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間客棧,一家位於官道路旁挑出的酒招子,房屋顯的有些破舊撿漏,一般不提供行人投宿居住,隻提供過往的行人稍作歇息,食點酒水充饑。


    這一日烈日當空,花百川背袱長槍風塵仆仆的趕到了這裏。


    大抵是因為方圓幾裏都無店競爭的情況,當下酒招子的生意極好。


    當花百川走進客棧時,入眼處,三四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許是他運氣不賴,隻見那邊上角落處還餘有一張空桌。


    瘦弱的店小二眼尖,人沒有到,熱情的聲音卻已經傳來:“客官,裏邊請,裏邊請。”


    花百川現在是又渴又餓,根本無暇細想其他,走到空桌前隨之坐下。


    店小二用肩上的抹布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微笑著詢問道:“客官,吃點什麽?你別看本店雖小,卻有上好的......”


    花百川麵無表情的打斷道:“幫我來一壺茶水,再來一碗,不,兩碗,兩碗陽春麵。”


    店小二微微一愣,回道:“得咧,客官!”


    話畢,當即退下。


    隻片刻時間,店小二便提著一壺茶水重新回到了花百川桌前:“客官,這是你要的茶水,陽春麵還請稍等一會兒。”


    花百川點了點頭,早已口幹舌燥的他立即拿過瓷碗,倒滿茶水,然後一飲而盡,頓時心頭委實暢快無比。


    周圍桌上圍坐的人群,也不知是不是被花百川另類的裝束所吸引,自花百川進來的第一時間,便紛紛停下手中的酒杯和筷子,目光齊齊聚焦在他身上,打量審視著他。


    周遭忽然安靜下來,一時間也沒有誰說話。


    花百川一碗茶水飲下,不夠解渴,再次倒滿一碗茶水飲下後,借機環視一番,卻不知怎地,見得那些人一直盯著自己看,似乎要將他看個穿透方可罷休。


    見此狀,花百川突覺氣氛在這一刻顯的有幾分古怪、凝肅之意,使得他微微有些不適應,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下意識地聳了聳肩以作應對。


    而與此同時,他也在暗自巨細無遺地打量著在座之人。


    看這些人的裝束打扮,似乎完全不像是尋常的趕路行人。


    花百川已然瞧見他們桌底下紛紛放著的各自的防身兵器,除外,他們一個個看上去具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說他們是一群山賊路匪之人更為貼切合適。


    其中,引起花百川格外注意的是,正中央的那一桌。


    不為別的,因為那張桌上僅僅隻坐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對立而坐,一人正好背對著花百川,一人恰好正麵花百川。


    卻說那正麵花百川之人,觀其貌,乃是一位年齡同他相仿的少年。


    隻是讓人疑惑不解的是,眼下這少年的整體模樣看上去有幾分狼狽淒慘。


    似乎不久前剛經曆過一場打鬥,以至於他頭上戴著的金色武冠散亂開來,一身鑲著金絲線的華麗白袍,衣角已然被割破,隱隱可見殷紅的傷口。


    除外,他的雙手也被繩索捆綁束縛著。


    這一幕,使得花百川的目光下意識地在這少年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頓時驚為天人。


    原來在他細看之下才發現,那少年的麵容委實生的俊俏無比。


    有著一張讓女人看了都為之動容的瓜子臉,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外加兩道劍眉點綴,整體顯的格外的英氣襲人。


    而最顯眼的是,少年的臉很白,比之花百川的膚色,明顯不在一個檔次,看上去似乎更像是一個女人才應該有的膚色。


    而恍惚之間,白衣少年給人的感覺似乎就是個女人,但看的久了,你會發現這完全就是一種錯覺,說他是個少年更真實一些。


    興許是察覺到了花百川的目光,少年尋著視線看過來,原本消沉的眼裏明顯多了一絲亮色。


    花百川稍作思量,總覺得少年眼裏那一抹亮色似乎是求救的意思。


    他堅信自己這一判斷是正確的,但確並未立馬出手相助。


    盡管初入江湖,可他也並非一個愣頭青。


    不是說他膽小怕事,相反,骨子裏他其實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懲強扶弱的少年。


    隻是當下他摸不透這群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是怎樣的一個狀況,有著怎樣的恩怨情仇?


    所以隻得抱著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理,暗自留了個心眼,在心底生起了一抹警惕之意。


    至於那背對著花百川之人,自然看不清相貌,但其衣著華麗,尤為顯眼,想乃也是個不差錢的主。


    除外,花百川察言觀色,隱隱察覺到,這些人好像是一夥人,似乎正以這位背對著他的華服之人為首。


    這些人沒有在他身上發現任何異狀,紛紛撤回目光,繼續閑聊吃喝起來。


    少頃,店小二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走到花百川桌前。


    “客官,你的陽春麵好了,請慢用。”


    花百川端過一碗陽春麵,然後朝店小二問道:“小二,你們這兒有饅頭賣嗎?冷的也行,可否幫我打包一份帶走。”


    店小二聞言,神情淡然的回道:“客官,本店不提供饅頭,香醇可口的熟牛肉倒是不少,需要幫你打包一份嗎?”


    花百川聞言,多少有些臉紅,尷尬地回道:“不用了,不用了!麻煩你幫我把這水壺裝滿可以吧!”


    店小二接過水壺退下。


    鄰桌的人看著這一幕,隻覺有些趣味,紛紛忍不住笑出了聲。


    花百川頓時也感覺到臉色發燙,囧的不行,但笑話是自己鬧騰出來的,自然不能製止別人笑與不笑,也不可能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大打出手。


    索性拿過一旁的筷子,撲哧撲哧的吃起了碗裏的陽春麵。


    對現在的他而言,熟牛肉,這可是一種極為奢侈的享受,是一種不可饒恕的行為,刨根問底,他就是因為兜兒裏麵沒錢,為了節省盤纏才吃的陽春麵。


    他要趕路,需要體力,吃得好才有體力,熟牛肉當然更好,但兩碗陽春麵也可以應付。眼下若是吃了牛肉的話,接下來的日子隻怕是要沿路乞討了。


    這當然不是他想麵對的境況。


    等將來有了足夠的錢,定要嚐嚐這熟牛肉的味道,好好奢侈享受一回。


    花百川吃著陽春麵,心裏報複式的嘀咕著。


    丁凱停下手中的筷子,抬頭看向對坐的少年,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笑,開口道:“怎麽?想著他會出手救你?”


    少年沒有言語。


    丁凱又道:“小爺我生平喜好不多,唯獨喜歡看別人絕望無助的可憐模樣。剛好小爺我今天心情不錯,給你個機會,你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他,看看他是見死不救還是打抱不平。”


    話音落下,他迅速拿起桌邊放著的折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少年胸前點了兩下。


    少年吃痛中,一陣猛烈的咳嗽。


    他知道自己能夠開口說話了,意味著他能夠將自己的遭遇告訴那位少年,或者說向那位少年求助。


    剛開始他的確是這樣想的,但現在他不這般想了。


    在見識了這群人卑鄙無恥的手段後,他看見了人心的險惡之處,開始認識到這個江湖和他所想的那個江湖大相徑庭,相差甚遠。


    這是他第一次初入江湖,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很俗套,第一次就遇上了這群人強搶民女的勾當。


    在眼皮底下發生的事情,他做不到不問不顧,所以心性使然,他毫不猶豫地出手救下了那位少女。


    然而接下來就遭受到了這群人的打擊報複。


    這群人打不過他,但他們用下三濫的手段毒害了他。


    五日斷魂散,無色無味,一旦運功,內力盡失,然後毒藥慢慢侵蝕人的腎、肺、脾、肝、心髒。


    今天,是他身中劇毒的第一天,也就是說,沒有解藥的話,他僅有四天的時間可活。


    他忽然想到,那少年和自己素不相識,即使自己將這一切告訴他,可他會相信自己所說的嗎?即便是信了,但一定會出手相救嗎?


    答案是未知的。


    如果是他自己,他肯定會出手相助,但那個人終究不是他。


    往好的一方麵想,即便他和自己一樣心善,有心相救,但實力如何呢?


    倘若實力不濟,也不過是枉送性命罷了。


    本來就是個不相幹之人,何必將他牽扯進來呢......


    雖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結局會更加的淒慘,但斟酌良久,少年最終選擇了沉默。


    丁凱再次譏笑起來,笑的更加的放肆。


    “怎麽?你也覺得他不會出手救你?”


    少年依舊沉默。


    “自古英雄出少年,幾乎每個少年都有過一顆行俠仗義,懲強扶弱的心。尤其行走江湖,英雄救美,美人兒以身相許的佳話更是令人心馳神往。你說,如果他知道你就是一位美人兒後,還會無動於衷嗎?”


    少年終於出聲:“什麽意思?”


    丁凱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少年,反問道:“你說什麽意思?”


    少年眼神閃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丁凱笑道:“沒關係,隻要你能聽懂就行。”


    噗嗤!


    他手裏的折扇忽然打開,極為騷氣的扇了兩下,臉上的笑容看著極為犯賤。


    “你的化妝術雖然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小爺我。小爺我閱女無數,玩過的女人更是數不過來,早已看出你其實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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