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無奈半眯起眼來,對新認的“侄兒”道:“咋個這般沉不住氣,玩笑兩句嘛。”


    “老不死的,等老子問拳一場,再與你算賬。”男人瞪眼道,轉而又看向白衣。


    顏丹虎上前一步:“前輩,為何……”


    言語未盡,老人樂嗬嗬圓場道:“丫頭,莫事莫事,武夫相見,難免手腳癢癢,切磋一二,不妨事。”


    “公子,你說對吧?”


    王有根麵對老人一問,先是狠狠吸了口煙,才猜測道:“前輩可是姓蔡?”


    老人男人一愣,看對方神色,女子亦是心知肚明的樣子……


    “公子是如何知曉老夫姓氏的?”


    白衣起身,抬手示意道:“那這位前輩便是姓佟了。”


    男人問道:“曹稚?”


    王有根頷首。


    老人失笑,看來是昨夜收回神識後,小崽子露的破綻……於是,他索性直言道:“王公子的廚藝當真要得,老朽與佟老弟有此口福,也不枉辟穀一場了。”


    白衣客道了兩句,蔡姓老人卻不客氣道:“隻是我這佟老弟以為王公子拳腳功夫稀爛,想要搭搭手……莫誤會,與老朽可沒有一袋煙葉的幹係,他說的。”


    男人冷哼一聲,瞪眼“老不死的”。


    “前輩願意指點一二,晚輩求之不得,實不相瞞,王某確實不通拳法。”王有根抱拳道,卻難免疑惑兩袖空空的漢子如何搭手,以為言語指點就恰到好處了,畢竟那一身拳意凝滯如水,很實在!


    男人嗤笑道:“金身境的底子莫不是大風刮來的。”


    下一刻,男人飄然起身,躍舟而下:“武夫氣力盡出腳底,小子,下來。”


    白衣一愣,隨即遞出煙杆:“多謝前輩。”


    老人一笑,無言。


    “丹虎,等我。”


    女子頷首,禦空舟亦是轉了方向,王有根跟著一腳邁出,直直墜落。


    看著年輕人並未禦空,老人眯眼道:“這是從天而降的拳法?”


    顏丹虎含笑道:“前輩有所不知,沽山境界尚淺,還未曾築基,無法禦空。”


    “啥!”老人失聲,目瞪口呆,但很快又恢複神情道:“丫頭,莫要玩笑,哪怕是金身境武夫,亦可禦風遠遊了。”


    “晚輩不敢玩笑,沽山空有金身境武夫體魄,卻對武夫之事知之甚少。”女子真摯道。


    老人皺眉,轉眼,白衣便踏上了一柄飛劍,不由眉頭再皺,心道:“他娘的,難道是妖孽不成……”


    低空,男人亦是皺眉,微怒,直視踏劍白衣,堂堂武夫,這般花哨,找打!


    待到男人落地,滿臉絡腮胡子一顫,衣袖正欲蕩起,耳邊卻傳來老友密語:“佟老弟,莫怪,姓王的修為還未築基,武夫境界更是誤打誤撞來的,尚且不能禦空……”


    男人驚詫,看向下落的禦空舟,有人頷首……


    這時,一襲白衣也落到地上,將飛劍收起後,抱拳道:“佟前輩,不妨還是言語指點晚輩一番……”


    一聲冷哼,衣袖蕩起,不遠處的一堵斑駁老牆頃刻炸裂開來!


    塵煙四散間,男人喝問道:“佟某可有資格出手!”


    聲音回蕩整個五裏古鎮廢墟,久久不散。


    白衣略感驚駭,抱拳賠罪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前輩恕罪。”


    “泰山,哪座山頭……”男人心念稍縱即逝,依舊麵無表情,隻是一身拳意瞬間充沛至極,使得周遭數十丈亂石斷梁橫飛出去。


    王有根終於感覺如臨大敵,不由雙拳緊握,雙目有神,死死盯著大髯漢子動作。


    雙袖隨身如臂使指,一個古樸拳架“孕育”而出,一袖翻轉斜垂,一袖如弓滿月環抱,瘸腿屈膝在前,右腿躬而下沉,腳尖扭轉間,前踏!


    一聲“砰”響,勁風滾滾而前,白衣獵獵作響。


    眨眼間,佟姓男人連踏數步,動作之快,步距之大,近十丈距離好似一晃而過!


    白衣抬手,下一刻,他還未及出拳,衣袖已至胸口,拳意席卷,令人生畏。


    “砰!”


    王有根隻感覺體內氣血翻湧,身體瞬間倒飛出去,大髯男人卻未停步,身形比之還要快上一籌,衣袖攬白衣,一連撞倒七堵廢牆!


    最終,白衣被一隻空袖摁在一堵還算完好的灰牆上,身後房屋隱隱搖顫,一道道裂縫好似後知後覺,刹那從四麵裂開。


    “金身境武夫,何時這般不堪一擊!”大髯男人喝道,忍不住另一隻空袖蕩起!


    低首的王有根被對方拳意一激,抬眸,同時一拳直去!


    “砰!”


    白衣再次側飛而出,他的一拳著實比一記空袖速度還要慢上許多……


    房屋倒塌聲中,男人從煙塵裏邁著瘸腿緩緩走向起身的白衣:“慢了,若是再慢,性命便不是你的了。”


    王有根咬緊牙關,無暇顧及胸前破裂的幻靈衣,他相信,即使運轉仙氣將其修複,也難以抵消對方一袖之力。


    強行咽下喉嚨口的鮮血,白衣學著男人先前拳架,翻手,抱月,屈膝,沉腿,拳意緩緩凝聚。


    男人停步,失笑道:“底子不淺,可惜形似,僅一二分神似而已。”


    話畢,白衣後腳腳尖扭轉,沉沉向前一踏,罡風四散間,男人眯眼,喃喃:“三分……”


    白影一晃,在男人眼中好似生出了異樣的光芒,神似節節攀升,直至六分!


    大髯被拳意反撲,根根倒卷,隨即,男人身形亦是晃出。


    二人幾乎同時落地,又是一起出拳,兩拳交錯,兩人側身,白衣如同對方影子,卻始終慢上了一拍……


    而僅是這一拍之機,便教他身中數“拳”,拳拳到肉,每每打在身上皆發出沉悶聲響,王有根感覺到一身拳意好似洪水四散泄露,氣機如被牽引,宛如提線木偶。


    一口鮮血再也憋不住,噴濺而出,男人身形扭轉,一腿橫掃!


    王有根感受到後背傳來的重壓,不禁頭皮發麻,情急之下,手肘後擊,試圖“攻”其小腿。


    男人見之,甚是不屑,一腿依舊悍然動作!


    下一刻,隨著響聲,白衣飛撲出去,一隻手臂已然疼痛麻木,而後背之上,更是劇痛火辣,隻能依靠單手與雙腿撐地。


    一口鮮血也濺在將將碎開的石階上……


    禦空舟上,女子滿臉不忍,看著男子再次起身,與對方拳腳相向,不到三息的功夫,又落入了屋子廢墟中……


    老人轉眼一瞥,樂嗬嗬道:“丫頭,莫要擔憂,王公子體魄非凡,確實一直處在有勁使不出的尷尬境地,有我那佟老弟喂拳,保管事後獲益良多。”


    “多謝前輩。”顏丹虎心不在焉道。


    老人聞聲,獨上舟頭抽旱煙,看著白衣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被打飛出去,吐血,也禁不住暗自感歎:“果然好體魄,果然金身境。”


    小半柱香後,王有根的幻靈衣上已然沾滿了鮮血,隻是整個人的氣勢卻愈發淩厲,渾身拳意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濃鬱。


    他再次起身,擺開拳架,翻手,抱月,屈膝,沉腿……


    男人屏氣凝神,道:“此式乃佟某三十歲時,與途經佟城的一位前輩所學,可惜當時前輩走得太過匆忙,未曾留下此式名字。”


    “多謝佟前輩相授。”王有根依舊擺著拳架,沉聲道。


    “接下來佟某不再壓境,可敢出拳?”


    此言一出,白衣渾身拳意愈發渾厚:“晚輩有何不敢!”


    話畢,身影一晃,同時,男人氣勢亦是大變,周遭數百丈廢墟竟被氣機牽引,無數亂石,斷壁,房屋盡數騰空!


    禦空舟上,顏丹虎目瞪口呆……


    老人反倒樂嗬嗬的,他娘的佟老弟,一隻腳邁入了淬魄境也不早說。


    先前男人壓境在金身境出手,已打得王有根毫無還手之力,如今卻也不是提升一境這般簡單……


    白衣一往無前,任身前亂石紛飛,撞碎即是,迎麵大髯漢子踏步而來,所過之處,拳意便將近身之物粉碎!


    王有根壓力之大,好似麵對一堵無邊的銅牆鐵壁,體內氣機逐漸紊亂,可手上一拳教他不得不發,自身拳意翻湧,已至難以自控的光景,隻是不足一息間,他便難以寸進。


    男人已至身前!


    女子眼中,二人在升騰十丈,數十丈,百餘丈的廢墟間奔至一處,兩拳並未相擊,仍是相隔一臂,白衣卻形同遭受了重擊,一聲轟鳴後,便隨著所有亂石木屑倒飛而出!


    煙塵中,王有根癱在地上,渾身無力,卻未感覺到多少疼痛,腦海裏,大髯漢子的一拳曆曆在目,隨著一呼一吸,漸漸深入骨髓……


    男人垂著衣袖,等到煙塵散去,他才渾身一震,粗布衣上灰塵如被炸裂而出……


    四下裏,再無亂石落下的聲響,整個廢墟本就不大,如今更是麵目全非,男人獨自而立其中,也不再出手。


    禦空舟上,顏丹虎正要禦舟落地,老人卻道:“丫頭,莫急,切莫辜負老朽侄兒的一番好意,王公子當下正處在明悟拳架之中。”


    女子詫異。


    “先前王公子一身氣象渾然天成,看似神形兼備,殊不知那份拳意隻是金身境巔峰氣機所至……”老人吸了口煙,再道:“等我那侄兒不再壓境,再如何神形兼備亦是枉然,不止高過一境的武夫手段,期間意境足矣讓王公子消化個把時辰的。”


    顏丹虎不自覺頷首,對老人所言,不懂。


    佟姓男人始終站在原地,半眯著眼盯著地上之人,片刻後,白衣身上有拳意流瀉而出,男人欣然一笑,有些意料之外,這著實有些太快了,心道:“早知如此,就該結結實實來上一拳。”


    舟頭老人更是詫異道:“武道天賦竟如此之高,妖孽啊……”


    女子聞聲,無言。


    老人回神,樂嗬嗬道:“老朽失言,丫頭不會計較吧。”


    “晚輩不敢,二位前輩皆是好意……”


    言語未盡,老人擺手道:“咱一碼歸一碼,王公子的菜獨步天下,老朽吃人嘴軟,不像我那侄兒有武道饋贈,老朽忒窮,真的。”


    女子不明所以,老人又道:“要不丫頭也來上一口?”


    一杆煙槍遞出,女子婉言謝絕,老人便從儲物袋中取出兩壺仙家酒釀,屈指揮出之間,言道:“老朽忒窮,沒甚家底,這兩壺酒算作菜錢吧。”


    顏丹虎看著飄然而至的兩壺酒,抱拳道:“前輩無需如此……”


    言語又被打斷,老人樂道:“往後的菜錢,且莫偷工減料。”


    女子感覺老人已經醉了,抽煙抽的,如此越是婉拒,人家越是不肯,索性道謝,將兩壺酒收入囊中,看得老人好生揪心,客氣一下嘛,也當真嘍。


    地上,王有根腦海裏的畫麵愈發清晰,大髯漢子出拳的細微處也一一顯化,原來好些地方並非眼見那般……


    小半柱香後,“一襲白衣”從地上白衣體內躍然而出,這一幕,便是佟姓男人也看得咂舌,更別提小舟上的二人。


    “怎麽可能!”男人終究失聲,那由魂魄凝聚出的人影翻手,抱月,屈膝,沉腿,讓原本磅礴的拳意頃刻翻湧,倒流!


    絕非武夫陰身陽身的二體,全然是魂魄顯化,在男人的認知裏,從未有過。


    這一刻,天空雲層滾滾,顏色由白轉黑,那魂魄白衣抬首,雲層裏隨之生出閃電來!


    舟頭,老人大喝道:“佟貫!快將那魂魄摁回去!此乃天劫!”


    話畢,老人飛身向雲端。


    女子慌張,不知所措。


    男人踏步而出,隨即四目相對,眨眼間,一拳打向一掌!


    “轟!”


    男人第一次倒退數步,不禁驚駭那將將摸到淬魂,淬魄二境蛛絲馬跡的魂魄,妖孽如斯!


    王有根的魂魄卻也倒飛出二丈有餘,隻是看上去意識模糊,全然被拳意所控!


    下一刻,四下拳意盡數凝聚在魂魄之上,再次抬首,天空老人已然手段頻出,閃電卻是碎了又生,愈發壯大起來!


    突然,魂魄飛身而起,男人大喝道:“王沽山!回去!”


    同時,佟貫亦是飛身,拳意滔天,刹那間,五裏廢墟零散之物,無關大小,盡數騰空!


    顏丹虎心急之餘,突然意識到,那個男人的名字,佟城之主的長兄!佟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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