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自己的女兒離開了那滿白霧繚繞的客房,宏傾這心裏也稍微好受了一些,來到書房,宏傾朝著正站在書房門口的丫鬟吩咐道:


    “去將東源叫來,就說本官與他有要事相商。”


    “是,老爺。”


    那丫鬟躬了躬身,隨後低頭離去。


    書房內,宏傾坐於臥榻之上,眉頭緊皺,右手輕輕的按壓著頭部。


    “噔噔噔~”


    敲門聲響起,宏傾雙眼微閉,平靜道:


    “進。”


    書房的紅木門被推開,隻見一身材高瘦的年輕男子推門而入,此人白衣飄飄,一副標準的儒士打扮,麵容也頗為清秀,隻是見其一眼,便能讓人不自覺的生出親近之意。


    腳步聲臨近,宏傾也隨之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按壓著頭部的右手緩緩放下,開口詢問道:


    “東源,你說這事,該如何解?”


    名作東源的年輕男子聞言,隨後微微一笑:


    “義父,此事不難解,客船一戰的聲勢實在過於浩大,雖然您已徹底抹除了客船的痕跡,但現場之中,仍有不少人親眼目睹了客船的覆滅,眾口悠悠,這消息必定會迅速傳播開來,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拖延時間,我們不需等六皇徹底痊愈,隻要他能活動下床即可,到那時,在那些有心之人麵前亮相,一切的流言蜚語自然不攻而破了。”


    “因此,我們務必要確保六皇子的安全,現如今各方勢力皆蠢蠢欲動,都想在這亂局之中謀得一份好處,義父,我們已沒有退路可言了,隻有全力支持六皇子,將其扶上帝位,才能躲過這場死局。”


    暗自歎氣,宏傾從床榻上緩緩起身,走到了木窗前,望著窗外一片生機盎然的翠竹,感歎道:


    “這白月郡郡守果然不是那麽好當的,這一次可謂是機遇與危險並存,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之地了。”


    “那四名逃跑的刺客不容放過,我已命全體將士封鎖了白月郡所有的碼頭,若能捉到他們,就可順藤摸瓜,鏟除二皇子在白月郡的部署,這對六皇子的安全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聞言,東源年輕清秀的麵容閃過一絲思索之色,隨後道:


    “義父,四名刺客中,光是那三名二流武者就夠我們頭疼的了,更別提還有一名一流高手,僅憑這些普通將士,恐是攔不下啊。”


    宏傾自然知曉那四人的實力,四人連手,那些普通士兵根本拿他們無可奈何,自己現如今的勢力之中,也唯有龍婆婆一人能與之抗衡。


    天下何其之大,這一州下有七座城,一城又有十二郡,宏傾不過是一區區郡守罷了,那些一流高手豈是易與之輩,個個心高氣傲,宏傾亦是付出了大價錢,才留住了龍婆婆這尊神仙。


    宏傾雙手背負,輕輕的摩擦著手背,隨後無奈道:


    “我怎會不知,但請龍婆婆出手,那價格可如同吃了我十斤膘肉一般,再說,給六皇子治傷還需大量的錢財作為支撐,咱切不可因小失大,捉那四名刺客,也隻能盡力而為了。”


    “學士如牛毛,皆利字當頭,財高八鬥啊,事到如今,唯一可信任之人,隻有震南王潛雄虎了,隻需等震南王的黑鱗軍一到,咱們就可高枕無憂了。”


    微風吹過,翠綠的竹葉隨即搖擺而動,一根根翠竹宛如一位位婀娜多姿的綠裙少女,她們正玉手相牽,共同搖曳著秀美的舞姿。


    站於窗前,竹葉相互碰撞的沙沙聲不絕於耳,宏傾麵帶思索之色,隨後朝著身後的東源疑惑道:


    “東源,今年可二十有五了?”


    東源站於宏傾身側,應道:


    “是,已有二十五歲了。”


    宏傾聞言,麵露追憶之色,語氣有些感慨:


    “這時光匆匆,轉眼間,我竟已入仕二十年之久了,我曾依稀記得,二十年前,那年發生了罕見的旱災,整個東北地區皆受到了嚴重的影響,當時的我才剛中了舉人,便被發配到了臨州的一個貧苦小縣當主簿,當時我接到調令,便懷揣著一股熱枕前去複命。”


    “一路之上,我見到了太多太多,饑餓摧殘著每一個人,從肉體,滲透至靈魂,不下雨水,田地幹旱,糧食種不出,那就吃野草,吃樹皮,饑餓的人們就像一群過境蝗蟲一般,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當野草被人們瘋搶完後,人性在這時便徹底暴露了出來,人們用瘦骨嶙峋的軀體相互搏殺,撕咬,勝者食其血肉,喝其鮮血,敗者化為他人的養料,在哀嚎中被活活分屍,那副場景,說是人間煉獄亦不為過了,東源,你可還記得?”


    東源聞言,趕緊低下頭顱,清秀的麵容露出凝重之色,聲音深沉:


    “東源不敢忘記,那年我不過是個五歲孩童,是義父拚死把我從母親的口中救了下來。”


    話說至此,東源將白色孺袍緩緩掀起,隻見他的右臂處,有一排深深的牙印疤痕,猙獰恐怖,好似是被餓獸瘋狂撕咬過一般。


    宏傾轉過身來,伸手拍了拍東源的肩膀:


    “東源啊,這人老了,就會忍不住回憶往昔,我這幾個兒子中,就唯你能當重任,你作為長子,大哥,要負起應有的責任,倘若這次未能度過劫難,我會盡力為你們爭取時間。”


    “長兄如父,東源,我相信你會如我一般,全力去保護家人的,對嗎?”


    深深抱拳鞠躬,隻見東源語氣沉重,一字一句的承諾道:


    “請義父放心,東源必然會用性命守護。”


    見著東源沒有絲毫猶豫的便應了下來,宏傾也是將其扶起,語氣頗為心疼:


    “人生便是如此,劫難來臨之際,總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擔起職責,你能明白這道理,爹爹很是欣慰啊。”


    宏傾說罷後,趕緊轉過身去,用袖袍擦去了眼角的淚珠。


    背對著東源,宏傾吐出了一口氣,隨後平靜道:


    “好了,你離去罷,你有時間也去勸勸嫣兒,讓她別老待在那滿是藥味兒客房。”


    “是,義父,那東源便退下了。”


    見著宏傾緩緩點頭,東源深深的望了一眼這位與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義父,這才推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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