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民生,不知百姓疾苦,奏哀歌,獨享富貴權華。殘陽如血,斜照在那些幸存者充滿著恐懼,與不解的麵龐上,他們皆趴伏於千穿百孔的甲板,不安和驚慌就是其現如今最真實的寫照。


    貂裘將領的披風被海風吹的獵獵作響,麵帶平靜之色,將領包裹著盔甲的手臂,將要揮下之際,就聽見一聲諾諾的聲音從跪伏的人群中傳來,這舉在半空中的手臂也為之一頓。


    “那位負劍的大哥哥,小袁知道你是好人,求大哥哥救救小袁和娘親吧,娘親隻是在客船上幫廚,我們真的什麽壞事也沒幹的,小袁承認,有時吃不飽飯時,晚上就會偷偷的跑到廚房拿些東西吃,但小袁真的沒幹什麽壞事,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們吧。”


    聞聲望去,隻見那群幸存者中,一穿著廉價麻衣,麵色滄桑的中年女子正抱著個八九歲的男童,男童身上的衣物占滿了掉落的灰塵和碎木屑,頭發也是灰蒙蒙的一片,稚嫩的小臉髒兮兮的,唯獨那一雙靈動,幹淨的眸子遙遙的望著不遠處的蕭月明,目光不摻雜任何雜質,好似清可見底的泉水一般。


    蕭月明原本正雙手環抱,並沒有打算去插手阻止,作那所謂的“江湖英雄”,雖說這些普通人確實無辜,但與自己又有何幹,天下人千千萬萬,每次皆出手相助於並無情分的路人,他做不到。


    孩童稚嫩的嗓音傳入耳中,蕭月明雙目微睜,尋聲而望,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在母親懷中的男童,環抱的雙臂緩緩放下,暗自回憶,腦海中卻是毫無男童的印象。


    見著那孩童求助於蕭月明,將領知曉這黑衣男子不僅實力高強,風頭極甚,還和六皇子關係頗為親近,當下不敢怠慢,微微側身,等待著宏郡守的發話。


    宏傾自然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但卻並未出聲,布滿皺紋的老臉上帶著一絲意義不明的笑容,將華麗的衣袖卷起,宏傾便微笑的看向蕭月明,觀其模樣,好似是在等對方的答案。


    凝視屏息,單手背負,感受著四周那一道道充滿審視的目光,蕭月明的心境卻是波瀾不驚,平靜如水,棱角分明的麵容沒有絲毫波動,雙目直視著遠方那道充滿希望的目光,不僅是那孩子,其餘的四十三人皆是目露祈求之色,好像隻要那負劍的黑衣男子開口求情,自己便能逃過殺劫,繼續過著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沒有任何改變的枯燥生活。


    衣角被輕輕拽動,側頭看去,隻見蘇藍正期望的望著自己,美目之中焦急之色不加掩飾,蕭月明知曉,蘇藍這是動了惻隱之心,轉過頭來,朝著身側的宏傾拱手行禮道:


    “宏郡守,按計劃行事便可。”


    宏傾正等待著蕭月明的應答,聽聞此言,頓時笑容更甚了,拍著蕭月明的肩膀笑道:


    “好,蕭少俠果然是有大成就的人,我那可還剩有一瓶百年女兒紅,本打算著過六十大壽時再飲,但今日與蕭少俠可謂一見如故,待此事結束後,你我二人定要痛飲一番。”


    “好,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蕭月明內心敞亮,在客船上貿然刺殺六皇子,這是多大的罪名,這背後謀劃之人不僅敢行刺,而且實力亦是龐大無比,恐怖絕倫,竟能讓一位一流高手,三位二流武者心甘情願為之驅使,能做到這一切,並且懷有動機的人,定然是那二皇子無疑了。


    蕭月明不過一江湖劍客罷了,時不待人,自己亦有諸多事情尚未辦妥,這皇城原本就處處凶險,如今更是暗流湧動,貿然卷入其中則是有害無利,救潛隕乃是他和自己頗為投機,相互欣賞,而現如今跪在麵前的這些人,和自己毫無瓜葛,蕭月明不願再深入這譚渾水了,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適可而止,不再幹預。


    龍婆婆也是笑顏逐開,看著蕭月明是越來越順眼了,這容貌,資質都是絕等之資,而且深諳處世之道,懂的審時度勢,實乃人傑爾爾。


    宏傾袖袍一揮,那正站在不遠處等候指令的將領見此,當即轉過身去,大步向前的走到了幸存者麵前,這將領亦是名頂尖三流武者,隻見其提起一口氣,大聲道出一字:


    “斬!”


    一聲令下,紅甲士兵們手中長矛齊齊高舉,那些跪伏在地的幸存者們因雙腿已被打斷,不能行走,隻得趴在甲板上,用手肘用力的向前爬行,雙手瘋狂抓撓著甲板,想拚命的逃離這艘死亡客船。


    指甲斷裂,手指滲出絲絲鮮血,一些幸存者皆是怒目眥睚,麵容扭曲不堪,陰毒的望著那靜靜站立的黑衣男子,口中惡毒之言層次不窮,不絕於耳:


    “就是你!是你害了我們的性命,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詛咒你夜夜噩夢纏身,一輩子都活在陰影之下,我今日的下場,就是你明日的結局!”


    惡毒之言如同浪花般向著蕭月明娟娟襲去,這人,就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此時已然忘記了誰才是對他們下達殺令的人,反而齊齊的憎恨起僅僅是並未給他們求情的蕭月明來,在這些人的眼中,蕭月明是幫凶,亦是凶手,是他將生命的最後一絲火苗給殘忍的掐滅了。


    而點燃這最後的希望火苗之人,此時也凶戾的瞪著蕭月明,眼中原本那清澈幹淨的目光已蕩然無存,宛如一隻活生生的惡魔鬼童。


    當然,麵對生命將要被殘忍奪去,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著憎恨這種情緒,不少幸存者見那長矛懸於自己的頭頂,已經被嚇的顫顫巍巍,口不能語了。


    漆黑的長矛好似一根根惡鬼的鐮刀,精鐵所鑄的槍尖寒光閃爍,鋒利無比,破風聲乍現,能輕易將野豬洞穿的鐵槍猛然落下,慘叫聲頓時傳來,長矛毫無阻礙的穿過了身軀,甚至將甲板都釘出了深深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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