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戰已過千年,整個妖族在戰爭中失去了數量眾多的截教妖修,人族日趨壯大,但是在妖族龐大的人口基數之下,雙方的戰爭並未停滯,而是陷入了一種持續不斷的拉鋸,無時無刻不在糾纏,彼此糾葛。


    無論是人族為主的南瞻部洲,還是妖族為主的西牛賀州,雙方大體保持著均衡,但於邊境千裏之內反複衝突,使得整片大陸充斥著血腥與屠戮。


    伴隨著西牛賀州極西的佛國崛起,妖族的疆域近一步受到壓製,數量龐大的妖族,所擁有的生存空間已被擠壓得幾至極限,如此之下,衝破原本禁錮,外出獵殺求生的妖族也越來越多……


    人族與妖族在死鬥,人族之間彼此也不斷摩擦,遠在北俱蘆洲的魔族也蠢蠢欲動,加上隨時可能從東勝神州衝出的蠻荒部族,或許因為千年都未發生太大的戰鬥,各族人口倍增,便如已經按捺不住的火山山口,隨時可能噴薄。


    近百年時間,各地衝突不斷加劇,各方都加快了彼此的潛入、刺探,人口的流逝遷移,在這種形勢之下,越來越多的灰色地帶誕生,成為了人、妖、魔族甚至蠻族並存的混亂領域。


    這裏毫無善惡可言,唯一需要證明的便是自己的力量,無論是人是妖,都能藉此證明自己在這裏生存的權利,但更多的人則是在證明中失去生命,變成了勝利者的食物。


    出現在六醜視野山坳中,便藏著一處如此野聚小鎮。


    小鎮不存在任何人族與妖族的輿圖中,這裏的建築都是用法力、妖力借助草木所建的矮棚,罕有兩層以上的樓閣,更別說亭台水榭,所有的建築都隻擁有房舍最基本的功能,遮風擋雨、儲物居住,沒有半點美觀或者布局上的考慮。


    所以,整個小鎮的存在既混亂,又頑強,如同荒野草木,隻是為了生長而存在。


    六醜在鎮外呆了一日,方才確定了此地的性質,因為他罕有的見到了不加掩飾的妖怪和人族共存的景象,雙方冷漠的共存,大聲的交易,甚至不時拔刀相向,但最終卻仍然保持了理智,將手中的交易進行下去。


    人族出售的是各種各樣的器皿、兵刃、甲胃、藥物等等,應有盡有,妖族則是各種戰寵、戰獸、藥材,也有少數其他妖族的血肉器官,妖核。不同種族的奴隸在裏麵都有交易,脖子上套著項圈,周身赤裸,就連隱私部位都無從遮擋,被牽著招搖過市,甚至有時被當街屠殺投食,發泄,其他人都似無睹。


    遠遠看著,看懂了小鎮的生存方式之後,六醜心中微微一凜,下意識握住了手裏的鐵杆兵,他在這裏見到了實力遠超自己的怪妖、煉氣士、遊俠兒,相較而言,自己在內並不算是強者,這種感覺讓他微微有些不適。


    當無法確定自己擁有的力量能夠保護自己的時候,六醜有種行走於刀鋒上的危機感,讓他警惕,也讓他行事更加謹慎。


    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進入鎮中,希望找到一份些有關這片黑色區域的情報,甚至再能買到西牛賀州的輿圖之類,那便更好了。


    想了想之後,六醜露出了自己的妖族化形,讓金睛躲入壺中境,後鐵棍橫背肩頭,雙手穿過反搭,大搖大擺的朝著小鎮前行。


    這種小鎮都會有坐鎮的強者,或人或妖,維持著最基本的秩序,抽取交易的哩金,從逃亡者身上收購各種物品,為過往者提供住宿,食物和飲水,然後將從這裏獲得的物品換取自己所需之物,輔助修行。


    慢慢靠近小鎮,六醜見到了一隊從外麵歸來的獵人,隊伍中既有人族、亦有魔族,還有兩個身穿全身鎧甲,左手盾,右手長劍的異類,或者是因為收獲頗豐的關係,無論人、妖、異類,臉上都掛著淡淡的喜悅,相談甚歡。


    隻是,和六醜距離拉近的時候,整個獵人隊伍都向他投來了審視的目光,仿佛在評估他的肥美程度,六醜前世也見到過這種目光,在所有一切混亂之地都有,這不一定是獵殺的前奏,也可能是某種警告或者掂量,一切變數的定論都隻關乎力量。


    沒有挑釁也沒有試探,能在這種地方活下來的生命都很謹慎,網絡中啪啪打臉的情節難以發生,直到某個人或妖認定能夠將六醜吃下,才可能將平衡打破。


    六醜沒有掩飾自己的氣息,七階小妖在這裏隻能算是中上等,但是卻能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小鎮沒有圍牆,沒有守衛,來去自由,六醜信步入內,當他置身在這片灰矮、簡陋的建築群中之時,才算是真正融入,小鎮上橫豎密布著無數的街道,上挑的布帷書寫著各式招牌,無論兵刃、甲胃、藥材、容器、字畫、器物等應有盡有,甚至賭場青樓也不乏數,隻是這裏所表示的東西往往比傳統意義的規模小很多,一張桌子,鋪著左右各書大小的墊布便是賭場,而青樓,可能不過是個門口守著名老叟的棚屋,裏麵隻有一張牛皮一名女子,別無他物。


    六醜在小街上且行且看,並不多言,他前世在某個國家的基地中就見過類似景象,隻要你詢問過的商品就會逼著你買下,他不怕戰鬥,但是卻討厭麻煩,特別是在事情不曾辦完之前,盡量避免。


    最終,六醜在一家名為‘擾壤’的布幔下駐足,放眼望去,此地擺著十數張案幾,石木竹皆有,圍坐者麵前擺放著壺樽盞皿,酒漿四溢,豆盆堆砌,肉若山壘,各自或手撕,或刀匕刀俎並舉,大塊切割就食。


    六醜雖不知擾壤其意,但從這諸多看來,便知是一處酒肆食肆類的所在,他已在荒野度日時久,雖不垂涎口腹之欲,但若有機會,還是希望能夠美美就食一番,以為暫憩。


    而且,這種地方也往往是情報匯聚之所,左右毫無頭緒,倒不如試他一試。


    食肆中人不多,六醜舉步入內,找了張無人幾案坐定,鐵杆兵如其他人般放置一旁,很快便有個二階小妖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打著哈欠問道:“要什麽?”


    “一鼎肉,酒水一壺,若有鮮果再來兩簠。”


    小妖瞥了眼六醜,再問:“有桃有李,桃子送來幾日了,有些醃臢,要麽?”


    六醜點了點頭,猢猻本身雜食,食肉食果亦可,但是六醜本著現代人的記憶,還是保持營養均衡,每日都要攝入些蔬果之類,近些日在山中肉脯為主,所以有機會還是想要備下些果子,後麵慢慢食用。


    小妖打著哈欠離開,一會兒便返,嘭的將個偌大的食案放在幾上,上麵堆著極快切割煮熟的肉塊,無毛、黃蠟色,嗅之有股淡淡的醬味,煮得軟爛,稍稍用手一扯便能整個從骨頭上掉將下來。


    肉是好肉,手藝也頗為不錯。


    六醜嘴角微動,開始將肉撕扯,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不用入口便知這是人肉,不過倒也無所謂,今生為妖,能食妖,前世為人,為何便不能食人?


    既是好肉,便可入腹。


    六醜大口啃食,滿口留香,人肉本身便與獸肉不同,內中含水量極大,隻有蛇肉能夠與之類似,煮熟之後更是軟糯,加之店家再佐以醤料鼎沸,比起寡淡無味的肉脯強了百倍,也算犒勞了下五髒廟。


    跟著上來的便是酒漿與桃李,正如小妖所言,桃子皆有些熟得過了,斑點橫生,六醜就壺飲了一口,隻覺得酒水酸劣,放在一旁,隻將那桃子啃食,伴之熟肉下肚。


    六醜吃喝之時,門口入內一人,彪悍強壯,腰胯大斧,手裏捧著個錦盒,進來之後左右顧盼,店中有些人或妖毫不掩飾的對視過去,他即移開,有些卻是假裝未曾看見,他掃視兩下,也不再看,獨獨將目光落在六醜身上時陡然一亮,然後又仔細看了看六醜手邊的鐵杆兵,嘴角頓時翹起個幅度。


    然後,這彪悍之徒便徑直入內,朝著六醜而來。


    店中幾桌已經停住了吃喝,臉上似笑非笑,等待著壯漢的進一步表演,有若看戲。


    錦盒被放在了六醜的幾上,當他抬頭看時,大漢已經堆起了滿臉笑意,道:“道友,極好的靈器,可願買否?”


    “靈器?”六醜微微笑了笑,搖頭:“拿走罷,我不要這些。”


    “道友何出此言,便是不要,看看也是好的……”漢子自顧自的說話,同時將錦盒掀開,露出了內中一方物件,此物四四方方,有棱有角,色澤金黃透亮,閃爍著莫名的光芒,身上鏤刻著繁複無比的符籙,看著倒是有些靈器的模樣。


    這是……金磚麽?


    覆鹿先生曾經提過多種法寶,金磚此類,在封神之戰中便出過,當時所使之人乃是哪吒,他藉此曾砸過二哥木吒,砸過餘化,磕開過鎖黃飛虎的囚車,打過韓榮、溫良,甚至整個將青龍關守兵全體打散……


    隻是這塊金磚怎地會出現在這裏,還隻是靈器?


    細看之時,六醜這才發現金磚有異,那上麵的光澤隻是抹了桐油,並非神光流蘇,而且符籙也毫無章法,妖力試探,金磚毫無反應。


    作偽者看來也隻如此,能夠外表仿製,內中無法掩蓋,又如何逃得過六醜的眼睛!


    六醜再次搖了搖頭,道:“確實不要,拿走罷!”


    壯漢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起來,呼啦啦一聲響,從外麵複又湧進兩人,各自左右立於壯漢身旁,然後便見這漢子麵皮抽動兩下,目光好似要噬人般,惡狠狠道:


    “你看過,問過價,這靈器便必須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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