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動靜自然影響到了外麵的妖族。


    此時在昆侖主峰之上,昆侖裏所有的大妖都聚集在了大殿之上。


    “那裏發生什麽了。”


    “是那精怪弄出的動靜麽。”


    “不可能,它現在的能力不足以弄出這麽大的陣仗了。”


    “王,我去看看吧。”蓮姨麵色凝重,主動請纓道。


    坐在大殿之上沒什麽情緒的陸吾微微點了點頭:“我和你一起。”


    “不可。”蓮姨拒絕道:“那裏的氣息很不好。”


    然而陸吾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手一揮,大殿之上驟然生變。


    王座後麵的那浮雕圓形的東西迅速變化,花紋像活物一般動了起來。


    不多時,殿外虛空之上顯現出此時瑤池的狀況。


    陸吾起身,走到殿外,身後跟著昆侖眾妖。


    “鬼門被打開了。”


    有妖驚呼:“那些,那些都是神魂麽。”


    “這麽多的神魂,若是此時進去,恐怕要禍及整個昆侖,去不得啊。”


    “那個意識,是精怪?”


    “它看起來像是要被拉進去。”


    “那個白衣女子是誰。”


    “我沒見過她。”


    “我也沒見過。”


    “好像,好像是個人類。”


    “怎麽會,我昆侖怎會有人類混進來。”


    而此時,在瑤池之上的陸謹似有察覺,她抬頭向上一看。


    天上的星鬥異常明亮,能穿過由三氣凝成的黑霧,隱隱約約地像是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眼睛。


    隻是看了一眼,陸謹沒有再理會這些。


    現在誰也阻止不了她。


    身旁虛影閃過,陸淵的身體已經到了鬼門那裏。


    就由他趟路吧。


    既然她的力量無法突破身體的桎梏將神識脫離肉體,那便試著用陸淵的肉身進入幽冥。


    看是幽冥的規則之力更強,能幫她將身體和神魂分離,還是陸淵身上對她神識的桎梏更強。


    即使這身體再強,陸謹也不喜歡被困在其中。


    昆侖所有大妖的注意力都被陸謹吸引了,因為她此時的情況太過駭人也太過震撼了。


    不知它們是否能看到這藍色的魂花,但是僅僅是這遮天蔽日的黑氣以及身後萬鬼跟隨的場景就讓陸謹看起來像是從深淵來的惡魔。


    她此時隻是神魂狀態,化神期的她神魂與本體在樣貌上相差不大。


    穿慣了白衣的她神魂也是一身白衣,她的神魂比起化神期卻看起來更加的強大許多。


    走在瑤池上,瑤池之上卻沒有半分波瀾,而身後猙獰惡鬼盡顯百態。


    或喜,或怒,或嗔怪,它們有記憶的看到鬼門尚有解脫之意,無記憶被煞氣侵蝕的,隻存心底一絲執念。


    也許是對至親之人的留戀,也許是對愛人的不舍,也許是對仇人的憤恨。


    但總有一種執念可以支撐它們,即使沒了人性和記憶,也可以遵從本能的去吞噬他人靈魂。


    無欲無求的神魂反而是不會存在的。


    這也執念讓他們有繼續下去的念想,變強的理由。


    但不論如何,如今它們隻能跟在那白衣女子的身後。


    人世百般苦惱煩惱,但是卻很少有人願意死,這是為什麽呢?


    懼怕死亡與未知麽?


    陸謹不得其解,如果沒有陸淵的存在,她會輕鬆很多,也不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手段。


    她選擇不了出身,便隻能選擇現在。


    有那麽幾息之間,她也在質疑自己這個決定。


    這麽做當真是對的麽。


    這世上便沒有你值得留戀的麽。


    陸謹想的很多,但終究是繼續往前,沒有一絲停頓。


    當然有,這世上有許多她在乎的事物存在。


    但相比之下,她明白清楚自己更想要的是什麽。


    她想要真正的長生,她想要掌握生死與命運。


    這些是她更在乎的。


    很少有人願意去死,不過是覺得這世上沒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了。


    害怕未知的存在,貪圖現在的安穩。


    陸謹也怕死,她曾經為了活下去,做了許多的努力,但今日主動尋死是她曾經從來未想到過。


    比起死,她更不希望的是像提線木偶一般,被別人掌控,為別人而活。


    這個人就算是她的前世,也不行。


    所以她寧願此時踏入這個同樣幽冥的鬼門,也不願意被牽著繼續苟活下去。


    沒有猶豫,陸謹一隻腳踏進了鬼門中。


    真正的鬼門指的隻有通向下麵的路,而上麵那看起來像一道大門通向遠方虛無的,則是另一條她本該走的青雲之路。


    她曾在源生仙門入門試煉時看到過自己走上這條通天之路的場景,但那時恐怕也不會想到,恰恰相反,她主動走近了相反的方向。


    這個門由鬼氣死氣煞氣召喚,自然隻能是開向下的路,而通向上麵的路是無法前進的。


    走在前麵被她拿來探路的本體早已經試過上麵的方向,但無論如何都會被擋住。


    陸淵的身體力量有多強陸謹是知道的。


    他可以一拳打碎這裏的結界屏障,但卻拿這道門無可奈何。


    就像他曾經對神龍的屍體一樣,也無可奈何。


    這讓陸謹明白過來,陸淵固然很強,但他強不過上界的仙人,也強不過這世界的規則。


    所以與他對抗是完全可以的。


    他的強隻是對於這個世界而言。


    與無法通過上麵一樣,這底下他也進不得。


    陸謹催動身體經脈中的雷劫之力,想要破壞這具身體,卻被她強拉來的冰美人大聲製止。


    此時它與鬼門隻有一線之隔了。


    它擔心的竟然不是它自己,也不是陸淵體內它的心髒,而是擔心這具身體。


    陸謹沒有停止動作,將雷劫之力全部釋放出來破壞自身。


    但是識海處她仍是沒有動。


    陸淵身體的強度超過了她的想象,當年完全的飛升雷劫多劈了他那麽多道仍舊是沒有死透,更別說這些殘存的雷電之力了。


    不夠。


    陸謹意識到這點,將注意達到了三氣之上。


    鬼氣,煞氣,死氣,這三氣屬於非常負麵的東西。


    進入身體如果不進行疏導壓製將非常的狂暴。


    如今既然做到這步了,不將陸淵的身體與自己的神識剝離豈不是白費功夫了。


    陸謹念頭一動,大量的三氣湧入陸淵體內。


    “你瘋了,陸謹你瘋了。”冰美人大喊道:“被鬼氣與煞氣入侵到識海,你自己的神識也會受到影響。”


    “那又如何。”


    陸謹沒停下來,反而加快了速度。


    從剛剛走到鬼門到現在僅僅幾十息的功夫,陸謹便做出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決定,可見她的決心了。


    不論此時有誰說什麽,都不會改變她的決定了。


    雷劫本就是陰煞之氣的克星,如今飛升雷劫與陰煞之氣在陸淵的體內當成了戰場,肆意的破壞,陸謹感覺到,那穩如磐石的神識桎梏似乎在逐漸鬆動。


    這痛苦遠遠不如陸謹決心來的更強烈,她不斷的撞在攔著她的鬼門之上。


    隨著死氣入體,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鬼門的阻攔也沒有那麽強烈了。


    終於陸淵的身體也能像她一樣邁進來一步了。


    陸謹站在原地仍舊是沒動,另外一隻腳與陸淵的身體一同抬起,徹底邁了進來。


    外麵的鬼魂蜂擁而至,帶著不情不願尚在掙紮的冰美人意識。


    它的意識如靈一樣,與這裏的靈力息息相關。


    這鬼門通道似乎也可以容納靈力,一時間靈力匯聚於一處,使得這些靈力由無形變霧氣再變成濃稠的灰色水滴,最後變成了結晶,散在地上。


    這些結晶一旦落在鬼門的通道上便會消失不見,冰美人的掙紮也就越來越弱。


    在外麵看著這一切的陸吾與大妖們明顯也感覺到了靈力的變化。


    雖然瑤池之中被老陸吾用大神通隔絕開來,但畢竟不是真正的秘境會與這裏完全分離,瑤池之中的靈力多少也會被外界察覺到。


    有大妖歎氣惋惜:“白瞎了這些靈力了。”


    “這樣也好,那精怪沒了更好。”


    “那精怪畢竟曾是昆侖之靈,它沒了,對昆侖或多或少都會有影響的。”


    大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但神情冷漠的陸吾卻隻看著進入門內的一男一女。


    這男的尚有身體,卻能進入鬼門之中,顯然不簡單。


    蓮姨也注意到了這點,但看到陸吾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便也隻是在旁邊靜靜站著,沒有打擾陸吾的思緒。


    所有的魂魄完全進入鬼門後,鬼門仍舊是沒有關閉的意思。


    外麵殘留的鬼氣仍舊是在衝刷著陸淵的身體,每走一步都艱難無比。


    感受到來自這裏的壓力與排斥,陸謹卻始終在笑著。


    因為她能感覺到,越往裏走,這身體離崩潰的邊緣越近。


    崩潰吧,快點崩潰吧。


    不知道是不是如冰美人說的那樣,鬼氣煞氣死氣浸染了她的神魂,她此時的意識逐漸瘋狂起來。


    雖然這本就是她想要的,但這個念頭卻從未有如此刻這般強烈。


    再強的身體,沒進入下一個境界,也沒達到仙人的體質,在這裏都會承受不住。


    仙人能不能承受的住陸謹不知道,也不在乎,她現在眼神發亮的盯著陸淵的身體,隻期待他快點崩潰。


    就像是一拳打碎石頭,冰塊那樣的碎開碎成渣渣。


    也許是感覺到陸謹的想法,現在尚在她掌控之中的眾鬼嬉笑著,不懷好意的撲了上去。


    它們用沒有實體的爪子撕撓著,如野獸般啃咬著,想幫陸謹一把,順便飽餐一頓。


    一直存在耳邊古老、神秘、空靈的歌聲好像也逐漸變得激烈起來,再伴隨著這如地獄般的場景,不知何時,陸謹一雙清亮漆黑的眸子染上血色。


    這條漆黑的路上藍色的魂花逐漸開放,紅色的曼珠沙華,隻存在於幽冥的彼岸花圍繞著陸謹。


    一直在她手中的曇花此時隨著她的女身沉睡於靈境之中,但她此時神魂的手中卻出現了另一朵妖冶的花。


    這花時而白色層層疊疊聖潔純淨,是為芳華一瞬的曇花,時而是藍色晶瑩閃著幽光卻帶有一絲生機的魂花,時而是纏繞在她手腕上,沒有葉子但鮮紅的彼岸花,它,代表死亡。


    如今這彼岸花的顏色與陸謹眼底的血紅一般,她的眸子每紅上一分,這彼岸花便更紅一分。


    陸謹白衣如舊,沒有改變,但曾經的她卻慢慢消失不在。


    一隻纖細的手搭在陸淵的身上,輕輕一捏,這曾經困住她讓她煩惱憎恨的身體便化作塵埃四散消失。


    那神秘空靈的歌聲還在繼續,卻越發的清晰起來。


    越來越近,直到近在咫尺。


    從黑暗中走出一個女子,她沒有麵容,臉上隻有白皙細膩的膚色,沒有五官。


    她的歌聲戛然而止,在歌聲停止的那一刻,鬼門完全的關合上了。


    這裏不再漆黑,而是一片深藍之色。


    陸謹沒有理她,而是與自己被困在陸淵身體裏的主意識融合在一起。


    時隔多年,她終於合二為一了。


    這神識的強大,一瞬間讓她的感官天翻地覆。


    轉動著手中花的花徑,看著它不斷變化神態,陸謹一雙紅色的眸子被長長的睫毛覆蓋住,嘴角噙著的微笑卻不再溫暖,而是無比危險。


    招了招手,已經削弱到正常人大小的冰美人神魂不得已被拉到她的麵前。


    “你看到了麽?”陸謹的聲音輕緩,卻帶著股壓迫力:“陸淵他,他沒了。”


    “就像這樣。”陸謹張開手心,將手裏的顆粒吹散:“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看呢?”


    那顆粒是冰晶一樣的形狀,四散開來,晶瑩剔透的如下了場雪。


    “你!”


    冰美人的聲音小了許多,因為它現在無比虛弱,它的強大與否與靈力、山脈息息相關,如今這兩樣它全部失去,剩下的隻有那意識的本源了。


    此時能保持人形大小,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陸謹抬眼,那雙暗紅色的眼睛還在不斷的變換顏色,越來越亮,也越來越紅。


    冰美人看到這樣的眼睛,寒意從心底裏升騰,能讓曾經作為昆侖山上寒冷的冰雪都感覺到冷的,那該是一個怎樣的感覺啊。


    想起剛剛那股遮天蔽日的黑氣進入陸淵的身體之內,恐怕此時的她已經不在是剛剛進入昆侖的那個白衣女子了。


    能在那種鬼氣的影響下保持理智的,能有幾個。


    冰美人心中明白,之前的陸謹給它的感覺隻不過是很像陸淵罷了,如今這種可怕的感覺,卻是陸淵都不曾給它過的。


    包括曾經困住它的老陸吾。


    隻是違和的是,她身上竟有一層金光籠罩。


    這股金光它作為精怪,是能看得到的,它不知道是什麽,但自從有意識這許多年也看到過有人身上有這股金光。


    這金光陸謹之前便有,隻是淡淡一層,但到了這裏,這金光便明顯了許多。


    難不成這金光與這裏有什麽關係?


    隻是還未等它細想,便看到陸謹冷漠的看著它。


    這種冷漠是當時陸謹嘲諷的看著它也沒有的。


    沒有情緒,比起那怪胎一樣的小陸吾的冷漠,這更像是沒有了情感一樣的冷漠。


    入魔,此時它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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