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小廝在程羽耳邊小聲傳話,四周議論聲也小了下來。待到小廝說完之後,程羽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趙公子問道:“程公因何事發笑啊?”


    看著眾人疑惑的表情,程羽笑道:“剛剛明月樓有人寫了一首好詩,所以我這才發笑。”


    李仲宣知道明月樓乃是汴京城裏數一數二的青樓,其中歌姬舞女,美酒佳肴數不勝數。


    更何況今年許多青樓一同選出的花魁就在明月樓,所以汴京城裏的才子們最喜歡在這裏相聚!


    李仲宣雖然對於這青樓,花魁之類的不感興趣,但是討論之人實在太多,所以他也了解了一些。


    汴京共有四大青樓,明月樓、群芳閣、瀟湘苑、滿春館,至於其他的妙玉坊、怡紅院不提也罷,不上檔次。


    說是汴京城中所有青樓選花魁,其實也就是四大青樓中擇一罷了!


    今年年初的元宵佳節,明月樓的墨染,群芳閣的珠綠,瀟湘苑的冰玉,滿春館的欣蘭,四位名妓一較高下!


    珠綠號稱能與西晉名妓綠珠不相上下,所以人人都想做那石崇!瀟湘苑的冰玉雪衣加身,潔白的好像一朵蓮花。滿春館的欣蘭則彈得一手好琴,琴聲如空穀幽蘭十分難得,然而花魁卻落在了明月樓的墨染身上。


    聽別人說那日墨染一襲黑裙嫵媚動人,麵上卻沒有一絲表情好像拒人千裏,這種反差令人無法自拔,故而花魁落在了明月樓墨染身上!


    李仲宣一聽出了一首好詩,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便看到程羽口中的好詩,正待開口詢問,錢胖子卻搶先一步。


    “不知誰何人所作?詩的內容是什麽啊?”錢胖子問道。


    程羽撫須笑道:“此人你們都很熟悉,乃是承宗好友!”


    趙公子笑著回道:“既然是我的好友,想必肯定不是那位吧?”


    李仲宣心道,原來此人竟是趙普之子,趙承宗。


    自己今天是走了什麽運?竟然見到這麽多大人物,要是自己攀上了趙普一家,那日後接近趙大也就有了很多機會!


    這時,錢胖子笑道:“我知道了,聽趙兄這口氣,難不成是從來都做不出好詩的魏鹹信魏兄?”


    程羽笑道:“不錯,正是魏鹹信,沒想到他今日竟然做出來一首好詩啊!”


    趙承宗問道:“不知是什麽詩啊,竟然能令程公如此稱道!”


    錢胖子微笑著說道:“沒想到魏兄竟然都能作出來好詩,以前從未聽說過他還有作詩的才能啊!”


    “聽說今日誰寫的詩詞最佳,便能與墨染姑娘漫漫長夜促膝談心!所以明月樓裏的才子們都一展胸中才華,今日可是寫出了不少好詩詞!”程羽歎道:“魏鹹信所寫便是其中一首佳作,我念來給諸位聽聽。”


    “白日做夢夢到你,所以今日來相見。沒想今日人太多,怎麽才能進門去?佳人在前我在後,佳人在左我在右。為何離我這麽遠?還要再飲幾杯酒!”程羽緩緩念道。


    趙承宗聽完,表情十分精彩,果然是不會寫詩的魏兄啊,好一首七律!


    錢胖子則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於是四周一齊大笑起來,亭子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聽得目瞪口呆的李仲宣,也是苦笑起來,還以為真的是什麽好詩詞呢!


    “我就說嘛,魏兄怎麽就突然會作詩了,我還道是他人代筆呢,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兒。”趙承宗笑道。


    錢胖子擦了擦快要笑出眼淚的眼睛,大笑道:“果然是一首好詩,好詩啊!”


    程羽無奈道:“走吧,咱們一道去看看!仁浦兄一世英名,可不能讓他給毀了啊,這樣的詩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唉……”


    趙錢二人一道稱是之後,一群人便浩浩蕩蕩地往明月樓行去。


    李仲宣本不願前往,畢竟那等風月之地他實在不喜。


    沒想到他正要趁人不注意溜走之時,錢胖子直接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走,李兄,咱們一道去看看胸中有大才的魏兄!”


    李仲宣苦笑不已,此刻想拒絕卻是想不到好的借口。


    心想著正好趁機與這些人熟絡熟絡感情,不管是程羽還是趙承宗,隻要能與他們搞好關係,那自己就有機會了!所以李仲宣也就半推半就地跟去了。


    明月樓雖然是城中數一數二的青樓,卻不在城中,而是在汴河上。因為明月樓是一艘畫舫,極大的畫舫,樓船改成的畫舫!明月樓四周圍繞著三十六隻小畫舫,畫舫之間用木板鐵索相連,宛若平地!


    由於之前李仲宣他們就在汴河邊,自然就離坐落在汴河上明月樓不遠,所以隻過了一會兒工夫,之前亭子裏的二十餘人就來到了明月樓門口。


    說是門口,其實是一艘小畫舫。


    先上小畫舫,再走上鐵索木板鋪成的路,最後來到真正的明月樓上。


    樓船從中間開了個大口,上麵高高掛著“明月樓”三個字,映入眼簾的一副對聯也是精妙絕倫。


    明月樓上觀明月,明月樓外看佳人。


    明月樓中飲美酒,明月樓裏盡沉淪!


    李仲宣仰頭看著這副對聯,小聲讀了起來,一旁的錢胖子見狀嘿嘿笑道:“李兄,知道為什麽明月樓外看佳人嗎?”


    李仲宣有些不解,小聲問道:“確實讓我有些疑惑,不應該是樓內看佳人嗎?這裏怎麽寫成了樓外?”


    錢胖子低聲笑道:“這明月樓可是真真正正的銷金窟,在裏麵看佳人哪裏看得起?不說花魁墨染,就是普通的清倌人,一起喝杯水酒都要幾十兩銀子,所以這對聯才寫著明月樓外看佳人!若是沒錢隻能樓外看咯,你說是不是?”


    李仲宣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沒有銀子連杯水酒都喝不起,更何況看佳人呢?而且這還是普通的清倌,要是想跟花魁墨染喝上一杯,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


    而且這裏的青樓可不是普通的娼館能比的,這裏的清倌人都是賣藝不賣身的,隻有那些極具才華或者銀子多多的才子才能得到佳人青睞。


    若是荷包鼓鼓,銀錢多多,佳人在側,美酒在前,自然飲酒到不省人事,故而沉淪!


    一旁的錢胖子扯了扯李仲宣的衣角,他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原來程羽已經率先走了進去,這一大群人就隻剩下他倆!


    理了理思緒,李仲宣跟著錢胖子一道走了進去。他已經決定等下絕不飲酒,因為太貴了喝不起!


    不愧是汴京四大青樓之一,門外大紅燈籠高高掛,氣派萬分;門裏美人如玉,美酒飄香,令人眼花繚亂。


    此刻大堂中一排排座位,每個人都端坐在其中。每個人麵前都有一張小桌子,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


    眾人之前是一麵屏風,屏風後坐著的是墨染的貼身丫鬟。


    李仲宣微微歎了口氣,不但看不懂墨染的容顏,就連她的丫鬟竟然都與眾人隔著屏風!不知道這丫鬟什麽樣子,不知這能被評為花魁的女子能有多好看!


    倒不是李仲宣色心突起,而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李仲宣十分好奇此女是不是真有如天仙一般的容顏!


    在座的許多才子有的抓耳撓腮,有的垂首思索,有的眉頭緊皺,有的喜笑顏開……


    每當有人寫出一首詩詞便會率先由在場眾人評判一番,若是寫的不錯,則讓一名小丫頭拿到屏風後讓墨染的貼身丫鬟帶到墨染麵前評鑒一番。若是實在不堪入目,便成了笑柄,一如之前的魏鹹信!


    那首七律可謂是驚才絕豔,以至於詩成之時,明月樓中一片寂靜,然後就開始爆笑起來。


    李仲宣此刻也見到了魏鹹信此人,約莫三十歲上下,臉色通紅像是飲了不少酒水。


    魏鹹信也知道自己不是寫詩的料,主要是墨染姑娘竟然說要從寫出好詩詞的才子中挑選一位在漫漫長夜裏促膝長談,這讓他一下子失了分寸,絞盡腦汁之下便寫出了那首驚世駭俗的七律。


    詩成之時,見明月樓裏安靜異常,他還以為自己真寫出了好詩,哪曾想到隻是片刻的安靜,之後無數人開始哄笑。


    縱然他的麵皮很厚,可是也是有些受不住了,這才想著找人找回場子,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自己父親的好友程羽,於是便差人去尋程羽……


    如今看到程羽帶著一眾人來到了明月樓,魏鹹信胸中也多了些自信,更何況看到一向頗有才名的趙承宗,魏鹹信心情更加。


    當然了,還有胖子老錢,今日這酒錢有著落了!


    此刻,李仲宣跟著眾人一道站在了程羽身後,此刻他們二十多人來給這個魏鹹信助威,聲勢十分浩大。


    至於其他人看著魏鹹信身旁多了這麽一群人,頓時又想起了這是個剛剛寫出那首七律的驚才絕豔之輩!


    於是,又是一陣議論加上哄笑聲。還好他們記得今日來的目的,所以不多時嗤笑聲便漸漸消失……


    一個個又埋頭開始對付麵前的紙張,不知怎麽才能在這紙上寫出打動墨染姑娘的詩詞!


    程羽此刻已經開始指點魏鹹信了,說是指點,倒不如說是程在念魏在寫……


    一擲千金為紅顏,不怕丟人為紅顏。


    反正隻要能見到墨染姑娘,這個魏鹹信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雖然是程公的詩,可是是他寫下來的不是?


    李仲宣搖頭苦笑,促膝長談!促膝長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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