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彈指一揮間。


    人生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伴隨每一天的瞬息變化。


    對於柳雨晴來說,歲月永遠不會變的是:男子永遠戴著帷帽,以作掩麵。不過變化的是:帷帽簷下的絲絹的顏色時而黑色,時而白色。


    另外,就是男子越來越喜歡喝酒。從小酌暢飲的君子有度,到酣暢淋漓的不醉不歸。酒,似脫韁,釋放出野馬,放縱內心深處的狂野,仿佛隻有醉後,才能感受真正的身心自由。


    在柳雨晴的記憶裏,有兩次印象最為深刻。


    一次,正值盛夏,在鬱鬱蒼蒼竹林中,傳授至上絕學:“萬劍歸宗”之後。


    當時的場景,曆曆在目。


    “萬劍歸宗乃是劍術中至高境界,一旦使出此招數,天下萬劍就猶如仆見主,如朝拜尊神一般臣服於你的劍氣之下。”男子示範道,眼神中閃過一片寒冷,整個人瞬百間迸發出令人感到強烈攻擊欲望的氣場,劍意淩然,直衝九霄,橫掃八方,仿佛讓時間停滯不前,猶如劃破沉沉暮靄的晨曦,倏然出現,擁有洞穿萬物的力量。


    此時,劍氣所到之處,不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而是風欲止而樹不靜。


    “劍術揮舞似撥動琴弦,高山流水,應氣度宏大,灑脫身如。其動靜、疾緩富有鮮明生動的節奏變化,起承轉合注重韻律。”續而,男子低眉看了一下有些驚魂未定的柳雨晴,解釋道:“很多變化,與手腕的勁力運使有關,如一點一崩,一纏一截,勁力技巧在於用腕,掛劍時需扣腕,回身劈劍則需旋腕---這些需要依靠悟性,加上勤學苦練,使劍法和勁力相輔相成,相得益彰。”柳雨晴有些緊張不安,點頭應了一聲,回應道:“是滴,叔叔。”眼睛卻不敢直視平日裏這個對她和藹可愛的男人。


    從餘光中,隻見他,手握著未曾龍淵劍,語氣冰冷,低沉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一襲黑袍,那被劍氣揚起的帷帽,顯著那般般冰冷,觸不可摸---這是她這幾年來從未見過的模樣,冷若冰霜的眼神,顯得空洞,讓人感覺不到多少溫暖。


    柳雨晴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讓男子心神不定或者愁眉不展,才會有這般落寞神情,發泄情緒在劍氣上。


    這一天的訓練,男子沒有再過多言語什麽,他隻是一個躍身跳起,站在樹梢之上,依靠著,從懷中掏出一壺酒,一邊咕嚕嚕地喝下肚,仿佛要把心事一飲而盡,一邊遠遠地注視著柳雨晴練習劍術。


    劍氣籠罩中,盛夏的竹林,舒展開長臂,抖起一片濃鬱的青紗,臨風起舞、婀娜多姿。遠看,仿佛一塊青翠無瑕的翡翠,近看,又如一道碧浪翻滾的屏障。滿目青翠,一碧萬頃,讓人陶醉。


    練習完劍後,男子已經喝得酒意正濃,被柳雨晴攙扶著他回到了屋舍,艱難地挪到床上躺下。這是她見他第一次喝醉,也是距離他最近的時候。乃至他的呼吸均勻都清晰可見。


    豆蔻華年,青春期的少女心中總住著一個男人。暗戀就是:吾喜歡夏天的雨,雨後的光,和任何時候的爾,卻不敢太靠近你。


    望著男子熟睡的神態,凝視他戴著帷帽的臉龐,柳雨晴心中湧上一絲久違的衝動。她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揭開帷帽下的容顏,了解多年來的一個夙願。


    但是就在和麵紗觸手可及的時候,男子冷不防側翻了一個身,讓柳雨晴疑慮了一下,覺得行為屬於有些趁人之危的不齒,便在心中將這股衝動打壓了下去。


    她的確用手觸碰了男子的帷帽,隻是體貼地為他蓋上了被子,然後吹滅油燈,悄悄地關上門離開,腳步輕盈,生怕打擾了叔叔休息。


    這一切,其實都被戴帷帽的男子所感知,他隻是微醺,並沒有熟睡。他故意翻身,讓柳雨晴有所顧慮,結果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


    他忽然間覺得一股暖意湧上心頭。柳雨晴的體貼和懂事讓他甚是欣慰,更讓他想起了另外一個女人的溫柔。


    這種溫柔,有知己的相知相惜,有戀人的溫情款款,讓人輕鬆愜意,頗為享受。


    所以,今夜,他並不打算回家,回到那個讓他既心愛過又心碎過的女人身邊,回到那個夢起又夢醒的地方。


    帷帽之下的絕世容顏,隱藏著是一顆孤獨而躁動的心。且看緣起緣滅,不屑一世浮華。


    不過,他真的有些累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窗外,一抹月色,拂過山牆,倚在小樓,映一簾竹影珊珊,照一片瓦光鱗鱗。濃濃的月色如濃濃的茶,恰似濃濃的鄉韻香遠。


    夢鄉中,搖晃的酒杯中,仿佛能夠窺見一生的光陰和情義,又使內心顯得平與滿足。


    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蕭正羽,那個出生於“三代五尚書,七科八進士”官宦世家的駙馬爺,那個理應春風得意,擁有才智和容顏並舉的幸運兒,卻覺得人生不如意,醉酒消愁,愁更愁。


    他的一生原本被兩個心動的女人被羈絆,現在又多了一個柳雨晴,注定生活中起起伏伏,命運打了一個結,從此生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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