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裴萳苝在半空糾結,眼角餘光不時看向渾身浴血的陳十二,心念計較一番後,他終究還是收斂了氣機,將長劍歸鞘……


    雲上女子癡癡望天,看紅芒斬紅芒。


    城牆下,陳十二服下一粒丹藥,抬首望了一眼城頭上的吳家二公子,便飛身離城而去……


    吳鬃本是被天上景象吸引,突然發覺某人本命飛劍幻象遠去,不禁眺望,看著那道身影愈發遙遠,他張口,欲言又止……


    王有根亦是有所察覺,隨即一劍衝宵數千丈,再倒轉劍尖,猛然而下!


    紅色閃電群亂竄間,劍氣如雨水傾盆!似血雲煙頃刻彌漫十餘裏!


    “轟隆隆!”


    天地一震!紅光爆起又泯滅……


    片刻後,紅雲倒湧回巨劍,天色漸漸恢複如常,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巨劍並未歸鞘,卻是一掠而去,這不由讓眾人以為白衣與黑袍之間,勢必有一人身死!但城上之人,無一人敢去觀戰。因為那巨劍劍氣實在太重……遙遙城牆上皆已麵目全非。


    七彩祥雲亦是不為所動,在半空沉浮,女子背對眾人,麵向遠方,恰好與那白色劍鞘遙相呼應,春風十裏“沐浴”美人,教人觀止,如夢如醉。


    隻是遺憾有小兵身影遮擋,不少人看不真切,不禁暗自罵娘,瞥向一臉癡相的男子目光也帶有幾分怨妒。


    數十裏外,陳十二頓在空中,轉瞬便有巨劍飛至他身前百丈處,無數紅色劍氣如水,分退兩旁,卻依舊令黑袍獵獵作響。


    “你要攔我,還是索命?”陳十二沉聲道,同時,身上劍氣磅礴而出,十一幻象漸漸凝聚。


    “帶著你爹瞎跑,不太妙啊,真不怕天雷將你劈死?”聲音在白色劍鞘內響起,卻在數十裏外的紅色巨劍上傳出。


    “與你何幹。”陳十二平靜道,十一幻象也一一平息。


    “如何才能藏匿飛劍氣象?”王有根幹脆問道。


    男人沉默,片刻後才道:“吳城主有一重寶,以其布置陣法即可。”


    “恐怕在你找到吳城主之前,便會身死道消。”王有根直白道。


    男人抬首,滿眼烏雲從四麵八方湧現而來,他吐出一口濁氣:“讓道。”


    “莫要急著投胎,或許我可以幫你,至少在吳城主回城之前,飛劍由我替你保管。”王有根毫不客氣道。


    陳十二嗤笑:“有本事便拿走。”


    話畢,十一柄飛劍盡出男人體內,一時間劍氣席卷四方,與無數紅色劍氣分庭抗禮。


    壽城外,白色劍鞘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衝天而去,一瞬即逝,讓人驚呼不斷。


    “劍鞘此去!陳十二危矣!”


    “先天劍胚從此世上絕跡!”如此感慨說出,無人反駁。


    “陳十二不該死!”


    “王前輩著實心狠手辣。”


    聽到之人眼神鄙夷,道:“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曉不得!”


    一時騷動。


    吳鬃對身旁之人急道:“不惑,還請與我前去勸阻……”


    顏不惑若有所思道:“莫急,以我對沽山的了解,他斷然不會再下殺手。”


    “當真?”吳鬃將信將疑道。


    顏不惑頷首。


    靈寶齋眾人麵麵相覷,洛芝卻在這時讓探花陪她回齋,臉上已然不見淚跡,臨下城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女子背影……眉眼彎彎,不顯悲喜。


    數十裏外,血紅巨劍歸鞘,落到地上,隨即消失,王有根負手而立:“陳十二,將飛劍放下來。”


    話畢,十一柄飛劍掠至白衣身前。


    陳十二以為對方要布置陣法,遮蔽飛劍氣機,卻不料,白衣拂袖攬住十一柄飛劍後,身形與飛劍頃刻憑空消失,如同化神期強者縮地成寸一般!


    黑袍驚駭之餘轉頭四望,十一幻象毫無所蹤!低首,白衣恰好抬首,當真不知對方是何時現身,陳十二詫異非常,本是絕望玩笑,此刻卻讓他一點也笑不出來,與本命飛劍之間的感應“近在咫尺”,又似遠在天涯,如何招呼,也無用……


    “勞煩陳大劍仙,帶王某回壽城。”王有根玩笑道。


    陳十二一愣,道:“你禦空回去便是,陳某跟得上。”


    白衣笑道:“實不相瞞,王某目前境界尚淺,隻是練氣期八層而已,禦空飛行著實辦不到。”


    麵具後的臉上這一刻神色複雜,心中滋味更是難以言表。


    “陳大劍仙,王某如今丹田內靈氣不足一成,你可莫要打我臉,否則過些日子成親肯定沒法子見人。”王有根佯裝害怕道。


    “不可能!”陳十二身形搖顫,吼道。


    王有根無言。


    小半柱香後,城頭之上有人驚呼。


    “快看!王前輩的飛劍動了!”


    “它要去何處!”


    “難道陳十二還未身死!”


    “那女子也去了!”


    ……


    七彩祥雲隨驚雷劍破空,不出一裏,女子便看見白衣被黑袍拎著後頸而歸,這一幕令她不禁失笑。


    王有根亦是遙遙望見佳人,於是,急道:“陳大劍仙,快放手,麵子丟盡了。”


    陳十二無言,隨即放手,白衣落下,飛劍一掠至腳底,帶人劃出一道弧線後,才破空向女子而去。


    幾息後,王有根收劍,踏上雲朵,黃衣小童同時高高躍起,白衣卻與他擦身而過:“丹虎,對不住,害你擔憂了。”


    女子笑笑,道:“無恙便好。”


    一雙玉手被握住,小人兒看在眼裏,很紮心……


    陳十二側身停在十丈外,半眯著眼。


    “丹虎,叫陳大哥。”王有根示意道。


    黑袍聞聲掠來,有些猝不及防。


    “顏丹虎見過陳大哥。”女子鄭重施了個萬福。


    “不必多禮,陳某與他不熟。”陳十二直言道。


    王有根笑道:“陳大劍仙莫要玩笑,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咱這是兩次碰麵了。”


    陳十二又是一愣,回神又是無言。


    三人卻不知,此刻城頭之上,幾乎所有人皆瞪大了眼睛,而絕大多數人抱有同一個想法,玩兒呢……


    押注賭人生死的大爺們腦子很懵,這次開盤沒有打和的押法,誰也不曾預料到是如此結果……現在,好像是滿盤皆輸!


    後知後覺後,有些人反倒覺得輸了“銀子”也無妨,二人鬥法在同一境界中的震撼程度足矣堪稱世上最強!無疑!不是花些俗氣“銀子”便能看到的,見之,三生有幸也不為過。


    也有些狠人押下了所有家底,一時間嚷嚷不休,欲哭還真有幾個臉上帶著淚花的……


    這時,有人喊道:“我家老祖說,此次盤子掀了,不作數,請諸位道友下城頭,領取靈石。”


    此言一出,歡呼聲頓時響徹一方。


    另一方城牆上押注的凡夫俗子們卻麵麵相覷,等了好久也不見莊家來人散銀子,不由唉聲歎氣起來。


    城外近二裏處,祥雲緩緩落到大道上,四個小兵被黃衣小童收入囊中,小人兒亦被女子收入雲鐲內,陳十二見之,僅有些詫異罷了。


    三人並肩而行,白衣正經道:“陳十二,飛劍十一柄,待吳城主歸來,一柄不少還你。”


    男人沉聲吐出一個“好”字。


    “陳十二……”王有根欲言又止,本想問問對方曉不曉得,何為電燈泡,但想想,著實有些尷尬……


    陳十二疑惑道:“何事?”


    “無事。”白衣含笑道。


    黑袍男人冷哼一聲:“走了。”


    王有根鄭重道:“陳大劍仙且去,恕不遠送。”


    “陳大哥慢走。”女子道。


    陳十二向顏丹虎微微頷首,邁出的步子卻極大,極快……不一會就將二人“遠遠”甩在身後。


    一男一女牽著手,一路有說有笑,各自身上衣物也在體內引火術運轉下幹燥起來。


    城頭上,早已停止嘔吐的少年目不斜視,看著白衣男子,心中無限神往,若是有一天,我曹稚也能這般劍仙風采,不要紅顏相伴在側也罷。


    “姓曹的!你有何資格在此看二位劍仙鬥法!”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少年美好幻想,他轉頭,眼前四個少年,且是“熟人”,眉頭不禁微皺。


    為首高大少年再道:“還不快滾下城頭!”


    曹稚撇嘴轉身,卻不料,高大少年右側的一名瘦弱少年“飛起”一腳便向他後背踹去!


    “啊!”曹稚猝不及防,結結實實挨了一腳,不由失聲。


    待他轉身,怒目而視,瘦弱少年又是一拳打他胸口,這一次,曹稚沒有像以往那般罵不還口,打不還手,而是同樣一拳打去,與白衣黑袍二人對拳“如出一轍”,隻是聲響極小。


    “砰……”


    兩拳相撞,兩個少年皆手背吃痛……


    瘦弱少年氣急:“他娘的!稚兒子找死不成!”


    “稚兒子”三字乃是四個少年對曹稚的“愛稱”……


    曹稚聽罷,又是一拳打去,然而,一隻大腳猛然蹬在他胸口,下一刻,人也跌到了地上。


    附近一圈圍觀之人皆是少男少女,無一不對地上少年露出譏諷神色,沒法子,雞尾巷裏的曹孤兒,若是不打上一回,不罵上一次,在同齡人中還如何廝混。


    轉眼,四個少年欺身而至,將人按在地上猛揍。


    “稚兒子!服不服!”


    “稚兒子!叫爹爹!”


    “快叫爹爹!”


    ……


    曹稚紅了眼,在地上滾出一圈後,猛然起身,上撲!


    瘦弱少年恰好在他對麵,一下子莫名有些慌張,那眼神有點凶……


    於是,在曹稚上撲之際,瘦弱少年側開了身,下一刻,城垛口,隨著一聲大叫,雞尾巷的曹孤兒落了下去。


    城頭眾少年少女,一時間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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