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命理天數、占卜相麵之類的東西,說實話肖飛其實不怎麽經常使用,隻是偶爾用一些陣法上麵的小技巧,就像前些日子在古廟裏麵那樣,利用地勢和光照等條件,稍微做一些手腳,就能阻隔聲音、氣味、光線等。也不知處於何種目的,當年肖飛下山之前,師父上官風雪層特意叮囑過他,不要輕易使用。尤其是肖飛隻是熟讀各種玄學典籍、熟悉各種理論的情況下,還不能運轉自如。命理之術玄之又玄,冥冥之中需要避諱的東西太多,而天寒門人自身又多少帶一些天煞孤星的命數……


    如此種種肖飛其實都是持有懷疑態度的,但出於對師父權威的尊重,他確實沒怎麽用這些手段,隻是前些日子離開家門之前,悄悄地給肖氏二老以及肖騰相過麵,反正肖飛跟肖家並無真正的血緣關係,無需理會那虛無縹緲的避諱問題:肖騰一生無災無禍,衣食無憂,陽壽八十六;肖老夫人前半生坎坷,後半生平順,衣食無憂,陽壽八十二;肖海前半生坎坷,中年不得誌,但從今年開始人生萬般如意,享壽九十有七。所以,前一陣子肖父來信說母親病重,作為知道母親命理的肖飛來說,肯定是有所懷疑的。


    手裏摸索著這三枚青錢,肖飛還是盯著相士離開的方向,思維有些跳脫。


    “這位學兄,小生有禮”,正在胡思亂想的肖飛,被人打斷思緒,回過頭來一看,原來有人在他書畫攤子麵前站定,正拱手搭話。隻見此人年約二十五六,七尺二寸的高大身材,身體壯碩略帶肥胖,身穿儒服,左手執書卷右手折扇,履不沾塵,麵色紅潤短須,麵帶憨厚,倒是有一些富貴之相。


    “這位學兄,有何指教?”肖飛拱手回禮。


    來者這才放下手來,腆著肚子問:“這書畫的攤子,可是屬於學兄的?”


    這人說話倒是斯文,但肖飛看他的舉止,再聽這話怎麽都覺得別扭。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肖飛微微一笑,“不敢讓兄長稱作‘學兄’,小弟年幼,當敬兄為長。小弟杭州肖飛,落魄到此,出於生計考慮,才出此下策:做一些書畫營生,換一些路費盤纏,好早日折返杭州”,說到這裏,肖飛麵帶自嘲,“如此斯文掃地,讓學兄見笑了。”


    “誒,肖兄弟,此言差矣!”胖儒生大聲說道,“世上從出生到死去從未落魄過的有幾人?所謂文王困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是吧?這二位……嗯,不對!為兄雖然與你投緣,但把你與聖師相比較還是不對的!”說著“嘩”的一下打開折扇,往懷裏扇了幾下,又猛地合上,使勁兒的敲自己腦袋,“兄弟莫急,為兄再給你想想!”


    什麽兄弟莫急?我著急了嗎?我讓你費心幫我想了嗎?肖某人需要你來勸解嗎?!肖飛費解的看著這位熱心腸的仁兄一會兒打開折扇,一會兒又合上,焦急的在肖飛案前踱來踱去。


    謔?什麽狀況!肖飛這才發現,此兄手中的折扇竟然比常見的折扇長了約半尺,足足尺半長短!平日裏文人雅士手中把玩的折扇,一般都是一尺左右,最多也就一尺又一寸,仕女用的折扇更要小一些。肖飛手中的折扇卻是一尺一寸又一分,乃是出於名匠之手,已經算是大號了,畢竟扇子裏藏有各式機關,太小了實在是做不出來。但與眼前這位手中的折扇一比,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隻不過,此人身材魁梧,手掌寬大,拿著這玩意兒,乍一看倒是不怎麽惹眼。


    隻不過,扇麵上是有題字的,這就比較惹眼了。隻見扇麵在他手中開合,隱約有四個大字隨之抖動,若隱若現,“才高七鬥”,看來是自比曹子建“才高八鬥”的典故。隻是,八鬥變七鬥,這到底是自傲還是自謙?


    卻說胖儒生注意到肖飛這會兒一直盯著他看,還真以為他著急了,不由有些急躁。隻見他眉頭一展,右手將折扇猛地一揮,道:“有了!兄弟,本朝太祖早年落魄潦倒,甚至混到了當乞丐、做和尚,這不照樣做到了一統大好河山!”說著不由把粗壯濃黑的眉毛上挑,得意洋洋起來,“隻要兄弟你重新振作,心懷大誌……”


    “兄長!兄長!兄長!”肖飛大急,“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打斷胖儒生的發言,“兄長,這話可不敢說!兄弟可沒有什麽大誌!”說著向胖儒生做出一個禁聲的手勢,又小心的向四周看看,見沒人注意到這邊,又低聲說道,“您要是再說這種大逆不道之言,你我二人可就要到錦衣衛的衛所裏麵做難兄難弟了!”


    肖飛確實被這愣頭青的言論給嚇壞了,這年頭“心懷大誌”這四個字敢隨便亂說嗎?真以為遍布天下的大明朝錦衣衛是吃閑飯的?就憑這句話,就能給你安上一個謀逆的罪名!但肖飛自己沒注意,已經被帶溝裏去了,先前,二人互相“學兄”、“小生”的稱呼,酸的一塌糊塗,經胖儒生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倒是順著他稱兄道弟了。不過,聽這胖儒生一會兒“學兄”,一會兒“兄弟”的,再加上這胡亂攀扯典故,以及大逆之言隨意出口的做派,怎麽也不像一個正常讀書人,雖說他穿著儒服,還手持碩大的“才高七鬥”的招牌折扇!


    “哦哦,兄弟提醒的對!”胖儒生也猛然醒悟,“是愚兄孟浪了。”


    “兄長哪裏話!這正是兄長出於激勵兄弟的一份情誼……小弟愧受了”,肖飛哪敢讓他繼續沿著自己的思路亂說,急忙又打斷他,“小弟還未請教兄長貴姓。”


    “瞧為兄這性子,讓兄弟見笑了”胖儒生正衣冠,拱手道:“為兄祖籍山東,現隨家父宦遊至此,姓高,名壯,字雄達。”


    高壯?這名字與胖儒生的身形氣質居然如此貼合!肖飛暗笑,看來這位宦遊至此的高老先生確實是一位高人!當然,這姓高是肯定的了。


    “哦,原來是高兄當麵,幸會幸會!”高壯都正式自我介紹了,肖飛也正衣冠拱手做禮。


    高壯起身摸了一把額頭的冷汗,也想轉移話題,正看到先前相士留下的招牌,“肖老弟原來還懂命數!果然是高人!”


    高人是你爹!肖飛暗笑,但還是耐心解釋道,“這布幡原來是一位相士之物,連同這桌案,都是他的營生之所用。隻是方才他家中有急事,匆匆而去,小弟便將身上的錢財租了他這桌案,以作謀生之用。小弟確實落魄至此,慚愧啊。”


    “原來是這樣”,高壯指著肖飛桌案上的“書畫”等字問道,“這可是肖賢弟所書?”


    “正是小弟拙作。”肖飛微微頷首。


    “兄弟好筆力!”高壯搖扇大讚,手裏的折扇還是那麽醒目。


    “不知高兄來小弟這裏,所為何事?”


    “這個……”高壯有些支吾,合上折扇,用扇骨戳了戳頭發,看樣子是有些為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是這樣的,兄弟。為兄雖說讀書經年,出口成章,但還是在書法和畫技上有所欠缺。你明白吧,肖賢弟?”


    我明白什麽?肖飛一臉茫然。居然還有人說自己出口成章!就看他剛才的言行,這四個字,哪個字跟他沾邊兒?估計不是書法不好,是不會寫吧……就算折扇上的四個字寫的還算雄勁有力,肯定也是找人捉刀!肖飛根據實際情況,開始惡狠狠的臆測,也逐漸明白了高壯找自己的目的了。


    “請高兄明示,不知小弟有什麽可以為我兄效勞?”明白歸明白,但你不說清楚,我怎麽幫你。


    “哦哦,是這樣一回事。”高壯終於決定要痛痛快快說出來,“我與肖賢弟一見如故,也就直說了:下個月是本縣學監大人的七十大壽,為兄屆時要與家父一同前去拜壽。我們兩家乃世交,所以愚兄想著向老大人送一份與眾不同的禮物,以顯示我們兩家的情誼。賢弟,你看?”


    “愚弟聽著呢。”你倒是說明白了,是要寫壽貼,還是作畫?還是來一首拜壽的詩詞?看來手藝太多了,用的時候選擇起來也是麻煩!等等,這句話是誰說的來著?肖飛仰頭皺眉琢磨。


    而高壯見肖飛皺眉不語,以為他還是不明白,“就是這樣嘛!賢弟大才,肯定能幫為兄玉成此事。”


    “就是怎樣?高兄,你我雖說初見,但也算是一見如故。您這樣遮遮掩掩,到底所為哪般?”肖飛問道,還是皺著眉頭,在琢磨剛剛突然冒出來的那句俏皮話到底是誰說的。


    “嗨,兄弟,你怎麽就不明白呢?”高壯急了,將高高壯壯的身軀伏在桌案上,嚇得肖飛後退一步,“我想作一副立意清奇的畫,再提上幾句詩。但為兄自家知道自家本事,這兩樣本事都稀鬆平常。但我已央求我的授業恩師提詩了,現在就缺一幅畫。”說著又衝肖飛挑了挑黝黑粗壯的眉毛。


    “哦哦,小弟懂了,確實是小弟愚昧,居然讓兄長多費如此口舌。”肖飛總算弄明白了他想要什麽,不就是一幅畫嗎?壽山、仙鶴、老鬆,還是複雜一些的鬆鶴延年,肖飛替肖萬林送人情都不知道畫了多少副了。看來今天的生意終於要開張了!


    說著示意高壯起身,讓開桌板。便在桌案上鋪開畫紙,提筆添墨,再懸筆半空擺好架勢,抬頭問高壯,“不知高兄要作什麽立意清奇的畫作?”


    高壯這回說的幹脆利落、斬釘截鐵,“金蟾折梅圖!”


    啥玩意兒?肖飛不由右手一抖,大滴墨汁落在了畫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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