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愁澗其實是一座城市,一座座落在半水半澤中的城市,周圍廣大的澤泊便是它最好的城牆,壘淤成壁,結葦作簷,建起了無數的房舍,數量龐大的蛇妖便在此棲息,賴以生息。


    城市北麵,順著一條河而去數十裏,波光粼粼,那深不見底的巨大湖泊便是真正意義上的鷹愁澗,但在城市漸漸成型之後,便取代了此名,同樣被眾妖以鷹愁澗為名。


    現在,這片城市已成為了一片火海。


    城市中到處都是火焰,有些已經熄滅,有些還在繼續燃燒,火焰中有著無數蛇妖與人族的麵孔糾纏,痛苦不堪,某些高大的亭台已被燒斷,倒伏於地繼續爆燃。


    屍骸遍野,多數都是蛇獸與蛇妖,也有不少人族,手中緊握著形形色色的武器,不少蛇妖蛇獸尚且年幼,卻也未能幸免。


    東麵,是數尊更為巨大的蹲火金蟾機關獸,蟾口的火焰已經熄滅,留守的士卒正在檢修,而更多的士卒已經突入城市當中,街道巷口,和剩餘的蛇妖廝殺纏鬥,圍攻著那些仍在繼續廝殺的小型戰場。


    城市正中的祖廟便是其中之一,那是城中少見雄偉的建築物,但是現在也已經被摧毀得焦黑殘破,士卒操縱著小型蹲火獸發起攻擊,而建築物中罕有還擊,抵禦已經幾近崩潰。


    另外一些人,正在抓緊時間組裝兩架六醜從未見過,但是卻明顯更為高大雄壯的機關獸,從現在已經粗見的輪廓可以看出,這兩架機關獸的體積比贔屭獸更加巨大,戰略意義更強。


    六醜可以想象,人族以數個不同的小隊為餌,引誘了大量的蛇獸離開鷹愁澗外圍,然後主力軍團暴起攻勢,將缺少了數以萬計底層蛇獸的城市包圍,逼迫蛇妖正麵迎戰,然後再以數量巨大的機關獸作為主要手段,一舉殲滅。


    循著河道,戰鬥更加激烈,六醜遠遠望去,能見到不少的強大的蛇妖正在與人族作戰,煉氣士,以及各式的機關獸都被安置此處,而蛇妖族群中最為強大的蛟妖蚺妖也激起各種妖術,與人族混戰廝殺。


    距離太遠,六醜隻能看出依稀輪廓,究竟如何卻是不得而知。


    六醜和二妖伏在地上,靜悄悄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心中反複轉動的隻有一個念頭:


    究竟去不去攪這趟渾水?


    若是進入戰場,危險肯定是巨大的,但是六醜也清楚知道可能的收獲會有多大,且不說戰場上有著數以萬計的妖核可以收取,另外,此間還有一件他想要取得之物。


    封神錄!


    封神之戰中,趙公明出山相助殷商,追趕燃燈之時遇到武夷山兩名散仙,使出落寶金錢將二十四定海珠與縛龍索奪去,趙公明心有不甘,從妹妹雲霄娘娘處借來金蛟剪,直麵燃燈索取寶物。


    此剪乃是上古陰陽二龍所遺之氣,後被通天教主煉化,灌注剪中以為器靈,威力極大,便是十二金仙也不敢迎戰,後來燃燈第二次與趙公明交手,見其祭起慌忙逃竄,坐騎梅花鹿當即便被剪為兩段。


    梅花鹿屍骸之中,有一乾坤袋,袋內便是這冊書卷。


    書中記載的,便是從整個封神之戰開始,所有煉氣士、妖仙、散修、金仙等人所使的法寶、法器,以及不同之人的本事修為,這雖然隻是一本簡單的書冊,但對於即將爆發的第二次大戰來說,卻無疑等於一本可能遇到對手的戰術指南。


    這本書冊後來如何來到鷹愁澗,成為蛇妖收藏的寶物之一,已經不可探尋,但是能肯定的是這本書冊確是存在,六醜之所以沒有返程,也是出於此目的。


    戰爭,無疑是個能獲取最大利益的機會,這點六醜很清楚,所以隻是稍加盤算,他便做出了決定,帶著二妖朝著城中潛入。


    鷹愁澗足夠巨大,雖然人族已經在東麵布下了戰爭,可麵對另外三麵的防守卻並不嚴密,而且六醜等三妖又已經居高臨下查看了全局,所以很快順利進入,接著濃煙火光的掩護,朝著那祭廟潛了過去。


    人族的攻擊非常突然,也異常凶猛,蛇族發現大軍壓城的時候,所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在經過反複推演、測算之後,人族無論戰備、武器還是行動方略,都變得極為高效,很快便將蛇族的防禦按步驟摧毀,雖然蛇妖擁有天生的地理優勢,借助澤域和各種地形給予了人族極大的殺傷,但是最多也隻是拖延了些對手的行動,對於大局卻已毫無回天之力。


    火焰,是蛇族最大的敵人,在人族將火攻發揮到極致的情況下,蛇族隻能選擇了後退。


    僅僅兩個時辰的戰鬥,蛇族就做出了撤退的命令,部分蛇妖被命令留下來進行最後的阻截,而更多的蛇妖與蟒妖,開始朝著湖泊轉移,潛入水中,將整個地麵城市交給人類。


    城市和湖泊相鄰,但真要是轉移,距離還是有著數十裏路,並不算近,而且人族在此間也安置了截殺的軍隊,蛇族的逃亡並不輕鬆,特別是戰鬥的重心開始偏移之後,這裏便成為了更加激烈的戰場。


    成年蛟妖蚺妖的戰鬥力極為強悍,與人族煉氣士的戰鬥絲毫不落下風,但是這裏殘留的蛟妖蚺妖都隻是剛剛成型,且數量不多,還得保護逃亡的幼獸雌蛇,所以很快便被人族糾纏,陷入了苦戰之中。


    丟下族人逃亡,或者戰死,他們麵臨的結局隻此之一!


    鷹愁澗城中,金睛與摩雲快速的穿過一條小巷,迅速追尋著六醜的背影突進,在轉過一道土牆之後,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個小院,六醜正蹲在地上觀察著兩具屍體,手中並未剜取妖核。


    摩雲大步來到六醜背後,也蹲了下來,長時間的奔襲潛行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考驗,摩雲龐大的身軀和力量,決定了他屬於那種正麵廝殺,悍然破陣的角色,而不是六醜這般麵麵俱到。


    金睛無所謂的甩甩頭,將銜在口中的布袋甩給六醜,布袋已幾乎裝滿,內中全都是剛才一路剜取的妖核。


    “這蛇妖怎地?”摩雲壓低了聲音,伸手抹著額頭的汗水,鼻息粗重。


    雌性蛇妖躺在地上,旁邊還有個幼獸,蛇妖的麵容嫵媚動人,姿色極佳,凹凸有致的身材盡顯玲瓏曲線,下身的蛇尾才剛剛開始顯行,依稀可以辨認化形之時,雙腿也是極白極美,算得上是個絕佳的美色。


    蛇妖死亡的時間不超過半刻,致命傷勢來至於她胸口的創口,血流得很多,可以看出內中蛇膽已經破碎,這也是她死亡最主要的原因。


    一隻愛美,甚至不惜妖力將自己徹底化作人形的美女蛇,連同幼獸被殺在了此地,這便是摩雲的結論,他不知道六醜從這當中還能看出什麽。


    “此蛇妖極美,但是人族士卒竟然沒有碰她,隻是最為粗暴的將她殺死,這便真的有些怪了!”六醜平淡無比的語氣闡述著戰爭中最為尋常的行為。


    摩雲猶豫了一下,對於人族的某些行徑他也有所耳聞,但是卻不確定:“或者,是軍法嚴厲,不敢有所動?”


    六醜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摸過蛇妖的麵孔,稍稍感受,然後又道:“徹底化形為人需要消耗大量的妖力,這美女蛇戰鬥力並不強悍,殺了可惜,活捉的難度不大,便是他們軍法所製,不敢當場享用,也可以擒獲捉拿,販賣獲利,這場戰爭就連戰利品都不收獲,也太過奇怪了!”


    摩雲瞬間明白,捉拿妖族售賣,是西境人族軍隊巨大的財政來源之一,而且這當中最為值錢的便是各式美豔女妖,人族高層中對此所出的價格非常高昂,如此昂貴的貨色輕易舍棄,由此可知,這次戰鬥的目的已經遠遠超出了衝突的範疇,換言之,這是一場滅族之戰。


    “戰爭已經開始,這是在清理戰場!”摩雲斷然。


    六醜默默點頭,不久前才從摩雲口中得知戰鬥即將爆發的消息,現在便見到了活生生的戰場,這種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即便是習慣了行走在生死之間的人,也會珍惜所擁有的和平與安寧。


    他很快動手開始剜取妖核,循著那劍傷創口,很快便將妖核取了出來,而摩雲也抓起幼獸的屍骸,哢嚓一聲折斷,將妖核掏出。


    六醜站起,對摩雲二妖示意著麵前那棟略顯得寬大的房屋,繞過去便是蛇族的祭廟,此時蹲火獸的咆哮已經偃息,殺聲漸消:“上去看看。”


    說完,六醜迅速穿過院落,三兩下便攀了上去,僅僅數息便消失在了屋頂,整個過程敏捷而輕盈,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摩雲重重的甩了甩頭,苦笑一下,將鐵棍插在背後的腰帶上,緊隨其後,和六醜不同的是,他是快速奔跑衝至,飛身躍起,雙手抓住屋頂的邊緣,兩隻手重重摳入,然後再將自己拉上去,雖然還是達到了目標,卻遠不及六醜輕鬆自在。


    至於金睛,則是直接選擇了一步一步,沿著牆壁走了上去,它那鐵鑄的腳掌凸出的利刺,使得它能夠在垂直的牆麵行走自如,毫不費勁。


    三妖匍匐屋頂,慢慢移到了對麵邊緣,開始朝著祭廟眺望。


    隻一看,摩雲臉色便不由大變,低聲道:


    “此乃何物?”


    “我亦不知!”六醜輕聲回道,隻是聲音中也多了少許的不安,這份不安的來源,便是那祭廟當中,眾銳士簇擁下的兩具奇怪機關!


    非獸,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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