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陰境內,城南的一片樹林裏,客商打扮的一行八人正在匆匆行進。他們行裝看上去並不怎麽殷厚,但卻人人都心急火燎的向前奔走,好像生怕在這裏被剪徑。


    忽的,走在前麵的方臉青衣大漢停了下來,回身對身後的人道,“咱們再次不用跑了,人家正等著咱們呢。”


    走在中間的一綠衣華服青年聞言一驚,不禁出聲道,“又來了?”


    方臉大漢點點頭,其餘五個大漢也麵露無奈的神色。


    “老朋友們,都出來吧!”綠衣華服青年身邊的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喊道,“既然來了,總該見個麵吧?”


    “哈哈……”一聲狂笑伴隨著十幾個人黑衣人從四周飄落將八人圍住,其中一人道,“不愧是冷少傅,果然好膽識!”


    那白衣青年正是陪同太子微服出巡的冷秋河,綠衣青年則是太子朱見深,另外六人便是隨行護衛的錦衣衛高手。


    冷秋河一聽,便知說話之人就是剛才發笑之人,從此人的笑聲和說話的聲音來看,此人五十歲左右,內力頗具火候,“閣下既知我等身份,還敢來此攔截!識趣的趕快……”


    “趕快讓開是不是?”老者打斷冷秋河的恐嚇------這句話他們這幾天都聽了十幾遍了,“沒辦法,冷少傅,‘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等都是舔刀口過日子的人。既然接了這宗買賣,就應該完美的把它完成,好讓主顧滿意。”


    聽起來好像真的是職業殺手,冷秋河心道,但心裏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兩位。對不住了!”黑衣老者說著後退一步,右手一招,接著十幾個蒙麵人便欺上前來。


    “唰”的一聲,六個錦衣衛同時將自己的佩刀出鞘。


    “你們……?”蒙麵老者驚道,十幾個蒙麵殺手也是驚得稍稍後退------前幾日的追擊,他們幾乎沒有還手,隻是一味的逃避。


    “趙先生,請讓我們死的象個男人。我們是錦衣衛,有我們的職責和尊嚴!”為首的方臉漢子開口道。


    “他們認識?”被冷秋河反手護在核心的太子低聲嘀咕道。冷秋河無語,隻是靜靜地關注事情的發展。


    有幾個蒙麵殺手遲疑的回頭看著蒙麵老者“趙先生”。


    “好,成全他們!”趙先生命令道。


    六名錦衣衛大喝一聲,同時舉刀劈出,同全部手持窄劍的黑衣人戰在一處,冷秋河看準空擋,扶著太子衝出混戰,到一棵樹下站定,再回身觀戰,他們知道,若不擺平這些黑衣人,或者說是“趙先生”,他們兩個根本逃不掉。


    六個錦衣衛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的高手,但那些黑衣人也非平庸之輩,竟然身手與錦衣衛相當,冷秋河看得出六個錦衣衛這次都是抱著必死之心,出手俱是有攻無守,否則他們是不會以一敵二或敵三堅持這麽久。


    “秋河。”身後的太子捅了捅冷秋河,“他們看來支撐不住了。”


    冷秋河點點頭。


    “快出手啊,秋河!”太子又捅道。


    冷秋河默然不應。


    “冷秋河!本宮命令你!”太子喝道。


    冷秋河還是不語。


    太子大怒,拔劍,正欲親自出馬。


    “太子殿下,以大局為重。殿下若不想大明江山後繼無人的話,還是忍一忍吧。”冷秋河在身後道。


    太子聞言一怔,旋即又道,“再忍的話,就要出人命了!”但還是止住了腳步。


    “為了您的安全著想,這也是不得已的事。”冷秋河淡淡地說道。


    太子平時何等決斷,此時竟然沒了主意:不知是出手還是先忍住。思量了思量,還是轉過身去,麵向大樹,不想看見自己人流血的局麵。


    果然,六個錦衣衛一個接一個倒下了,蒙麵人倒也有些殺手的素養-----他們的傷口全部在咽喉、心口等要害部位,一劍致死,瞬間斃命,給死者來了個痛快。不過,即便這樣,蒙麵人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三死兩傷,畢竟六個錦衣衛高手的拚死搏殺也不是鬧著玩的。


    “趙先生”對手下的屍體和傷情看都不看一眼,向太子二人道,“老夫見二位也是有身份的人,也罷,今天就破個例:兩位自裁吧----主顧要的是人頭!”


    此時其他黑衣人差不多都已將窄劍還鞘,同時用悲憫的眼光看著場中被困的身份極為尊崇的二人。


    冷秋河走向前來,在一個錦衣衛的屍體前蹲下去,在他身上一陣摸索,取出一塊腰牌,道,“我也是侍衛!”聲音雖說有些顫抖,但極為堅定。說著將腰牌納入懷中,又彎腰建起一柄死去的黑衣人的劍,“隻要冷某人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你們傷害殿下!”說罷雙手顫巍巍的握住劍柄,劍尖向外,又大膽的向前走了兩步。


    黑衣人們見狀不由心中一陣好笑:到底是個讀書人,連拿劍都不會。他們卻忽略了這樣一件事實:他們正處在冷秋河的最佳攻擊範圍之內。


    “趙先生”也笑道,“怎麽樣,冷少傅?用拿慣了筆的手去拿劍,有些不太習慣吧?”


    冷秋河聞言強自鎮定了一下,雙手停止顫抖,然後劍交右手,甩了甩,“感覺還不錯。”


    蒙麵的“趙先生”還想再嘲弄幾句,但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對----剛才他甩劍的動作好像挺熟練。


    但時間已經不容他多作思考,因為冷秋河已然出手,隻見他身法翩然,劍術怪異,穿梭於還來不及反應的殺手之間。


    “趙先生”離最近的殺手也有一丈的距離,就算全力拚殺上去救助自己的部下,恐怕也遲了,但他距太子的距離不足三丈。於是他迅速作出決定:趁冷秋河還無心他顧的與殺手們拚鬥之時,自己必須一舉製服太子。


    主意已定,“趙先生”拔出佩劍向太子襲去,後者顯然已經注意到他的舉動,早已長劍在手默立防衛。太子相信自己還有一擊之力,一擊,就夠了,雖然不能對對方造成什麽打擊,但已經足夠為冷秋河回身救自己贏取時間。


    但正舉劍刺向最後一個刺客的冷秋河可不這麽認為,他不會讓太子與“趙先生”交手。如果可能,他永遠不會給太子一個親身涉險的機會。


    隻見他身形不變,左手一揚,六枚菱形飛鏢罩向“趙先生”。


    “趙先生”一見暗器向自己右側襲來,趕緊刹住身形,揮劍響擊落飛鏢。但見飛鏢突地向右兜了一圈,改從左邊向自己衝來。


    “回風九轉手”!“趙先生”一驚。要知道,回風九轉手是江南一帶自成一派的“回風堂”的看家絕技,使用此記打出的暗器可以繞目標旋轉九周,但保不住會在哪一圈上擊向目標-----著當然是以施功者的熟練程度和意圖而定。用這一招打出的暗器,一般是特製的飛刀,這玩意比較順手,也比較適於“回風九轉手”。


    但冷秋河打出的卻是菱形飛鏢,江湖上最常見的菱形飛鏢,而且是倉促之間用左手打出的,可見他功力的深厚和手法的熟練。


    不可否認,菱形飛鏢的卻不適用於“回風九轉手”,倉促間用左手打出的暗器的力道也卻是不怎麽樣。因為在六枚飛鏢繞“趙先生”轉第五圈時,勢頭已盡,被“趙先生”用劍掃向一邊。


    “趙先生”卻也知道自己欲挾持太子的目的達不到了,因為冷秋河已經護在太子跟前持劍而立。


    幾乎同一時刻,十幾個蒙麵殺手相繼撲倒,也有兩三個發出最後的慘叫,而最後一個殺手卻是右手捂向喉間,鮮血自喉間順著他的手流下,他也緩緩倒下。


    “趙先生”心中明白:雖然自己的手下剛才確實有些輕敵,但也不至於被人一合盡屠。這隻說明一點:眼前這個文狀元是個絕對的高手。


    “冷大人,”“趙先生”開口道,“黃羊裝的不錯嘛,連老夫也看走了眼,竟然沒有看出太子身邊還伏有如此高手!”


    “哈,好說!”冷秋河打了個哈哈道,“不知趙先生如何稱呼?總不至於姓趙名‘先生’吧?”


    “這個嘛,倒是沒有什麽必要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若死了,一個名字對於一具屍體來說已沒有什麽意義;你若亡了,太子必落入我手,我的名字對你來說還是沒有什麽意義。所以不說也罷。不過,老夫倒是有一事不明:冷大人如此身手,為何不早些拔劍?這樣的話,再加上幾個錦衣衛,你們也就還多幾分勝算,也就不至於讓他們白白葬送了性命。”


    太子一聽,也向冷秋河看來,他心中也想知曉這個中答案。


    “這個嘛,原因可就多了,”冷秋河麵帶微笑,就像一位先生在向他的學生解釋學問中的問題,當然如果沒有周圍這二十幾具屍體和他們三人手中劍的話,這個情形就更貼切了,“這其一嘛,可以攻其不備,出奇製勝:其二,可以先將您老安住,不出手,這樣也好一舉製服您帶來的那些人。但這兩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想成全他們。這樣一來,他們就不用這麽痛苦了,也不用活得這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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