛然坐起,麵露歡喜,急急道:“東西何在?朱十九何在?”


    “東西已經送來了,但是朱百校……朱百校……”親衛臉上的喜色不見了,麵色沉重,聲音也低了幾分:“少將軍還是去看看吧…………朱百校的首級,就挑在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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