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慈悲!阿彌陀佛”老和尚長歎了口氣,閉上雙目,雙掌合十,低聲直道,“罪過,罪過!”


    無憂輕瞥了他一眼,走上前去,轉而對藍衣長者訕笑道:“丐幫的穆副幫主終於肯露臉了?哼,識事務的話,老老實實地把錦囊雙手奉還給本宮。那裏麵的東西雖然值不了幾個錢,可總不能讓你們丐幫偷雞摸狗地欺負到我西廂閣的頭上了吧!要不然的話,我這伺候的可不單單是幾根針了!”


    藍衣長者並不多話,雙掌早在暗自行功運氣,這時已提足八成以上功力,他知道對付像莫天心這樣的塞外高手,必然要先下手為強,最好像兵書上所說的“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頓時間隻見他雙掌劈空,掌風帶嘯,“噓”地一聲,卷起一陣狂飄,向無憂宮主疾卷過去,雲站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禁瞠目結舌,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那無憂宮主莫天心又豈是初涉江湖,自然早有提防,一錯步法,向後數尺,那掌力便在她身外破裂開去,砰然一聲大響,沙石弭空,雲蕭蕭的心霎時跳到了嗓子眼,心想:“好險!”


    無憂隨之又一式“夜鳥投林”,橫掠一丈,隻聽得衣袂生風,一股流光星雨隨著袖絲呼嘯而下,正好迎著藍衣長者左右兩側,滿罩而來。藍衣長者聞聲知警,忙從腰間拔出配劍,左右來回揮動,並飛速輾轉步伐,“啷啷啷”將行至身邊的暗器打落了下來,定眼一看,原來一個個都是褐而微紅的六角小鐵片,定是浸過毒汁的,那顏色亮得讓人發寒。


    藍衣長者心中長籲一口大氣,直瞪著無憂,立時提氣凝神,絲毫不敢大意,準備靜以待變,侍機再出一掌。


    “小人,偷襲本宮,找死!”無憂撂了撂額前的鬢絲,心裏卻在盤思著:這丐幫副幫主穆玉天絕不是等閑之徒,與他同來的那個老禿驢容光滿麵,步伐穩健,想來也非泛泛之輩,若這二人聯手,自己定然是占不了上風,可又覺得那穆玉天實在可恨,若就此做罷,心中實有不甘。


    正在猶豫間,抬眼見那老和尚還在閉目獨自叨念,仿佛置身於別處樣,對外的事情漠不關心,便一橫心,但求快戰快捷,也非抱那一掌之狠,定要那姓穆的知道我無憂宮主的架子不是做出來嚇唬那些無名小兒的。拿定主意後,嘴角微微上揚,瞥了一眼穆玉天。


    穆不知其中深淺,正在疑惑中。無憂深憋了一口氣,迅速從袖中又抖出兩簇銀針,淩空一躍,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身形在空中一折之際,兩簇銀針脫手而出,直指穆玉天周身各個要穴,穆倉促間抖劍又快速揮舞著,青鶴子他們也隻有躲開傻眼的份兒,這西廂閣千手銀針的厲害,他是嚐夠了。


    在這一間隙間,無憂已躍至其左旁不遠處,此時,雲更加大氣不敢出一聲,甚至用雙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因為無憂的落腳處離他僅有數米多,他的心更加砰砰直跳,要說青鶴子他們並非善輩,但這婦人亦非良民呀,出手也是相當的歹毒。即便不說其他,要是那藍衣男人再襲來一掌什麽的,她倒可以輕鬆抽身而退,可自己豈不是要在那飛沙走石中形神俱滅嗎?雲越想越害怕,將來就是到了閻王殿裏,閻王爺問起是怎麽死的,還不得答是“冤死”的麽?


    還好,這婦人一心戀戰,對雲,未能有所察覺,但見無憂一手臂輕輕地來回擺動,那姿態儼然就是在擺弄一條竄動的蛇,另一隻手臂下垂著,纖細的指尖頃刻間凝聚了一股股強大的氣流,那氣流融會在一起仿佛要成為一個球。


    原來無憂早就預料到那些銀針終究奈何不了穆玉天,隻不過運用他們來拖延小許兒時間,為自己下一步運氣出掌爭取時機。但無憂深知這麽做是極其危險的,要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內雲集這麽多內力,會頗傷真氣之外,如果稍一岔神,還既容易走火入魔,要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使她亂了心智,可她還是決定要放手一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穆玉天和無憂宮主兩個人的身上,沒有人留意到不遠出牆角的那個竹筐,更沒有人注意到在那個竹筐下還罩著一個人。


    穆玉天知道其中有詐,卻不得不就範,莫天心是出了名的毒娘子,還不知道這銀針上她又蘸了什麽毒,那敢馬虎,隻恨自己養得都是一群看戲的廢物,遇上的也隻是個會念經的和尚。


    雲也不敢再往下想,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會死得冤枉,正值鬱悶時卻不想擺動的手踝竟碰倒了身邊靠牆斜放著的竹竿。


    還不等雲反應過來,“嘩嘩嘩”齊齊並排地倒下,不偏不倚剛好砸在了無憂的身上,竹竿並不重,要換做平時也就不足言道,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她無憂宮主正在聚精會神地單手運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慌了神,立即岔了氣,胸口猶如火擾一般,豆大的汗珠隨及從鬢發旁倏然流了下來。


    無憂強忍著疼痛,也在這個時候,她終於發現了雲,不由娥眉倒豎,鳳眼圓睜,“你這個可惡的小子!”


    雲意識到自己創了禍,急忙站起身來,猛地掀開竹筐,可能是蹲得久了,腳都不怎麽聽使喚了,剛跑出幾步,竟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慌亂間,索性順勢在地上打滾了起來,猛得便滾在了那口大水缸的後麵,還不等他站起身來,無憂宮主豈能做罷,狠不得將這倒黴的兔崽子碎屍萬段,一聲斷喝便一掌向那水缸劈去。


    這一掌雖然不是勁力十足,但也足可開碑裂石,隻感覺到周圍氣流急聚,刹那間塵煙頓起,天地顫動,四下裏嗡嗡做響。乞丐們個個驚慌失措傻了神,雲蕭蕭自是害怕,腿腳不住地直哆嗦,心想著難逃死劫了,隻是下意思地緊抱著水缸不肯撒手。


    凝聚的氣流在頃刻間迸裂開來,向雲蕭蕭直撲而去。雲立刻閉了眼,眾人也料定這毛小子必要血肉橫飛、屍骨無寸了,膽小得紛紛回過頭去,生怕那血淋淋的場麵再嚇壞了自己,膽大的如青鶴子、虯髯大漢一類則瞪大了雙眼,倒想見識見識這惡婦人的黯然消魂掌具備著怎樣的殺傷力,而穆玉天卻顯得神情淡然,輕哼了聲,他是準備趁莫天心氣機絮亂混亂時再殺她個回馬槍,忽然覺得後背上一陣鑽心的疼,才意識到剛才撤轉翻身的時候不小心紮進了根銀針。


    針是小,雖未能傷中要害,但針上蘸有的巨毒在體內已有擴展之勢,穆忍不住眉頭緊皺,攥緊的拳頭又鬆了下來。扭過頭來瞧了瞧老和尚,見那和尚仍舊閉目養神,獨自叨念著,雖說有些恨從心起,仍麵無表情。


    說時遲那是快,隻見氣流激蕩開去,倏然如狂濤急卷而來,轟的一聲,驚得水缸裏的水花衝天飛起,灑上半空,又急速落下,若初融碎雪,怒放蓮花,暴雨般落下。


    眾人驚呆了——在這急風驟雨過後,他們依然看到了一個完完整整的人站在裏水缸的另一頭,還有那口大水缸,除了濺出去的水,它並沒有損傷到什麽,這場風暴似乎根本就不像人們起初所預見的那樣猙獰,急卷襲來後,卻如同雨後初霽般,他和它都是那樣的完整無缺站立在風雨之後,雲的手還是死死地扣在了水缸的邊緣。


    說到詫異的人群,就不得不提到三個人了。


    一個是雲蕭蕭。他也愣呆了,隻知道先前已抱了必死的心態,這會兒還沒有回過神來。誠然,從小到大,他是沒有見過這麽多的人圍聚在一起,也不曾看到過真正的高手你死我亡般的真正對決,可這一次,他參加的,卻差點是自己的葬禮。


    第二個是穆玉天,他在霎時仿佛就失去了從前的平靜,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來。這莫天心的本事他算領教一二了,剛才的掌力分明這般速猛,若是沒有數十載的內功修行是不可能有那樣的定力,就是他自己,堂堂的丐幫副長老,自十八歲習練武功以來,在那樣的場景下不躲不閃,單以內力相抗,也不敢保證能毫發未傷呀。穆定了定神,仔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年輕的麵孔,他不能猜測到這個人的來曆,但他可以確定一點:這個衣冠襤褸的青年絕對不會是丐幫弟子,那麽他為什麽要喬裝成乞丐模樣,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有著如此的能耐,究竟受得何人的真傳……有太多的問題讓穆玉天費解了,他始終不願相信會這號的人物,這麽小的年紀竟能有如此深厚的內力,莫非他打娘胎起就在受著高人的指點,苦練內功心法了?


    另一個就是無憂宮主莫天心了,一方麵她有著與穆玉天同樣的疑惑,她分明感受到這水缸的背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與她內力相抗,兩力相爭,這水缸沒有理由會幸存下來,另一方麵,當她再次抬眼注視這個半路裏殺出的混小子,透過他臉上的汙垢和淤泥,竟覺得有些眼熟,劍眉、星目、薄唇,尤其是那雙迥然的眼睛,雖然還雜含著絲慌亂,卻有著清澤如水的明朗,仿佛似曾相識,他究竟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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